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你永遠是我的師弟
寧奕離開北荒云海,直接開啟門戶,重新返回大隋天下。 與師兄的“破壁壘”,火鳳的“天凰翼身法”不同。 寧奕的世間極速,更像是一種穿梭術(shù),在執(zhí)劍者神性開啟門戶,擊碎空間屏障之后,實現(xiàn)極遠距離的跨越。 即便北荒云海和大隋天下之間隔著一片草原。 神念選定目的地后,無法在中途停下……門戶的另外一邊,就是大隋西境。 蜀山。 這趟跨越南北兩座天下,消耗了寧奕相當大量的神性。 下次擊碎空間壁壘,要好好休整一段時日了。 不過。 在長陵宴席結(jié)束之后,寧奕終于可以不再那么緊迫地被時間所追趕。 大隋天下,迎來了短暫的太平。 星火門戶在蜀山山門之處緩緩打開。 從門戶內(nèi)踏出,寧奕揉了揉面頰,抖落一身云海雪屑,神情收攏。 他的心情其實頗有些微妙,頗有些忐忑。 自己在天都鬧出來的動靜,恐怕如今已經(jīng)傳遍整座大隋天下……師姐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 風(fēng)雷山頂傳來一道神念。 “寧山主。” 師姐帶有威嚴的聲音在寧奕神海內(nèi)響起。 不冷不熱的語氣。 “滅小無量山,立天神山,真有你的啊。” “來風(fēng)雷山一趟。” 寧奕無奈嘆了口氣,向著風(fēng)雷山方向走去,這一次沒有動用神通。 寧奕緩步而行。 蜀山平日里靜謐的山景,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 寧奕神色凝重,望向諸峰。 山道兩旁,立著一位又一位黑衫白衫腰佩長劍的弟子,宗門的長老,暗宗的前輩們,他看到了好些熟人,攜家?guī)Э诘奶K福胖子,時常為小霜山清掃石階的那幾位內(nèi)門弟子,那些叫不上名字,但住在蜀山時常會遇見的人。 看到他們,心中便覺得溫暖。 宗內(nèi)雖然多了很多人,但并不吵鬧,這些人安安靜靜地站在山道兩旁,就在寧奕的必經(jīng)之路上等著,向著這位陪伴蜀山走到今日絕巔的小師叔,投去復(fù)雜的目光……長陵宴席,寧奕劍壓小無量山,破例建立新圣山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了每一個人的耳朵。 寧奕走得很緩慢。 也走得很艱難。 他看出來這些人眼中的情緒,敬畏,尊重,遺憾…… 師姐這一次,沒有在風(fēng)雷山頂閉關(guān)。 她就站在風(fēng)雷山下,兩旁蜀山劍修子弟列陣排開,人山人海,落針可聞。 寧奕來到了師姐面前。 齊銹師兄在左,溫韜師兄在右。 就連谷霜這小子,都從西嶺趕了回來,滿臉風(fēng)塵仆仆的霜雪模樣,來不及擦拭面頰,站在師尊和兩位師叔身后。 “蜀山門內(nèi),三千弟子,閉關(guān)修行的,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的,今日,出關(guān)的出關(guān),召回的召回。” 人潮寂靜。 千手的每一個字,都在山間回蕩。 “寧奕。” 她輕聲道:“如今你所見的,便是完整的蜀山了。” 這些年來,蜀山從未如此的“完整”過,暗宗的弟子性格孤僻,常年不見人,主峰弟子向來古怪,溫韜常年晃蕩在外,游山玩水,沒個正經(jīng)模樣。 想要像如今這般“團聚”一場,是一件極其不易的事情。 谷 小雨半邊身子側(cè)躲在齊銹師叔身后,不敢去看寧奕,小師叔開創(chuàng)了一座新圣山,這乃是驚世駭俗的功業(yè),他本該為小師叔開心才是……可火急火燎趕回蜀山,他卻不敢面對這個事實。 小師叔,要走了。 建立了新的圣山,那自己是不是就不能喊他師叔,要喊山主了。 少年神情困惑,覺得山主這個稱呼好是生分,怎么念也念不出來。 寧奕深深吸了一口氣,他抬起頭來,環(huán)顧四周,將風(fēng)雷山左右的蜀山同門,師兄弟們,都納入眼里。 氣氛,有些凝肅。 “師姐,兩位師兄……” 寧奕剛剛開口,就被千手打斷。 千手淡淡說道:“還漏了一個人。” 她抬起手,袖袍內(nèi)浮現(xiàn)出一枚通天珠,星輝翻涌,將后山水簾山頂?shù)木跋蟮褂扯觥?/br> 裴靈素坐在山頂,面前懸浮著另外一枚通天珠。 這下齊了。 蜀山的所有人,都在這里。 這是寧奕心底最深的牽掛……這是他的家園。 他深深吸了口氣,覺得眼眶有些酸澀。 “小師弟,你是不是弄錯了什么?今日可不是傷春悲秋的日子。” 忽然,千手笑了,“建立一座新的圣山,這可是大隋兩千年來都沒有人做到的事情……當這個消息傳到蜀山的時候,我們所有人都為你感到高興!發(fā)自肺腑的高興!” 這么多年,皇權(quán)死死壓制著四境圣山。 當一個站在山頂?shù)娜耍龀隹缭綍r代的創(chuàng)舉,親眼目睹他成長的人們……當然會為他感到驕傲。 “而今日,你所看到的蜀山,一個完整的,團結(jié)的蜀山……乃是五百年來最強大,最輝煌的時刻。”