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潭邊，氣氛凝固到了極點。

    兩大少年高手的氣勢都在不斷增強，導致中心區域發出的嗤嗤聲更為頻繁劇烈，好似布匹被連續撕裂。

    下方的水面一陣陣波動，水里的魚蝦不安地來回跳動，又立刻被二人的氣勢所傷。能看見一些魚類表面出現了道道劃痕，鮮血從中流出，駭得它們游向潭底。

    卓沐風二人的前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

    “果然是他們。”

    動靜一出現，卓沐風便有了猜測，因為當時的人群中并沒有桂東寒和楚琉毓，恰好氣勁的威力又與二人相符。

    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逡巡，卓沐風長長吐出一口氣。

    巫媛媛抬頭看他一眼，也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到場內。不是她關注桂楚二人，而是因為二人注定是卓沐風的對手。

    “楚琉毓，我還剩兩記殺招，你若擋不住，還是認輸為妙。因為這兩記殺招，一旦施展出來，連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沉寂中，桂東寒發話了，語氣清冷傲然。

    對面的楚琉毓，嘴角流出一縷鮮血，剛才的較量中他落在下風，已經受了輕傷，聞言卻灑然笑道：“桂兄請盡管施為，我都接著。”

    玉寰樓第一真境天才的牌面，不容他退縮。這不僅是個人的戰斗，也是兩大頂級勢力的博弈。

    高處的一株樹梢上，玉寰樓長老張淑玉抿緊了嘴巴。另一邊的鄭年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能確定勝利者是誰。

    其余護持者們，亦是神情各異。即便是剛才的戰斗，二人表現出的功力也遠遠勝過其余俊杰一大截，真不知道動用了殺招又是什么光景。

    “既然如此，那你小心了。”

    桂東寒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但這正是楚琉毓令他佩服的原因，當即不再多話。整個人仿佛從石雕變成了木雕，這下子莫說氣機，像是連氣場都消失了，變得毫無存在感，如同虛空中的一副畫。

    但是這一刻，包括楚琉毓在內的所有人，都只感到心房一陣劇跳，一種恐怖的危機感籠罩在白水潭周圍。

    刷！

    幾乎是剛剛出現這個想法，但見黑夜中光芒一閃，一道星光熠熠的幻影劃過長空，點點流光相互交織，來回穿梭。

    瞪大眼睛看去，人們才隱約看出那是一記模糊的斧影，只是形狀未免古怪。底部從起點開始向兩邊擴散，導致斧頭位置不顯。唯有一道森白的亮芒隱匿在跳動的星光中，位于最前端，在半途留下一條亙久不滅的光路。

    刺啦啦……

    夜幕宛如薄紙被切開，投影在眾人虹膜中的光影也只停頓了一瞬，便以摧枯拉朽之勢斬向靜立的楚琉毓，無堅不摧，勢不可擋。

    許多人汗毛倒豎，面對這一斧，只覺得靈魂都被固定，無可逃脫。這還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只承受了一部分氣勢，無法想象楚琉毓的壓力有多大。

    “耀星六殺第二殺！”

    張淑玉心頭震驚，腦中浮現出一段關于星斧的記憶。這是浩渺院的至強絕學，初代院主練到第五殺，已橫行江湖，在所處的年代里幾乎難逢敵手。

    可惜之后的歷代院主，雖然也都天資出色，但再也沒有一人能復制初代院主的壯舉，最強一人也僅僅觸摸到第五殺的邊緣。

    沒有記錯的話，今年的桂東寒才二十歲，竟練成了第二殺，這等進度怕是僅遜色初代院主一籌，還要勝過歷代院主，豈能不教張淑玉震驚！

    說時遲那時快，星斧幻影以兇蠻之勢劈開了楚琉毓的護體劍氣，在劍氣的反向沖擊下，似乎不見混亂，以恒定的速度劈向后方的人影。

    眨眼相距半尺，人們仿佛看見了楚琉毓被劈成兩半的畫面。

    但就是這半尺，星斧幻影再也無法落下，一股無形有質的劍氣阻擋在身前，忽而向中間聚攏，形成了一道灰色宛如倒插鐵柱般的劍光，盡頭處握在楚琉毓手中，用力一震，正面刺向星斧幻影。

    咣當！

    長空劇震，像是抖了三抖，巨大剛烈的音爆聲一**涌向眾人的耳膜，一些反應不及的俊杰差點慘叫出來，連忙運功抵御，這才免除了耳膜被洞穿的危險。

    但視覺帶來的震撼遠比聽覺恐怖。

    只見水潭上方，鐵柱般的劍光一點點擠入星斧幻影之中，試圖沖擊盡頭處的桂東寒。但被包圍的劍光同樣被無數的星光來回切割，不斷被削弱，大有潰敗之勢。

    原本速度極快的兩大少年高手，突然由動轉為靜，不管是楚琉毓的揮砍，還是桂東寒的豎劈，都在一點點艱難往前推動，好似電影中的慢動作。

    唯有內行人才知道，這個過程有多兇險。一般的殺招對拼，都在瞬間完成，勝就是勝，敗就是敗。

    然而兩大少年高手的實力太接近了，施展的又都是各自門派的至強殺招，竟出現了內力對抗才會有的僵持戰。

    這樣的結果就是，誰的內力稍差一點，誰對殺招的領悟稍低一分，都會在這場硬碰硬的較量中放大到極致。一旦失敗，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承受的傷害會比其他情況下大得多。

