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草原上的規矩(求月票)
劍骨第八十章草原上的規矩青銅臺上,一片煙塵,緩緩散去。 看著還站在自己面前“安然無虞”的田諭,突突爾的神情相當難看。 他能感覺到空氣之中,彌漫著若有若無的殺意。 雪鴆就坐在青銅臺下,面無表情盯著自己,那位注定要接過雪鷲王旗的小可汗,性情暴戾而古怪。 突突爾暴喝一聲,他整個人前踏一步,勁氣從肌rou內迸發,直接將衣袍都撕裂,一拳擂打而出,這一拳猶如戰錘,隔空爆響。 田諭的耳朵都要被風聲撕裂了。 田諭一刀遞斬而出,刀光劃出一道清亮弧線,然而那只包裹著罡氣的拳頭,如金剛缽一般,將自己的佩刀砸得咔嚓碎裂。 突突爾低吼道:“給我死!” 田諭悶哼一聲,雙手抬起,如金蛇纏絲一般,并沒有選擇去硬撼突突爾,他身上有“百鳥袍”,只需要化開這一拳的力道,便足以全身而退。 兩只手掌,化為幻影,捉向突突爾的一拳。 田諭的血脈是鳥雀屬相,身法敏捷,要論力量,肯定不如突突爾。 這叫一技之長,避敵之短。 然而,這世上還有一句話。 一力破萬法。 田諭的兩只手掌,在貼近那只拳頭的時候,他的面色驟然變了,在這一刻,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突突爾的拳頭,單單是四周不斷迸射的罡氣,在尺余距離,便令他擒拿而下的雙手手掌,皮開rou綻,鮮血四濺。 這股勁氣,根本不是凡夫俗子能夠抵抗的。 這一拳,狠狠捶打在田諭的胸口,“砰”的一聲,將青銅臺上的勁氣都震散。 這一聲悶響,就像是雷雨季節的穹頂落雷,聲音沉悶而且響亮。 臺下的一些觀戰者,神情都起了微妙的變化,這一聲入骨捶打……不會出人命吧? 田靈兒神情慘白。 蘇琴閉上雙眼,身子搖搖欲墜。 青銅臺上,短暫的死寂,這些煙塵全都散開。 有人驚呼道。 “他還站著……還站著!” …… …… 突突爾的拳頭,被兩只手掌按住,田諭的雙手,已是慘不忍睹的血rou模糊,顫抖扶住那只巨大拳頭。 嘀嗒嘀嗒的粘稠鮮血,在風中被吹成一小串連綿長線。 兩人對立而站,一高一低,一個人巍然如山,另外一個人則是如風中浮萍,隨時都可能被吹散了。 突突爾皺起眉頭。 這一拳,就算是八百年的雪狼王,也能被直接錘殺。 這個出自西方邊陲的年輕男人,身上的血脈無比低微,修為更是只有五境……怎么做到抗住一拳不死的? 田諭的發絲垂落,他的眼眶里有血絲浮現。 后背被這一拳打得有些凸出,他的衣袍內,傳來連綿不絕的鱗甲震顫聲音,那一拳為點的磅礴力勁,被百鳥袍的無數鱗甲所分擔,節節分散,化小……但即便如此,他也有些無法承受了。 再強大的寶器,也無法彌補境界上的差距。 實力相差的太大了。 突突爾的耳朵微微側動一下,他隱約聽到了風聲,緊接著便明白了田諭能抗住兩拳的原因,這個家伙身上披著一件不得了的寶器,相差如此之大,竟然硬生生化解了自己的拳勁。 “是寶衣么?”突突爾俯瞰著田諭。 田諭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的聲音夾雜著血絲,還有輕蔑。 “還有一拳,你打得死我么?” 突突爾神情一滯。 他聽到了一聲咳嗽,接著面頰上傳來了濕潤的溫度,一口摻雜著鮮血的唾沫,被田諭噴了出來。 那個瘦小男人抬起頭來,嘲笑道。 “……雜種。” 耳旁立即響起劇烈的破風聲音。 突突爾的神情猙獰起來,抬起一只手掌,五根手指如蒲扇一般。 這一巴掌,對準了田諭的腦袋。 他何時受到過此等屈辱! 八大姓的戒律,青銅臺的規矩,都被他拋在腦后。 你有寶器,但寶器護不了頭顱。 “我要你死!”突突爾的暴喝聲音在青銅臺上炸響。 狂風席面,田諭閉上雙眼,腳底微微一錯,身子向后仰去,他的面頰生出了無數纖細的毫毛,四面八方每一縷的空氣流動,都被肌膚所捕捉。 血脈,開啟! 田諭的后背幾乎要貼在青銅臺上,他的腰身陡然發力,像是一條蟒蛇,雙手按在臺面上,整個人匍匐掠出,剎那將自己彈射到了青銅臺的另外一邊。 而失去了理智的突突爾,則是一個巴掌掄空,整個人向前踉蹌一步。 田諭雙腳踩住青銅臺地面,如弩箭一般射出,一瞬之間,便來到了突突爾的后背之處。 田諭猛地睜開雙眼。 眼瞳之中閃過一縷霜白殺意,他瞬間從腰間拔出另外一柄完好無損的古刀,對準突突爾的后頸扎了下去! “鐺!”的一聲,金鐵交撞的聲音響起。 