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趙若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一晃五個月過去了,現在已經是熙寧三年三月初。 這段時間,大宋朝堂可不穩定,甚至是震動頻頻。自呂道一案起,新舊黨爭正式拉開了帷幕,兩黨之間互相攻詰,各種借題發揮,好不熱鬧。 某種程度上來講,舊黨達到了目的,原本就力量有限的新黨被分心陷入黨爭泥潭之后,新法的推行步伐一下子緩慢了下來。但是舊黨付出的代價是慘痛的,蘇軾等一干舊黨官員都被貶離京,就連樞密使文彥博都被趕去了西京洛陽養老,拒不推行新法的富弼被告老還鄉,趙頊的一系列強硬手段直接讓舊黨在朝中勢力大減。 同時,王安石也終于地嘗所愿地由副轉正,升遷至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朝中反對的聲音變小了,而推行之中的幾項新法收獲頗豐,自己的小金庫一下子就充實了許多,趙頊近來心情大好。 不過今天,他的心情卻是有些低落。 御書房中,趙頊正翻閱著一本精致的絲帛畫冊,扉頁上寫著楊門虎將四個大字,看著看著便是忍不住落淚,最后猛的合上畫冊,在書房之中來回踱步平復心情,望著窗外清澈的天空,感慨嘆息道:“七子去一子歸,何其悲壯,楊家將真滿門忠烈!” 能讓大宋官家如此惆悵的,自然便是王詵所畫的第一部漫畫,《楊門虎將》。 此時的趙頊已經完全被這部漫畫的魅力所折服了,這五個月來,這部漫畫帶給他的快樂僅次于自己登基為帝那次。 每七天一次的期待從來沒讓自己失望過,雖然篇幅總體不算長,但卻有著讓人沉迷其中的精彩。最開始,他是被漫畫的畫面表現方式所吸引,能表現出如此畫面動態感以及人物動作美感的畫作,天下也僅此一家。 不過漸漸的,趙頊就被這部漫畫的劇情所吸引了,除了出彩的戰斗之外,楊家將的形象一個個通過回憶展現在了讀者面前,這種在后世看來是令人不齒的水劇情的手段,在現在卻是效果好的出奇。 每個楊家將都不僅僅是沙場上的鐵血將領,他們都有著自己獨特的過往,有兄弟情深,有美好愛情,種種羈絆相互獨立,又千絲萬縷,一個個有血有rou的形象被描繪的生動無比,每次戰前來這么一段回憶殺,都讓接下來的戰斗更讓人直呼過癮,也讓楊家將一個個戰死沙場的結局更令人嘆惋唏噓。 在看到楊業深陷敵圍,拒絕受俘自刎之時,趙頊也控制不住流下了眼淚,想到的是之前漫畫內容之中不厭其煩地表現出的種種瑣碎回憶。沙場之上,他是楊無敵,沙場之外,他是一個嚴厲的父親,一個溫柔的丈夫,這樣鮮明的對比,讓人直視到戰爭的殘酷,也讓人對保家衛國的將軍肅然起敬。 “太宗手下有如此將領,著實讓人羨慕啊,李憲,你可知如今哪個將軍能比得上楊業?”趙頊畢竟是個帝王,楊業在他眼中就是個令人尊重的將軍,但也只是個敬業的將軍,還是缺乏帥才的那種,畢竟就算你再慘烈,帝王也更喜歡能打勝仗的將軍。 李憲毫不猶豫地回答:“官家,西軍種諤勇武不在楊業之下,且更有將才。” 聽到那個名字,趙頊眉頭微微皺起,那可是個刺頭,能不聽指揮擅自出兵的主,現在還在關禁閉呢,趙頊很不喜歡他。不過確實不可否認此人在軍事上的才干。只是受當今潮流思想的影響,趙頊認為,武將就是應該老老實實聽從文臣指派的存在。 唐末五代,那個兵馬強壯者為王的年代,肆意驕橫的武人給了天下人太多的傷痛與教訓,是以太祖杯酒釋兵權,給武將套上了枷鎖,徹底改變了這個局面,開始由文人統御武將。文人軍事方面比起武將實在差了許多,大宋后來北方戰事的羸弱跟這個有很大的關系,不過傲慢的文人們是不會承認這一點的,他們的最高理想除了進政事堂外,就是成為運籌帷幄的儒將,自以為能決勝于千里之外,實際上卻是紙上談兵的多。 