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

    一字震顫寰宇。

    九天之上，如有雷破，無數(shù)落雷圍繞著那道白色身影，從天海樓前落下，直奔小衍山界。

    白如來的精氣神都攀至巔峰，“金木水火土”五道道境初胚，此刻都展現(xiàn)而出，在天海樓的領(lǐng)域之力加持之下，這位年輕的東妖域小白帝，如一尊神祇。

    小衍山界，寧奕揉了揉丫頭腦袋，他抬起頭來，望著穹頂。

    “好好參悟‘野火’……把裴旻留下的山界煉化。”寧奕輕聲開口，“北境鐵騎已經(jīng)開始撤離，等山界煉化，我們就離開灰界，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擔(dān)心。”

    丫頭抿起嘴唇，望向上方，欲言又止。

    寧奕笑道：“白如來……我跟他有些舊賬要算，他正好找上門來。”

    他的眼神陰沉下來。

    紅櫻的死……他可沒有忘記。

    當(dāng)初抵達(dá)天神高原，他曾立下誓言，在離開妖族天下之前，要斬下白如來的頭顱。

    而且，寧奕的劍氣洞天內(nèi)，還囚著一位東妖域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那位白郡主在手里，就不怕小白帝不來找自己。

    裴靈素沉沉吸了一口氣，揉了揉眉心。

    她望著寧奕，柔聲道：“好……你等我煉化山界。”

    掌控了山界之力，她的殺力也會大大提升，至少……能夠在這場戰(zhàn)爭之中，起到一點作用。

    丫頭很明白現(xiàn)在的局勢。

    幾位涅槃大能在苦戰(zhàn)，自己的師尊，也在為自己而戰(zhàn)。

    她最好的選擇，就是靜下心來，迅速把“小衍山界”煉化，收入囊中。

    ……

    ……

    妖潮肆虐，一線劍氣墜落，柳十一拎著谷小雨落在灰界地面，出乎他意料的，這位看起來面黃肌瘦的少年郎，真實戰(zhàn)力卻相當(dāng)驚人，完全不匹配年齡的龍象巨力，揮舞著那柄名為“斷霜”的古劍，星輝灌注之后，劍面陡然翻滾，化為一道數(shù)十丈長短，三四人合抱的粗壯劍氣，轟然橫掃，四面八方的妖獸在撞擊之中，前赴后繼，化為齏粉。

    血rou橫飛——

    柳十一瞇起雙眼，他單手抬起，兩根手指捻過一縷劍氣，微微側(cè)首，望向黑暗之中襲來的那抹光亮……在這場戰(zhàn)爭之中，妖族的龍皇殿，東妖域，出動了極大部分的力量。

    與其說是亂戰(zhàn)，不如說是亂中有序。

    王對王，將對將。

    遠(yuǎn)方一縷光華閃逝，強(qiáng)盛的妖氣迅速將他鎖定，一位修行境界破開十境的大妖從妖潮之中掠出，硬生生撞向柳十一。

    劍癡面無表情，彈指將那縷劍氣蕩開，剎那姿態(tài)，如捻花彈琴的樂師，劍氣一線連綿，將那頭大妖的一半肩頭削去。

    柳十一的身形瞬間消失在原地，再度出現(xiàn)之時，便是拎著谷小雨的后衣領(lǐng)，拽拉出數(shù)十丈，而且腳不沾地，不斷以劍氣擊碎虛空趕路，這等術(shù)法，如今對他而言，并不難做到，但只不過相當(dāng)消耗劍元。

    谷小雨惘然道：“柳師叔……我們要去哪？”

    四周沸亂聲連綿不絕。

    柳十一淡淡道：“看到最遠(yuǎn)處的那道光了嗎……寧奕就在那。”

    谷小

    雨抿起嘴唇，這個揮舞著大劍的少年，停住了其他的動作，雙手攥著“斷霜”，怔怔望向天地之間最耀眼的方向。

    那座雪白瓊樓。

    風(fēng)雪繚繞。

    “我們接他回家，不止是你，也不止是我……我們，有很多人。”向來冷漠的柳十一，輕聲而舒緩地開口，他環(huán)顧四周，笑道：“看到了嗎……都在往那個方向趕。”

    谷小雨猛地回過神來，他感應(yīng)到了許多熟悉的氣息，四面八方，從那片劍氣浪潮之中涌出，大紅衣袍的葉紅拂，腳踏火浪的曹燃，星君境界的那些大人物則是速度更快，穿梭在虛空之中，只留下片片破碎之音。

    柳十一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的寧師叔，真的是一個很不可思議的人。”

    “有時候，我恨不得錘死他。”

    “但轉(zhuǎn)念一想，如果他死了……那這世間，真的會變得很無趣。”

    柳十一挑了挑眉：“我以為只有我這么想……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受他影響的，不止我一個。”

    寧師叔……許多人盼著他死，許多人希望他活。

    谷小雨低垂眉眼，他忽然笑了笑。

    寧奕，的確是一個讓人記憶深刻的家伙，可惡又可愛，引無數(shù)人憎惡，卻又令更多人喜愛……谷小雨永遠(yuǎn)記得在很多年前，兩個人在西嶺大雪里的初見……自己這條命，都是寧奕給的。

    那時候，他還沒拜入蜀山，寧奕也不是自己的師叔。

    生命中的匆匆一瞥，定下了因果。

    他同樣印象深刻的，還有很多年后，寧奕下山之時，對自己說的話。

    “蜀山很好，我很喜歡，這里有我很重要的人。”