田諭神情陰沉,自己的這一刀,被一只翻轉的手掌擋住,突突爾的rou身體魄實在太強了……自己的全力一刀,連掌心都無法扎破。 于是青銅臺上,兩個人的姿態便凝固,定格。 田諭一只腳踩在突突爾微微彎曲的小腿之上,雙手持刀扎在突突爾后頸處……只可惜這一刀被擋住,否則便是一擊漂亮的反殺。 他吐出一口鮮血,望向臺下的雪鴆。 只有兩個字。 “三招。” 三招的賭約,已經結束了。 雪鴆的神情有些微妙。 他此刻的目光并沒有與田諭對接,而是望著隨時可能跌下青銅臺的“突突爾”,被田諭一只腳踩在膝彎處的巨人,眼里已是一片漆黑,整個人安靜下來……這就是讓雪鴆神情變化的原因。 對雪鷲王帳忠心耿耿的突突爾,其實是一柄雙刃劍。 這個頭腦簡單四肢發呆的大家伙,如果受到了刺激,那么便會變成不可控的殺人機器……根本就不可能停止下來,除非精疲力盡,在一次外出之時,突突爾陷入了這種狂熱狀態,只身沖入莽牛潮中,殺死了數十頭莽牛,才逐漸恢復理智。 為了能夠更好的驅使“突突爾”,雪鷲王動用了王旗的力量,在突突爾的血脈之中種下了“雪鷲王令”,這道王令,可以讓突突爾陷入狂暴,也可以讓其從狂暴之中醒來……而如今,整座王帳之中,只有兩個人能夠動用這股力量。 一個是坐在青銅臺最高處的雪鷲王。 另外一個,則是雪鴆。 雪鴆皺著眉頭,看著即將陷入狂化的突突爾。 三招的賭約已經結束了……不得不說,田諭贏得很漂亮,無論他用了什么手段,抗住突突爾的三拳,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雪鴆聽說了那一日在王帳內的事情,也了解了西方邊陲發生的異變,此事如今由白狼王庭負責,但事實上,西方邊陲的瘟災,是關乎整片草原的重大事件……這一行人的確是來稟告異常的,在王帳內與雪鷲王起了沖突,故而遭受了驅逐。 “的確有罪,但罪不至死。” 雪鴆在心底默默衡量一二。 他平靜道:“那么……便到此為止吧。” 他一只手按在自己眉心,雪鷲王令的力量波蕩而出。 青銅臺上的比試,到此為止。 約好了三招定勝負,突突爾沒有打敗田諭,自然算是田諭贏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動那位老人,此事之后,他也不會繼續糾纏,而是兌現承諾,將其送回住處。 雪鷲王令的無形血脈之力,擴散而出。 突突爾的瞳孔里,漆黑的色彩逐漸消散,意識逐漸回歸。 他聽到了小可汗的聲音。 “突突爾,你已經敗了。” 巨人的眼中有一抹惘然,微微抬起頭來,望向青銅臺上方的位置。 田諭松了一口氣。 他松開踩住突突爾膝彎的那只腳,收起古刀。 然而,下一剎那。 田諭瞳孔收縮。 場臺上迸發出一股極其狂暴的勁風,神情惘然的突突爾,一瞬間重新回復了兇神惡煞的模樣,瞳孔滿是漆黑,回身便是一擊重拳,狠狠捶打在田諭的腹部,打得田諭彎下身子,咳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倒飛而出。 坐在臺下的雪鴆,聽到了雪鷲王冷然的聲音。 “雪鴆,還記得我教你的第一節課是什么么?” 青銅臺上,白狼王神情難看,站起身子。 激發了王令的雪鷲王,同時站起身子,不動聲色,擋在了白狼王的面前。 “兩個小輩過招,何必那么激動?”他微笑道:“更何況……死不了,掉層皮而已。” …… …… 坐在青銅臺下的雪鴆,身子顫抖。 他神情掙扎,閉上雙眼,腦海里回想起過往的畫面。 在天啟之河,大草原上,被欽定成為小可汗的那一天。 雪鷲王告訴自己。 草原上的規矩只有一個。 弱rou強食。 活下去,就要不擇手段。所謂的氣魄,風度,乃至于尊嚴……都是活著的人,強大的人,才能擁有的。 而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雪鷲王賜予的。 他其實與突突爾一樣。 一日不成為王旗的執掌者,他便一日不可以抬頭,不可以忤逆。 他心中的確有著某道界限。 但……難道要自己要為了一個外人去違背雪鷲王么? 雙拳徐徐松開。 雪鴆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他的神情重新變得冷漠起來,看著青銅臺上的風暴,眼神里最后的悲憫也緩緩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