林勛搖搖頭說：“我自己選的路，自己走完。過完年走的時候，沒敢要爸媽一分錢，也不敢看他們的眼神，我就想將來有一天能混出頭來，再去見他們。”

    他要來幾瓶啤酒，打開說：“我在這邊沒什么朋友，見到你真高興，喝點酒，我喝這個，你隨意。”

    咕嘟咕嘟……一瓶就沒了。

    唐明耀也拿起啤酒，分了金偉一瓶，各自隨意喝著。

    他問林勛：“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這里怎么樣？”

    “還不錯。這些豆瓣醬價格雖然便宜，賺不了多少，但也比在工廠上班好多了，一年能攢萬把塊錢。我自己一個人過，搞賭的心思慢慢就淡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忍住。”

    他絮絮叨叨的喝著酒，過了一會兒又說：

    “你知道嗎？我爸是殘疾人。我讀初中的時候，家里沒錢交學(xué)費，賣了一頭豬才勉強湊齊，后來他們覺得在農(nóng)村掙不到錢，就一起出去打工，結(jié)果我爸沒兩個月就在車間里出了事故，一條腿沒了……都是因為我，他才出了這樣的事。那種感覺你知道嗎，就是不管我做什么，我爸的腿也永遠(yuǎn)長不出來了。”

    唐明耀若有所思：“我記得高一的時候，你雖然天天睡大覺，但是成績一直都還可以，是因為初中底子好？”

    林勛道：“我初中在學(xué)校里是前幾名。其實在我爸出事之前，我不怎么打牌的。后來越來越墮落，才混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

    這個唐明耀能理解。

    有些人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差，像林勛這樣，但年從外表看起來像混混的人，內(nèi)心未必就不脆弱敏感。

    發(fā)生了他爸那種事情，就此一蹶不振也是有可能的。

    除了他，這社會上其實有很多青少年，學(xué)著港臺片里那樣到處混，表面看是因為他們覺得那樣做很酷炫，然而內(nèi)心深處，很多都是因為得不到家庭的關(guān)注才去的。

    當(dāng)然，唐明耀并沒有為“混混”這個職業(yè)洗地的想法。

    不論出于什么原因，有些事不該做就是不該做，做錯了就要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他只是從心理層面來分析，那些人里面，絕大部分其實只要解決了家庭關(guān)系，讓他們浪子回頭真的不難。

    接下來的時間，林勛又半醉半醒說了不少他這兩年的事。

    唐明耀應(yīng)和著，間或也說一些自己的，互相了解彼此的近況。

    等待散場時，林勛說：“羨慕你啊，都是大作家了，跟我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了，以后我就跟人說我有個同學(xué)是大作家，羨慕死他們！那啥，如果你還看得起我，以后有事你就叫我一聲，我林勛保證第一個到，就算你讓我去砍人也不含糊！”

    唐明耀笑道：“砍人就不必了，這輩子都用不上。但有事時互相幫下忙還是不錯的，真有事我不會客氣。”

    林勛去結(jié)了飯錢，分別時又從兜里摸出五百塊錢，拿給唐明耀。

    “這是我從學(xué)校離開那會你借我的錢，四百多塊，我還你五百塊錢。還是那句話，我落難時你幫了我一把，以后有事盡管叫我。”

    互相留下聯(lián)系方式，唐明耀和金偉離開，先把金偉送到酒店，然后唐明耀才獨自返回學(xué)校。

    路上，他一直琢磨林勛的事情。

    林勛這人本性不壞，走到這一步，不得不說一句性格決定命運。

    剛才聊天時，唐明耀從他嘴里聽到一句“不論我做什么，我爸的腿也永遠(yuǎn)長不出來了。”這句話，透露了林勛這幾年人生經(jīng)歷的心理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