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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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午門,過朝殿,白寒煙越來越感覺自己是如履薄冰,步步危機(jī)。這一路上,那宮闕巍峨、侍衛(wèi)威武,旗幡招展,皇家氣派顯露無疑,白寒煙此刻才覺得自己的渺小。 隨著踏著石階的盡頭,太監(jiān)一聲高喊“宣貴陽推官韓煙覲見?!?/br> 白寒煙從正門走進(jìn),走到正殿百官之中,伏地叩首道“貴陽推官韓煙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半響,殿上頭傳來一聲威嚴(yán)渾厚的聲音“王錦的案子是你破的?” 白寒煙面朝紅磚,想著這是父親曾經(jīng)走過的磚石,不覺高聲道“回皇上的話,正是微臣所破。” “抬起頭來?!被实鄣穆曇舨蝗葜靡伞?/br> 白寒煙緩緩抬起頭,卻不敢直視,眼前的金鑾寶座仿佛極高極遠(yuǎn),上面的人仿佛也高不可及。 九五高臺之上的人間至尊,永樂皇帝已經(jīng)年過五旬,身穿明黃龍袍,象征著權(quán)力的顏色,雙眼矍鑠如鷹眼,好像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內(nèi)心。 他垂目睥睨,目光似在打量著白寒煙,殿內(nèi)文武百官開始竊竊私語,白寒煙因著他們的話皺眉,大抵就是這推官竟如此年輕,真的這般有能力,這種質(zhì)疑的話。 而皇帝任由他們議論,半響他才道 “王愛卿,眾官所議你如何看?” 話落,在白寒煙身旁跨出一位三十左右的文官,手持玉圭,大紅袍上補(bǔ)繡孔雀,白寒煙見其站位,便知曉此人就是正三品按察使王昕。 王昕面朝皇帝,一臉肅色躬身答道“微臣以為,查案捉兇應(yīng)不分年紀(jì),憑的是膽識和謀略?!?/br> 白寒煙心中輕笑,此人為人耿直正義,卻不圓滑,父親在世便說王昕此人是個好官,可惜卻是個不合群的官。 ”王大人此言差矣?!?/br> 忽然,在白韓煙身前跨出一抹紅色緋袍,衣上補(bǔ)子繡了一個仙鶴,這一身官服忽然像一把刀一樣刺進(jìn)她的眼,白寒煙咬緊牙關(guān),指尖深深插入皮rou當(dāng)中,卻感覺不到疼,深吸一口氣,才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這身衣服,每每父親上朝之時,都會穿的一品戶部侍郎的公服,如今,卻整整齊齊的套在了別人的身上。 “哦?江愛卿,你有何不同見解”皇帝在龍椅上換了一個姿勢,微微揚(yáng)起眉頭問道。 “下官認(rèn)為,這年輕好是好,只是氣盛時容易辦錯事,誤入歧途,倘若是在不良之人的影響和教唆之下,這種可能更甚,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么?” 戶部侍郎王作農(nóng)一說完,文武百官齊齊附和,連聲說是,金鑾之上的皇帝并未言語,只是面帶微笑的看著白寒煙,仿佛在看著她的反應(yīng)。 白寒煙心底冷笑,這就是擺明了設(shè)套來試探她的,上梁不正下梁歪,說的不就是段長歌唆使她包庇了蕪族逆犯之事,只要自己稍一膽怯,自然會露出馬腳,那時皇帝就會趁機(jī)鉆空子套出她的話。 思及至此,白寒煙抱拳作揖對眼前的王唯農(nóng)道“王大人此言差矣,我貴陽百姓身浴大明福澤,日日感念陛下恩德,段指揮使更是效仿遵從陛下仁念治世,事事皆以百姓之安為己任,更何況段大人手下精銳將士更是太祖高皇帝親自訓(xùn)練的三十萬將士的后裔,豈會有上梁不正下梁歪之說?” 白寒煙此話一出,卻將皇帝和太祖帝都搬了出來,張作農(nóng)方才的一番指桑罵槐直接扣在了皇帝頭上,言下之意便說是太祖和皇帝的上梁不正才使得白寒煙這個下梁歪了,當(dāng)下他臉色大變,冷汗直流,一下跪在地上叩首道“罪臣惶恐?!?/br> 大殿之上陡然沉寂,連百官的呼吸聲似乎都聽不見。 良久,殿上的永樂皇帝卻仰頭哈哈大笑,面帶和藹之色道“王愛卿無妨無妨,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子。” 頓了頓,皇帝忽然收了笑意,面上仍是和藹一片,聲音卻驟然冷了幾分,道 “不過,朕倒是好奇,這蕪族逆賊jian詐狡猾,神出鬼沒,王錦之死也幾乎毫無破綻可言,你未動用衙門的一兵一卒,是如何將他二人制服,難不成愛卿可是武藝非凡?” 皇帝的神情很和善,白寒煙偏就從他的眼里看到了懷疑,探究,和狠厲。 