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逆斬命運(yùn),了卻凡緣
劍骨第四十三章逆斬命運(yùn),了卻凡緣猴子曾對寧奕說。 陸圣是一個不含感情,只求大道的修士,也正因心中毫無雜念,陸圣才能在五百年前的大隋盛世橫掃諸敵,所向披靡。 可寧奕不這么認(rèn)為。 一個無情之人,怎會甘愿犧牲自己,來鎮(zhèn)壓黑暗深淵? 山主修行的,從來就不是太上忘情之道。 “楚綃前輩……還在等您。” 果然。 在寧奕說出楚綃二字的那一刻,山主眼神便發(fā)生了變化。 他太了解這樣的眼神了。 是震驚,心痛,還有愧疚。 “五百多年了……” 陸圣聲音變得沙啞:“她還在等我啊……” 五百年來,坐在這暗無天日的樹界殿堂中,所有的記憶似乎都褪色了……鎮(zhèn)壓黑暗深淵之后,他陸圣便再也沒有了屬于自己的生活。 在蜀山修行的那段歲月,鮮活地烙刻在腦海里。 他反復(fù)的懷念著師弟趙蕤。 還有紫山那個扎羊角辮的可愛姑娘。 臨行之前,他留了兩把傘劍,贈予二人。 細(xì)雪,紅燭。 看到寧奕身上細(xì)雪的那一刻,他便知道……在記憶中,自己那位長不大的師弟,已經(jīng)歲滿闔世,先行離去了。 樹界的風(fēng),吹過殿堂。 吹動黑暗石板上零零散散的星火。 “寧奕……” 坐在殿前的高大男人抬起頭來,眼神有些模糊,笑著問道:“我還有機(jī)會,見到她嗎?” …… …… 黃金城,洞開一線。 寧奕與周游從門戶之中走出。 樹之界穹頂大日緩緩歸位,經(jīng)過陸圣山主與妖族皇帝的一戰(zhàn)……光與影的平衡似乎被打破。 大片大片的黃金枝葉,開始凋落,地面上的光斑,也隨之逐漸枯萎。 “從今日起,你便算是這龍綃宮的主人了。”周游望向?qū)庌龋瑴睾偷嘏牧伺暮笳呒绨颉?/br> “先生,別調(diào)侃我了。如今的我……哪里有資格自稱龍宮主人?只不過是鑰匙的保管者罷了。” 寧奕神情復(fù)雜,長嘆一聲。 別人或許會認(rèn)為,自己得到了阿寧的饋贈,已是這龍宮當(dāng)之無愧的擁有者。 可寧奕心里很清楚……自己還差得遠(yuǎn)。 這座承擔(dān)鎮(zhèn)世使命的這座古城,真正蘇醒,乃是兩座天下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殺器! 昔日云域灞都城,就隱約能看出龍綃宮的影子。 龍綃宮外的兩尊古神,還有這一千零二十四座陣紋,自己連門路都沒有摸清楚。 在自己攢足神性,喚醒龍綃宮之前……他算不得真正的主人。 而讓寧奕擔(dān)憂的是。 這座龍宮,從今日起,便將一點(diǎn)一點(diǎn),逐漸失去對倒懸海的壓制。 即便身處黃金城內(nèi),也能感受到“神力”的缺失。 只是眼下,顧不得那么多了。 寧奕輕輕按壓眉心,以空之卷力量,在門前引召出一扇離開龍宮的門戶。 寧奕望向白發(fā)道士。 “先生,外面……就是大隋清白城了。” 周游聞言之后怔了怔。 他取出那枚果實(shí),放在唇前,緩緩咬下,眼神也變得堅(jiān)定起來。 龍宮出世,天下震動,所有種種,皆因自己而起。 如今,他終于摘得黃金城 生死道果。 是時候回到大隋天下,了卻那段塵緣,讓所有的遺憾,在今日畫上句號了。 …… …… 清白城,大雨傾盆,電閃雷鳴。 雷霆閃逝間,空中云層,立著幾道隱約含糊的高大身影。 幾乎整座大隋天下的涅槃境強(qiáng)者,都來到了西嶺。 懸于雷云之中的地府老殿主,眼神陰沉,問道:“多久了……寧奕、周游還沒出來?” 老殿主手中握著一把漆黑古兵。 看樣子,他是準(zhǔn)備闖入清白城奇點(diǎn)了。 酒泉子沉聲勸阻,道:“蔣老,再等一等,也不差這么一些時候了。” 蔣王望向另外一邊。 蜀山千手也抵達(dá)了西嶺,自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看樣子還能沉得住氣。 于是他也壓下了心中燥念。 老殿主并不知道,千手和裴靈素之間通過一枚傳訊令,時刻保持著聯(lián)絡(luò),關(guān)于倒懸海龍宮發(fā)生的事情……千手能第一時間知曉,所以直至此刻,仍然淡定。 酒泉子則是不安地抬頭。 這座山頭上,壓滿了黑色劫云,隨時可能有雷劫劈下。 而這些劫力,并非是針對在場的這些涅槃。 而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 清白城山頭的紅色朱雀,展開巨大雙翼,將周雨水籠罩在自己懷中,它逆著磅礴大雨,不斷向著穹頂長嘯,發(fā)出憤怒的警告。 “區(qū)區(qū)天劫,你們知道我主人是誰嗎!?” 周游離開大隋之前,以大道之力,保住了女孩的性命。 而這一手,則是忤逆了天道。 