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銀月客棧
劍骨第十六章銀月客棧車簾掀起。 這位赴死山的二當(dāng)家,看清車廂里那位紫衣姑娘的面容之時,瞳孔收縮,呼吸都變得緊促起來。 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女子。 而下一剎那。 一縷血線便貫穿而過—— 他的喉嚨像是豁開一條細(xì)狹瀑布,磅礴的鮮血擠壓著飛掠而出,卻沒有沾染到寧奕和馬車一絲一毫,在空中就化為飛灰,徐徐燃燒。 寧奕一只手按在那匹駿馬的額首之處,神情木然,手掌發(fā)力。 轟然一聲。 那匹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大馬,膝蓋砸地,七竅流血。 飛劍去而復(fù)返,掠回車廂里。 裴靈素柔聲道:“你不方便出劍,我替你出了。” 寧奕笑著點了點頭,掌心再發(fā)力,一人一馬被磅礴勁氣打得倒飛而出,噼里啪啦砸在一面石壁上,化為一灘猩紅的血泥。 寧奕木然注視著那面石壁。 在跟著徐藏學(xué)劍的時候,丫頭和他曾經(jīng)走散過一次……他永遠(yuǎn)記得那一夜,自己放走了那位馬匪二當(dāng)家,最后給自己帶來了多大的禍患。 現(xiàn)在不會了。 對待敵人,寧奕再也不會“心慈手軟”。 “走了。” 寧奕輕輕揉了揉自己馬車前的那匹馬兒,壓下受驚的情緒,登上馬車之前,他漫不經(jīng)心望向破敗小鎮(zhèn)的某個方向。 隔著紙窗破洞,窺探著夜色與古井的少年,心神俱裂,被這道目光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 “尋個客棧吧,有些累了。” 裴靈素打了個哈欠。 “好嘞。” 寧奕笑著附和,駕馭馬車,緩緩離開。 直至那輛馬車離開,少年才松了一口氣,他小心翼翼爬起來,推開屋門,透過一線月光,望著空空蕩蕩的小鎮(zhèn)。 石壁上,血rou模糊,那赴死山的二當(dāng)家,已經(jīng)死的不能再死。 …… …… 銀月客棧。 方圓十里內(nèi),就只有這一家客棧。 赴死山是一個很霸道的山頭, 與其說這山頭上住著的是修行者,不如說是一群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土匪,的確有著一些修行境界高深的存在,譬如那幾位當(dāng)家的,但更多的匪幫幫徒,都是喝酒混日子的流氓無賴。 東境的世道太差。 流氓無賴,也比殺人魔頭要好。 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于是這周圍還是有一些小鎮(zhèn)。 赴死山的馬匪倒是拎得清楚,他們收了稅金也不找這些平民百姓的麻煩,大家相安無事,若是真的逼急了,山頭內(nèi)無人了,吃虧的還是自己人,這片大漠物資貧乏,生活艱難。 赴死山的山主看得很明白,也很清楚。 走馬行貨的可就需要講究了,東境大漠,路途迢迢,有些人不得不從這里過。 按理來說,交給赴死山匪幫一定的稅金,便可求個平安,可具體過程,真正還是雙方角力的心理博弈,如果護(hù)送的鏢局背景夠強(qiáng),那么大家和和氣氣,各取所需,這座小山頭取了商隊的貨物,也難消化掉。 正所謂財不露白。 沒有人會為還沒開匣的黑箱子拼上性命,匪幫打生打死,最終慘烈打開商隊的貨箱,里面萬一不是珍珠寶物,而是女人嫁衣,他們拿了也沒地兒用,更不用說彌補(bǔ)虧損……在這世道,匪徒也講義氣,所謂義薄云天,山頭上的每一條性命都是重要的。 大月高懸,一輛馬車停在客棧門口。 馬車上,下來了年輕的一男一女。 打尖的江湖客,時常住店,寧奕以往四處奔波的時候挺多,但是住客棧的經(jīng)歷倒是稀缺,在西嶺的時候窮困潦倒,無論忙到多晚,都得回菩薩廟里跟丫頭擠小破木床,后來跟著徐藏跑路,被周游先生的紅雀送到了西境長城內(nèi)關(guān),住了幾晚客棧,沒過多久,徐藏這廝就花了一筆銀子,租下安樂城的小院子。 其實真正住客棧的,就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 因為再后來,就去了蜀山,從蜀山離開到天都,教宗就送了一座府邸以供居住。 所以在寧奕的印象之中……大隋江湖的客棧,相當(dāng)不太平。 因為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 天都郊外的那一場雷雨夜。 與韓約的第一次見面。 時過境遷。 推開銀月客棧的門,寧奕倒是松了一口氣,與之前不一樣,客棧里沒有配刀帶劍隨時可能出鞘殺人的惡徒,底層的桌椅擦抹的干干凈凈,一片太平。 客棧的底層,就只有一個瘦削男人,帶著布帽,佝僂身子,趴在柜臺上,點著一盞黃燈,緩緩寫著賬簿。 他聽到推門的時候,才連忙起身,笑意盈盈道:“這么晚了,二位住店?” 寧奕笑著推過去一錠銀子,打趣道:“這么晚了,還不睡?” 瘦削男人無奈苦笑道:“平時早睡了,今兒要算賬,所以要熬夜。” 寧奕瞥了一眼柜臺上的賬簿,繼續(xù)笑道:“這店兒就你一個?” “不是……還有我兒子,他估計已經(jīng)睡了。”男人溫和的笑了笑,小心翼翼接過銀子,姿態(tài)放得極低,略微猶豫,把銀子擱在嘴邊輕輕咬了一口,柔聲道:“樓頂有上好的客房,二位,這是門牌,鑰匙,待會我給二位泡壺?zé)岵琛!?/br> “熱茶就不必了。”寧奕接過門牌,意味深長看了一眼老板,“客棧生意挺好?” “是挺好。”男人彎腰躬身,拎著一塊麻布搭在肩頭,說話之間登上樓梯,動作輕柔,笑道:“我?guī)Ф蝗タ头俊!?/br> 上樓的時候,店老板絮絮叨叨,喃喃自語:“能賺到一些錢,夠開銷,夠吃飯,只不過想招伙計可難得很,這世道,大多心眼高,看不起客棧打雜的……好些時候,我看到一些配著鐵劍的游俠,窮困潦倒,住不起客房,也會把空閑的賣得便宜些,也好言相勸過,在小店干個半年數(shù)載的,安安穩(wěn)穩(wěn),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只不過沒人理我,哈哈……” 丫頭安靜聽著。 寧奕不置可否,笑道:“人家可有大好前程,在小客棧里待著總沒盼頭。” “那是。”男人愁眉苦臉,唉聲嘆氣道:“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qiáng)求……” 他停住身子,伸出一只手,做出歡迎的姿態(tài),微笑道。 “二位客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