李憲實事求是說出了目前大宋最優秀的將軍,趙頊卻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說:“哎,算來這《楊門虎將》也連載了五個月了,日日在牢房里作畫,這個王詵倒也是有毅力,真不容易。” “那你還關著人家!”一個清脆的聲音帶著不滿說道,趙頊回過身去,一個長相清麗,明目皓齒的少女不知何時坐到了自己書桌前,毫不客氣地翻閱起了那本被自己合上的漫畫,很快就沉迷其中。 看到這個少女,趙頊心頭便是一軟,緊接著又頭疼起來。 “若兒,韓家三公子飽讀經書,人又俊俏,屬人中龍鳳,當真不作考慮?”趙頊小心試探著問道。 “不嫁!”趙若頭都沒抬,一口回絕。 趙頊不由得一陣郁悶,這個meimei他從小就很疼愛,現在到了出嫁的年紀,為了她的婚事,自己可算是cao透了心,方圓百里數得上的英年才俊他都找遍了,可是趙若就是不同意,有太后給她撐腰,自己也不好強逼她,本該是去年就定下婚事,卻是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 趙頊哪里不知道,自家妹子是被王詵那個臭小子勾去了魂,明明面都沒見過,只看了幾首詞,就暗許了芳心,這女人當真是難以理解,尤其是出了那檔子事之后,趙若非但沒有對王詵失望,反而更加死心塌地了,而且因為自己強把王詵關在牢里,記恨上了自己這個哥哥。 今年趙若十九歲了,在這個年代已經算得上是高齡剩女了,雖然肯定不愁市場,但是對皇家的名聲很不好,趙頊哪怕再不情愿,也不能再耽擱meimei婚事了,原本的念頭慢慢動搖了起來。 一開始對王詵非常討厭的趙頊態度在這段時間其實已經漸漸有了改變,首先便是這部足矣稱為曠世之作的首部漫畫,連趙頊本人都被折服了,王詵確實有配得上自家meimei的才華。 此外,這部《楊門虎將》在民間也是異常火熱,聽說拓印本居然是已經累計賣出去了數百萬之巨,實在是太過于夸張了,簡直令人懷疑是不是注水吹牛。 不過稅款可是真真正正貨真價實的不會騙人,單是二十抽一的住稅過稅五個月就有近萬貫的稅款收入,加上那簡直如同天才創想般五抽一的版權稅,這五個月加在一起足足收了五萬貫的稅款,這對于整個大宋的財政收入來說或許微不足道,但是這卻是新法推行以來最大的一筆開源了。 更加具有意義的是,漫畫印本生意是幾個功勛將門紈绔在做的,這些功勛后代向來只會問自己討錢,給少了還不樂意,要去太后那里哭訴,搞得趙頊煩不勝煩,可是現在居然是能夠創收返還給自己錢了,這可真是一個巨大的進步,要是每個宗室功勛都能這般爭氣,困擾大宋的三冗之一冗費早就能解決了。 擾了自己的新法,卻又給自己帶來這么多好處,王詵這可真是個叫人又愛又恨的家伙。思索了許久之后,趙頊心里終于是有了定數,身為帝王,他不能以自己喜好來處事,王詵能給自己帶來的利益是巨大的,他絕不能親手將王詵推向舊黨。 “李憲,這《楊門虎將》雖然還沒結尾,但朕想王詵應該吃夠教訓了,通告開封府,讓他們放人吧。” 李憲領了命撤下了。 趙若則是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狂喜的表情,不過在對上趙頊滿是笑意的眼神后,她又輕哼一聲低下頭,撅起嘴來不愿理會官家哥哥,只是低著的俏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悅,少女心思早不知道從漫畫上飛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