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雨水,驚蟄
一秒記住【3Q中文網(wǎng)】,精彩小說無彈窗免費閱讀! “糖葫蘆,糖葫蘆,不甜不要錢的糖葫蘆,快來看一看,瞧一瞧。” “窩窩頭,窩窩頭,一文錢四個,嘿嘿。” 靈山古城,清晨陽光灑落。 街頭叫賣的小販,川流不息的人潮。 一對年輕男女,哪怕穿著樸素的黑袍白衣,仍然惹人醒眼。 修行超過十境之后,哪怕故意遮掩氣息,也無法掩蓋打破“凡俗”界限后氣質(zhì)的變化……如今的寧奕,在世俗間行走,頗有些“修道中人”的仙氣。 丫頭的容貌,就更不用說了。 在靈山行走,再戴斗笠,遮掩面容,實在沒有必要。 裴靈素的容貌,已經(jīng)徹底長開了,冰肌玉骨,杏眼桃腮,笑起來有兩個淺淡的梨渦,與寧奕在紅山寢宮看到的那位女子劍仙,已經(jīng)沒有區(qū)別……能夠讓妖族天下姜麟都一見傾心的女子,走在尋常街道上,如何不引人注目? 裴丫頭披著一件輕薄的白色紗裙,露出小半截鎖骨,紗裙剪裁地很是得體,勒出盈盈一握的小蠻腰。 臨近盂蘭盆節(jié),氣候已然入伏,熱風吹拂。 星輝自動在衣裙袖口間溢出,與熱氣兩相抵消。 諸多擦肩而過,忍不住回首去看這對年輕男女的路人,冷不丁會打一個寒顫。 不知是不是錯覺…… 只要接近這位白衣女子,便會感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冷意”。 這就是所謂的氣場么? …… …… 其實不止是氣場,也不是星輝。 而是“神魂”的緣故。 白帝的殺念,真正釋放出來,若是沒有涅槃出手相攔,那么方圓數(shù)里都將被冰凍,化為一片冰天雪地,而這些龐大的殺意被聚攏在丫頭的魂宮之中,不斷發(fā)酵……即便寧奕用“生字卷”鎮(zhèn)壓,也無濟于事。 自上一次丫頭大睡了四天,一切的癥狀,似乎都出現(xiàn)了好轉。 她不再嗜睡,興致勃勃拉著寧奕,要在盂蘭盆節(jié)開展的最后一段時間,把靈山逛一圈。 千里迢迢來到靈山,卻沒有把這里的景色看一遍。 天清池主府邸的秘密,已經(jīng)被破解,原本效果奇好的養(yǎng)魂池水,收效也越來越微弱,兩個人便離開了天清池。 化身為靈山千萬眾生中,最平凡的人,找了一家客棧。 要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個月。 “老板,這塊玉佩怎么賣?”寧奕笑著蹲下身子,捻起一塊紅色玉佩,問道。 擺小攤的老板,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 “一兩……” 頭也沒抬的下意識回答。 忽然頓了頓。 老人抬眼打量了一眼寧奕,看到這黑袍男人的容貌,氣質(zhì),鼓囊囊的腰包,就知道是位有錢的主兒,再加上旁邊還有位同行女子,他只看到半截白色紗裙裙擺,就知道……這小子多半是要買下來討女人歡心的。 于是義正言辭。 “一口價,二兩銀子。” 如此……多要點,應該沒問題吧? 二兩銀子也不算多。 但萬萬沒有想到,蹲在地攤前的男人,極其沒有風度的咕噥一聲,“就這破爛也值二兩?” 他翻來覆去捻著紅色玉佩,沒好氣道:“老板你不地道啊,我在靈山住了二十年,也沒見哪家假玉佩賣二兩的……要不。” 寧奕咳嗽著把臉湊近了一些,道:“便宜點唄?五百文賣了,咋樣?” 老人舉起水囊喝著水,險些被氣的一口噴了出來。 雖然他的確是黑商,但這小子更黑! 他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對半砍! 五百文賣了,他只能賺四百文了。 老人氣笑了,正準備說點什么,眼角那位站在光明中的女子,此刻捻起裙角,緩緩蹲了下來。 不看則已。 一看……便是一陣恍惚。 靈山是東土最繁華的地帶,許多大隋境內(nèi)的游客,修行佛法的貴人,都會來此旅游,居住……他這五十年來,卻從未見過像如今眼前女子這般容貌的人。 女子笑意盈盈,“老人家,這塊玉佩就按您之前說的,一兩賣了唄?” 老人恍惚著點頭,又恍惚著送走這對男女。 …… …… “這老頭真夠jian的,跟西嶺那些jian商有的一拼。”寧奕手里掂量著那塊玉佩,嘖嘖道:“東佛西道,徐藏說的果然沒錯……兩廝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丫頭笑道:“你一位大劍仙,還蹲在路邊攤砍價呢?” 寧奕郁悶道:“大劍仙個屁,我連影子都砍得死,卻砍不動這老頭假貨的價錢,丟死人了。” 要不是丫頭出馬,指不定自己要被路邊攤老板指著鼻子嘲諷一通。 