錦衣衛(wèi)指揮使紀(jì)挽月身披護(hù)衛(wèi)之職,在金鑾椅下皇帝身旁,身穿斗牛蟒袍手放在腰間虎頭刀柄上,此刻正抬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白寒煙知道皇帝正試探她,自始至終這位人間至尊都未相信過段長歌的奏折。 白寒煙俯首叩首后抬眼,字字鏗鏘有力“回皇上的話,微臣以為蕪族雖狡猾,可他們此行的目的不僅是逼死王知府,還有設(shè)計陷害段指揮使大人,所以下官與段指揮使相商,以段指揮使親自做餌,吸引逆賊現(xiàn)身刺殺,而段指揮使武功卓然,一舉將其擒住,下官才能將案犯緝拿歸案?!?/br> “如此說來,這都是段愛卿的功勞了?!被实鄣穆曇魶]有喜怒。 白寒煙應(yīng)道“是段大人忠心可昭,卻也防不住那賊子陷害?!卑缀疅熝韵轮?,這匿名信說不定就是逆賊的陷害。 半響,皇帝沒有言語,白寒煙低眉垂目,卻感覺頭頂有兩束灼灼的光,好像要把她灼燒。袖中汗?jié)竦氖终凭o緊地攥住,極盡全力讓自己沉靜下來,使得目光清明,臉上毫無懼色。 須臾,金鑾寶座上的皇帝忽然朗聲一笑,頗為贊嘆道“好個忠心可昭,朕心甚安。” 皇帝這一笑,整個大殿的氣氛都隨之輕松起來。 “紀(jì)愛卿,你瞧這小小推官年紀(jì)不大,膽子是挺大。”皇帝將頭微探出,對紀(jì)挽月好像在嘮著家常。 紀(jì)挽月向皇帝俯下身子,眼光斜斜的落在白寒煙身上,輕笑道“膽子的確大。下官初與她見面時就見識過了。” 白寒煙依舊低眉垂目,抿唇不語。 紀(jì)挽月接著又道“這小吏連段大人的面子也不給。” 皇帝將身子坐直,目光又落在殿下跪著的白寒煙,似道“倒是個人物,常言道脾氣急能力強(qiáng),果然不假,不像你們錦衣衛(wèi),五年前林之蕃收了逆犯白鏡玄的尸體歸來后,就一直不見蹤影,到現(xiàn)在還傳著被鬼抓走了的荒唐話,堂堂錦衣衛(wèi)連個年輕人都不如,傳出去豈不讓人笑話?!?/br> 紀(jì)挽月聞言臉色微變,連聲應(yīng)諾,不敢言語。 而就在此時,殿下跪著的白寒煙卻如五雷轟頂,血液倒流! 父親的名字就如三道響雷,字字砸在她的心尖上,五年前,她不是沒查過,當(dāng)年究竟是誰收走了父親的遺體,只查到當(dāng)時是皇帝動用了錦衣衛(wèi),卻不曾想那人收尸的人也會失蹤了,難道是,他是被殺人滅口了? 皇帝瞧著白寒煙身體顫抖,只當(dāng)她是害怕,挑唇笑了笑道“罷了,罷了,說罷,想要什么封賞?” 此刻白寒煙腦中仍是一片混沌,竟沒有聽見皇帝的話,沉默半響,皇上的雙目微沉。 白寒煙身后的按察使王昕忽然清了清喉嚨,白寒煙恍然醒悟,立刻伏地叩首道“微臣不敢要求陛下賞賜,只求可以為大明朝略盡綿力,偵破疑案,昭盡世間真理正義?!?/br> 皇帝的臉色稍霽,滿意的笑了笑道“好個昭盡世間真理正義,正合朕心意,你既然不要賞賜,朕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韓愛卿,但說無妨。” 白寒煙緩緩直起身子,知道這就是落入湖里的那顆大石,抬起眼目光凌澈,高聲道“微臣想替陛下查清五年前錦衣衛(wèi)林之番被殺一案。”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 不僅金鑾殿上的皇帝驚愕,連身后的按察使王昕,和皇帝一旁的紀(jì)挽月也是臉色驟變。 紀(jì)挽月當(dāng)下怒聲呵斥道“放肆!” 白寒煙毫無懼色,高聲道“案子總得有人來查,既然錦衣衛(wèi)找不到答案,那么微臣愿意替紀(jì)大人分擔(dān)解憂?!?/br> 紀(jì)挽月立刻對皇帝撩袍叩首道“陛下,錦衣衛(wèi)愿意重新徹查五年前林之番被殺一案,便不由韓推官費(fèi)心?!?/br> 白寒煙握緊拳頭,咬緊嘴唇。 皇帝低頭未語,似乎正在凝神考慮,許久,他抬起頭道“眾愛卿以為如何?” 王作農(nóng)立刻奏道“臣以為,既然是錦衣衛(wèi)內(nèi)部的事,還是錦衣衛(wèi)自己辦好了。紀(jì)大人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王昕此刻也站出身,朗聲道“臣以為,此事還是交給韓推官來查比較好,臣并不是不相信紀(jì)大人的能力,只是既然是錦衣衛(wèi)內(nèi)部的事,錦衣衛(wèi)還是避嫌的好?!?/br> 皇帝聞言摸了摸下巴,點(diǎn)頭道“王愛卿言之有理?!?/br> “陛下,臣以為……”紀(jì)挽月急忙說道,卻被皇帝擺手打斷,道“紀(jì)愛卿,錦衣衛(wèi)還有許多事要做,這等小案子就交給他吧。此事就這么決定了?!?/br> 白寒煙心中一喜,連忙謝恩“謝陛下信任?!?/br> 身前的王作農(nóng)卻對著她吭哧一笑,抬頭對皇帝奏請道“陛下,臣以為韓推官畢竟年輕嘛,難免有些散亂,陛下不如讓她立下軍令狀,我想韓推官定然會竭盡全力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