    滋滋滋……

    活像兩柄電錐在激烈對撞，濺起漫天的火星。鐵柱劍光不斷被切割，光芒越來越黯淡，星斧幻影同樣在縮小，漸漸有分成兩半的趨勢。

    逼人窒息的低壓中，桂東寒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楚琉毓，我還有一斧，請賜教！”

    聽到這話的所有人，莫不感到心弦俱顫，由內而外產生一股強烈無比的寒意。

    誰都不能否認剛才的殺招，絕對是眾俊杰所見過的真境最強攻擊。哪怕是普通的星橋境二重高手也未必擋得住，所以眾人無法想象，被桂東寒留到最后的一招會有多么恐怖。

    也許，它接近了人類真境所能達到的極致？

    “殺！”

    一聲爆喝，氣勢趨于平緩的桂東寒，倏然存在感大增。就像從木雕變成石雕，又從石雕變成了真人，那股無處不在與手中的血斧暗暗呼應的氣息，給人天羅地網，籠罩八方的壓抑感。

    聲音還未完全落下，在暴強氣勢的增幅下，桂東寒雙臂震動，手腕處的鈴鐺發出有韻律的叮叮脆響。在此時未見生動，反而像是閻王索命時的催魂曲，悠長而詭異，深刻且煞氣逼人。

    轟！！

    原本幾欲裂開的星斧幻影，突然朝內部坍塌，在眨眼間形成了一柄栩栩如生的斧影，縮小了足足數倍，與尋常斧頭并無二致。但散發出的氣勢，卻讓在場的眾多俊杰不敢直視，身心都大受震動。

    鐵柱劍氣沖擊在上面，令斧影往內凹陷部分，但劍氣本身卻被撕開，朝著兩邊潰散成光點。

    “耀星六殺第三殺？”

    張淑玉的表情終于變了，眼中透著深深的震駭和不可思議，幾乎下意識大喊道：“琉毓，認輸！”

    眾多護持者的表情沒有比張淑玉好到哪里去，誰能想到，桂東寒在二十歲之齡，便領悟了第三殺，其天資足與浩渺院初代院主相提并論，不遜分毫！

    鄭年先前只是懷疑，此刻得到驗證，整張老臉如同煥發了第二春，雙眸中透著無可比擬的喜悅之情。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張淑玉剛剛喊出認輸，桂東寒已毫不留情地劈出了他活至今日的最強一擊。

    血色斧影快速絕倫，擦過虛空，鐵柱劍光在其沖擊下頓時寸寸崩碎，幾乎不能形成有效的防御。

    這一幕帶給眾人難言的震撼，足以對抗卓沐風的五色劍氣，甚至更勝半籌的鐵柱劍光，與血斧比起來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此時此刻，誰是東周真境第一的謎團終于揭開，所有人都知道了答案。

    張淑玉情急之下，就要沖下去救援，卻被楊任和雙生玲瓏攔住。正打算不顧一切出手，忽聽白水潭傳來陣陣驚叫，張淑玉還以為楚琉毓出事了，舉目看去，登時身軀僵直。

    就在血斧即將劈到楚琉毓的身體，董一帆即將出手阻攔之際，一股血色劍氣突然出現，緊貼于楚琉毓周身，在瞬間由弱變強，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竟抵住了血斧，令其不得寸進分毫。

    那股血色劍氣的氣息，與血斧是如此的相似，仿佛出自于同一人。

    “萬象化形，竟是萬象化形，好！”

    前一刻還臉色蒼白的張淑玉，這一刻卻很不淑女地笑了起來，放聲大笑。

    “居然在危機關頭突破了？”

    鄭年有些發呆，都說楚琉毓是玉寰樓數十年一出的劍道奇才，現在鄭年才真正意識到，或許對方的天資還要在這份評價之上。

    桂東寒應運而生，將來的成就極可能媲美初代院主。可沒想到，玉寰樓竟也找到了一位絕世美玉，可與桂東寒爭鋒！

    鄭年忍不住有種既生桂，何生楚的感慨。

    砰……

    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破聲中，血光崩滅，水潭炸開一道道水柱。兩道人影同時后退，落在水潭邊。

    桂東寒臉色蒼白，楚琉毓嘴角掛血，看起來后者的傷勢更重。但眾人知道，那是因為楚琉毓臨時領悟的緣故，如今對方實力大增，恐怕絕不在桂東寒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