千手的聲音高昂起來,帶著三分沙啞,諸峰山谷蕩起凌冽浩蕩的長風(fēng),吹拂著數(shù)千襲衣衫獵獵作響,迸發(fā)出金鐵交織般的劍鳴。 每一位閉關(guān)的弟子,自發(fā)走出靜室。 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的劍修,紛紛回到宗門。 為的,就是見這一面! “很高興,能看著你一步一步成長,兌現(xiàn)趙蕤先生的讖言。” 持細雪者,為蜀山小師叔。 天下大勢,為之辟易! 蜀山成就了寧奕,寧奕也成就了蜀山。 “這算是……祝福嗎。” 寧奕努力將心潮的激蕩按壓下來,笑道:“總有種我快要死了的感覺。” “寧山主。” 千手調(diào)侃了一句稱呼,然后正色起來,認真道:“不論你在外面如何厲害,不要忘了,你永遠是從蜀山走出來的弟子,你永遠是我的師弟,永遠是這些人的師叔。” 寧奕抬起頭,環(huán)顧一圈,在心底默默道……那當然! 蜀山是自己的根! “小師弟,你我之間,解釋的話語,就不用多說了。以后,小霜山會為你留著,樓也會留著……什么時候累了,歡迎隨時回來。” 千手上前,與寧奕相擁。 寧奕一開始擔心,自己建立圣山的舉動,不會被師姐所理解。 自己多慮了。 看著自己一步一步,成長到如今的師姐,怎會不理解新立圣山的意義呢? “師姐……這里可是我的家啊。”寧奕柔聲道:“我可舍不得你們了。” “油腔滑調(diào)。”千手笑了笑,拍了拍寧奕肩膀,示意他與自己并肩而立,面對諸山弟子。 人山人海,劍氣搖曳。 千手輕聲傳音道:“小無量山,你不動手。我也會找機會動手。” 圣山爭斗,觸怒鐵律。 但朱密幾次三番的挑釁,試圖發(fā)起戰(zhàn)爭……蜀山自然不可能容忍。 寧奕很清楚,破境涅槃之后,以師姐的性格,短則數(shù)月,最多一年,就會找朱密清算! “長陵宴席,干得漂亮。”她微笑道:“這些人,本來該是去小無量山的路上的,多虧了你,我們有機會聚在一起喝酒。” 寧奕怔了下。 溫韜上前一步,朗聲道:“諸位同門,西境太平,天下太平!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諸峰弟子,不醉不歸!” 嗚呼—— 肅立的蜀山劍宗弟子們,對視一眼,露出了釋然暢懷的笑容。 陣紋流淌。 風(fēng)雷山前,空間陣紋呼嘯,堆積成山的酒壇,浮現(xiàn)而出! 寧奕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他望向師姐,什么時候,風(fēng)雷山囤了這么多的酒? 千手微笑道:“后山有個喝酒的無底洞,所以我就特地備了些。” 以她的智慧,雖然丫頭什么也沒說。 但師姐……已經(jīng)猜得大差不差了,陸圣山主的云游,趙蕤先生的讖言,徐藏師弟的砸劍,葉長風(fēng)的不朽機緣,以及小師弟的幾次造化……都與后山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 既然那位前輩不愿意展露真實身份,她也便不問,不求,安安靜靜給丫頭備上好酒便是。 寧奕細細品味了一下師姐的話。 很多事情,他也就懂了。 寧奕輕聲道:“師姐,趙蕤先生做得最正確的事情,不是留下那幾句讖言,而是選了你來當蜀山的小山主。” 有千手這么一位小山主在,蜀山如何不興盛? 師姐抿了抿嘴,聽到了這句夸贊,眉眼柔和地笑了起來。 難得看到這副小女人姿態(tài),溫韜托著下巴,嘖嘖感嘆道:“真是太罕見了……師姐也有女人的一面啊。” 危險發(fā)言……齊銹默默以劍鞘戳了戳溫韜衣衫,提醒道:“謹言慎行。” 千手額頭浮現(xiàn)一條黑線,無視了溫韜。 蜀山山谷,一壇壇美酒在精準的cao縱力下飛出,落在諸峰弟子,長老手上。 寧奕感慨道:“剛進宗門,我總覺得氣氛不對,現(xiàn)在對了。” 溫韜斜瞥了一眼,不屑道:“臭小子,雖然之前師姐說了很多矯情的話。但你不會真以為……我們這些人,是特地來為你踐行的吧?” 寧奕:“……” 風(fēng)塵仆仆的谷小雨:“……” 少年撓了撓發(fā)絲,心想原來今天不是寧師叔的離別踐行宴,而是喝酒慶功宴啊。 他松了口氣,抱著一壇酒,蹲在角落,望向?qū)帋熓澹岛┖┞冻隽艘粋€笑容。 看來自己想得太多了。 一聲師叔,就是一輩子的師叔了! 敏銳捕捉到某個關(guān)鍵字眼的齊銹,默默遠離溫韜,小碎步戰(zhàn)術(shù)性后退,這個蠢貨,自己要離得遠一點。 “溫韜,你……” 千手臉上柔和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jīng)盡數(shù)消失。 她緩緩回頭,一字一句道:“剛剛說我……矯情?” 哐哐哐灌了一壇老酒的溫韜,滿面通紅,渾然不覺地點了點頭。 嗖嗖嗖。 寧奕感覺到了一股……冷冽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