    谷小雨知道，自己就是寧師叔眼中，那些很重要的人之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遠(yuǎn)方煙塵之中，一縷熟悉的劍光，破開山界上空的屏障，同時一道黑袍飛掠而出。

    “小師叔！”谷小雨神情激動，隔著數(shù)十里，他一眼就認(rèn)出飛出山界的那道身形。

    哪怕只有一個背影。

    哪怕隔著如此遠(yuǎn)的距離。

    仍然是一眼認(rèn)出！

    他在蜀山小霜山打掃樓閣三年，每日對著寧奕的舊物，在“寧奕死訊”公布之后，他是蜀山弟子之中，最不能釋懷的人。

    寧師叔……終于出現(xiàn)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中，盛大登場。

    ……

    ……

    凜冽的罡風(fēng)，與呼嘯的劍氣對撞，小衍山界的上空，爆發(fā)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震蕩，一線浪潮化為虛無，如海嘯一般擴(kuò)散開來。

    當(dāng)一切歸于寂靜，小衍山界的上空，就只有兩道身影。

    寧奕和白如來。

    “天海樓”的始祖之力，絲絲縷縷垂落，白如來的瘦削身子，帶著極其古老的侵略意境，他的精氣神相當(dāng)飽滿，看起來像是一尊戰(zhàn)仙，只要出手，便無往不勝。

    而跟他比起來，另外一邊，單手握劍的黑袍年輕男人，便顯得有些“羸弱”。

    當(dāng)谷小雨那句“小師叔”喊出口的時候，懸在空中的寧奕，微微轉(zhuǎn)過頭來。

    rou眼看不清天海樓外的“景象

    ”，但這道呼喚，在寧奕心湖之中蕩漾……讓他心頭一暖。

    北境城頭的萬千飛劍，如此盛大的場面，即便是風(fēng)雪原和天海樓也無法阻擋，整片灰界戰(zhàn)爭的狂潮還在蔓延。

    寧奕輕輕吐出一口氣，他望向白如來，笑道：“我的師門來了。”

    “你的師門來了，所以呢？”小白帝面無表情，“東妖域的‘天海樓’降臨，象征著大鵬鳥始祖的精神意志垂落，初代始祖庇護(hù)，我自戰(zhàn)無不勝……寧奕，今日你萬劫難逃，即便你口中的師門來了，也救不了你。”

    寧奕看著白如來，那片熠熠生輝的金燦面孔。

    他笑著搖了搖頭。

    “你顯然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寧奕握了握手中的細(xì)雪，他無奈解釋道：“我的師門來了，不僅僅有很厲害的長輩，還有很敬仰我的晚輩……蜀山晚輩來看我這位小師叔，我怎會讓他們來‘救’我。”

    寧奕頓了頓，笑道：“他們來看我，是來看我殺妖的……”

    寧奕的聲音愈發(fā)氣粗，而且豪壯，“我以前跟他們說過，蜀山小師叔同階無敵。”

    白如來皺起眉頭。

    “初代大鵬鳥戰(zhàn)無不勝？”

    寧奕冷笑道：“就算是真龍，天凰，在這個境界與我一戰(zhàn)，也要給老子跪下來！”

    說這句話的時候，寧奕握緊了細(xì)雪。

    握住劍的那一刻。

    寧奕整個人的氣勢變了，不再是之前那副松松垮垮懶洋洋的姿態(tài)，他的衣袍袖口，無數(shù)氣機(jī)，都化為了天地間最凌厲的劍鋒。

    一瞬之間，小衍山界上空，殺念平鋪。

    細(xì)雪劍氣如長虹一般劈砍下來。

    浩浩蕩蕩的神性，如大江大河，滿溢沸騰。

    這是命星境界的一劍。

    也不是命星境界的一劍。

    這一次，“山界”內(nèi)裴旻的劍念沒有隨之疊加，或許是丫頭此刻正在煉化劍之世界的緣故，這一劍，就是寧奕的一劍。

    毫無花哨，甚至不像是劍。

    更像是一根棍棒！

    自天地混沌之中萌生，要打破所有的規(guī)矩，打破所有的阻攔，極盡的狂暴。

    寧奕高高躍起，重重將細(xì)雪砸下。

    滿腹的“戾氣”，順延著劍鋒傾瀉而出。

    白如來避無可避，躲無可躲，那片金燦若神靈的面孔，閃過蒼白之意，金翅大鵬鳥的兩片羽翼交疊飛出，擋在面前，化為一片極其堅固的屏障。

    “咔嚓”一聲，屏障在與劍氣接觸的剎那，發(fā)出了破碎的聲音。

    “怎么可能？”

    白如來瞳孔猛地收縮。

    那股沛然莫擋的力量，從上方灌注而來，他體內(nèi)的血精轟然燃燒，但雙腳踩踏的虛空已經(jīng)有了凹陷坍塌之趨勢。

    兩道身影一上一下。

    寧奕一劍壓在白如來頭頂，他睥睨萬物，單手攥劍，另外一只手極其自負(fù)的背在身后。

    劍鋒與金翅大鵬鳥的羽翼撞在一起，不斷交撞不斷嗡鳴——

    一道的怒吼響徹整片灰界。

    “給我，跪下！”

    像是敕令，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