摟著女孩的巨大朱雀,嘶吼起來,近乎癲狂,卻讓人覺得可笑……而且可憐。 天道無情,生死有命。 天劫又怎會在乎凡俗之言? 女孩的氣息已經(jīng)只剩下最后的彌留一線了。 周雨水緩緩睜開雙眼,她撫摸著紅雀被雨水打濕后的細(xì)膩翎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就這樣吧…… 人生至此,已沒什么遺憾了。 “轟!” 穹頂之上,一道落雷,應(yīng)聲而下—— 清白城,被雷光渲染成萬里白晝。 便在此刻,一扇門戶,在光明之中被人推開! 周游一步便來到了山頂,推門拔劍的姿勢一氣呵成,白發(fā)道士懸于朱雀與女孩之上,拔出腰間長劍。 那把道宗久鎮(zhèn)閣內(nèi),連命運(yùn)也可以逆斬的古仙劍。 拔罪。 穹頂雷光翻涌成海,頃刻之間,支離破碎。 有一道狹長劍氣,刺破云霄,遙隔數(shù)十里都能看見纖細(xì)劍形。 就像是一座巍峨綿延的細(xì)長山峰,從大地之上鼓蕩,這穹頂有多高,劍氣便有多高。 大隋天下,沉寂多年。 今日。 道宗周游,踏入生死道果境。 …… …… 三清閣兩位守閣人,遙遙懸起身形,在道宗上空,注視著那道絢爛劍氣。 拔罪回歸道宗的十年里,幾大道場,耗費(fèi)無數(shù)心血,都沒有研究出這把古仙劍的真正使用方法。 涅槃境的修行者,可以以自己心血,壽元,作為代價,短暫駕馭仙劍。 兩位老人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神中的復(fù)雜與 反思。 若是拔罪……始終鎖在三清閣內(nèi),恐怕再過一百年,也不會有今日這般絢爛璀璨的日子。 清白城上空。 所有涅槃境,都退避三尺,極有默契地圍在劫云之外。 他們沉默地欣賞著這一劍。 有多久,沒有看到這般瑰麗的畫面了? 大隋天下,多久沒有“生死道果境”的修行者出過手了? 天都太宗皇帝,從未在世人面前展露真實(shí)手腕,即便是天都與裴旻的那一戰(zhàn),也未讓任何一人目睹過程。 靈山虛云大師,更是閉關(guān)坐化,只留下一片羽化光明。 生死道果,比起不朽……唯一的差別,就是這個被證實(shí)可以抵達(dá)的神話,卻從未在這個時代得到過真正詳實(shí)的記載。 對涅槃境的每一位修行者而言。 生死道果的境界,無比真實(shí),又無比縹緲。 就像是一場幻夢。 讓無數(shù)老怪物,幻夢成真的,只是一個游歷塵間,未及半百的年輕人。 …… …… “哥……哥……” 周雨水怔怔望向眼前的白發(fā)身影,她的視線已經(jīng)模糊,哪怕努力將眼睛睜到最大,視線中也只有一團(tuán)模糊的光影。 但她知道……哥哥沒有騙自己。 哥哥回來了。 時間似乎凝固了。 從天而落的每一顆雨珠,都懸停在山頂之上。 周游只是一劍,便劈散了這漫天雷劫。 壓山陰云,隨之消散。 他收起拔罪,緩緩轉(zhuǎn)身,來到女孩面前,一只手握住那冰冷的小手,另一只手,則是替周雨水擦拭濕潤的面頰。 女孩擠出了一個笑容,竭力伸出雙臂,抱住白發(fā)道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唔……” 味道很好聞……有一股果實(shí)的淡淡清香…… 一股疲倦涌上心頭。 女孩還想說些什么,可已經(jīng)沒有更多的力氣了,腦袋擱在哥哥肩頭,明明很是平穩(wěn),可整個世界卻開始旋轉(zhuǎn)。 “周雨水。” 一道清澈聲音,在清白城上空響起,字字清晰。 “不準(zhǔn)死。” 周游抬起頭,平靜注視著穹頂,他的目光穿越了云層,望向了最高處的虛無。 他與至高的虛無法則對視,然后說出了自己的規(guī)則。 周雨水,不準(zhǔn)死。 道祖真理,言出法隨。 “嗡”的一聲,整座清白城山頭,幾乎快要炸開,虛空之中,一瞬之間掠出數(shù)千道萬道至道真理金線。 凡俗之人,不可篡改生死大道。 可如今。 開口之人,乃是一位執(zhí)掌“道祖讖言”,媲美神靈的生死境修行者。 無論從何種意義來看,周游都脫離了凡俗之身。 他要人死,天不準(zhǔn)活。 他要人活,天不準(zhǔn)死。 因?yàn)樽约憾缐m緣再修,導(dǎo)致上天取走的那些壽元……那些本該屬于周雨水的壽元,一年一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準(zhǔn)許拿走。 萬千金線,纏繞繃緊在白發(fā)道士指尖。 他輕輕在女孩額首之前抹過。 一縷rou眼不可見的命運(yùn)長線,就此被一斬而斷。 這六個字,這輕輕一斬。 周游斬斷了人間塵緣里,最后的一段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