寧奕摸著鼻子悻悻道:“本以為靈山這些修佛的人,行走在這些古城里,耳濡目染的,民風也會好一些,沒想到啊沒想到……剛剛那位大爺要是便宜點賣我,我一感動,指不定要送他好幾張護身符箓,保他跟郭大路一樣,幾十年平安喜樂衣食無憂。” 裴靈素噗嗤一笑。 眾生有眾生相,眾生有眾生福。 大千世界,因果造化,雖說并非是好人就有好報,惡人就食惡果,但一飲一啄皆有天定,卻是真的。 剛剛那位路邊攤大爺,錯過了一樁小造化。 也不僅僅是他一位…… 這一路上,寧奕已經(jīng)買了好幾塊玉佩,初衷很簡單,當初離開清白城的時候,兩個人就蹲在路邊攤上選玉,西嶺的城里一直沒遇到“好心人”,如今來了靈山,今非昔比,寧奕想要印證一下當年的想法。 這些人擺路邊攤賣東西,見風使舵,坐地起價,倒是有趣……寧奕其實也能理解,眾生有眾生的活法,他們?yōu)榱松妫灿凶约旱姆绞胶鸵?guī)則。 只不過他為了“緣分”準備的幾張符箓,卻是送不出去了。 寧奕手中捻著玉佩,輕輕掂量之后,準備收入囊中。 他忽然挑了挑眉尖,故意留著半塊玉佩,露在腰囊之外,紅色纖繩掛墜搖晃,隨風搖擺。 丫頭輕聲道:“怎么?” 她的神覺足夠敏銳,不用回頭,也能看見,有一大一小,在人潮之中,保持著一個“微妙”的距離,始終跟在他們二人身后……大的身材佝僂,三十來歲,神情畏縮,看起來與尋常路人無異,而至于那個小的。 那個小不點,衣衫破爛,踩著一雙草履,吊在弓腰男人的身后,偏偏腳步極輕,像是幽靈,而且體型瘦削,在人潮之中就像是一顆黃豆米粒,基本上不會隨著肩頭交撞而停頓,絲毫沒有被那個大人察覺。 “這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寧奕會心一笑。 弓腰男人盯準了自己。 至于那個 小不點……則是把男人當成了“狩獵目標”。 兩個小賊,不知道在這偌大靈山城里轉悠,每天能撈多少錢財。 只可惜遇到了自己,十幾年前就在西嶺偷遍了全城。 寧奕看穿了當前局面,佯裝不注意,與一個路人磕碰一下,故意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失神聲音。 露出破綻。 也正在此刻,那個弓腰男人快步上前,一只手輕輕拽住玉佩纖繩,動作極快,電光火石之間,準備抽手離開。 那個被寧奕認為是“黃雀”的小孩,此刻也快速貼上了弓腰男人……然而卻不是偷東西。 “咔嚓”一聲! 他一口張大嘴巴,咬在了弓腰男人的手掌之上。 “哇啊……疼死我了!” 弓腰男人準備松手,但奈何手掌被咬住,玉佩也被他攥住……寧奕回身冷冷看著他,人贓并獲。 “我我我……” 弓腰男人先是一怔,然后看清了咬著自己的孩童模樣,氣得七竅生煙:“又是你!又他娘是你!你跟了我三天了,你不讓我偷,我欠你哥的那些藥材怎么還!” 寧奕也怔住了。 他看清楚了咬住弓腰男人手掌的那個“小不點”,那個衣衫破爛,滿面泥污的小家伙,眼瞳里一片純凈的黑色,深處帶著倔強。 是個小女孩。 小女孩一字一句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來。 “不……能……偷。” “真是見了鬼了!你還想當活菩薩不成?”弓腰男人狠狠抬起手來,一個巴掌就要落下去,半空中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攔下。 …… …… 在寧奕吐出一個“滾”字之后,那個弓腰男人陪笑著干凈利落的滾出了十萬八千里外。 裴靈素蹲下身子,看著那個滿臉倔強的小不點。 小不點嘴里還帶著血污,她披著破爛麻袍,面容柔和但眼神鋒利,像是一只謹慎的小貓,汗毛乍起,躲開了裴靈素伸出的手。 寧奕停下了從腰囊里取出銀子的動作。 女孩平靜開口。 “我做這些不為了索求什么,我不需要你們的可憐,也不需要你們的施舍。” 說完之后,她扭頭就走。 只不過走了兩步。 她的身子也停住了。 身后傳來了寧奕的溫和聲音。 “你是一個好人。” “我們也是。” 寧奕笑著看著那個小家伙。 “你哥哥需要藥材……我能治他的病。” 衣衫破爛的小女孩滿臉猶疑的轉頭,仍然驕傲,但生硬苦澀的吐出了一句話。 “我和我哥很窮,沒錢看病。” 這句話戳到了心坎里。 相依為命的年幼兄妹…… 寧奕深吸一口氣,鼻尖發(fā)酸,伸出一根手指,“只要一文錢,你可以慢慢還我。”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周雨水。我哥叫周驚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