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歸途

    聽語氣以及態度來看，陸凝差不多知道這名少年大概是一名前輩員工了，和集散地一樣，這里同樣不能看外表來判斷一個人的年紀，眼前的少年肯定不只有看上去那么小。

    天啟鐘——極少數無論如何都不會突破的收容物，其管理上也非常簡單，在那本規則書里甚至只有一頁。只需要每天早晨第一時間抵達收容單元，小心擦拭一遍整個鐘的表面即可。之后，管理人員需要全天留守在收容單元之外，直到下一個人來換班。在留守期間，除換班人以外任何人意圖接近收容單元大門時，可以無條件將其擊殺。

    “我叫凱沃特，你叫什么名字？還有兩刻我就結束值班了，想吃點什么？我可以幫你拿過來。”少年笑嘻嘻地說道，一副自來熟的樣子。陸凝想了想，問道：“您是一名老員工嗎？”

    “老員工？談不上，我只工作了三個級別的建筑，不過這些做過事情都比較熟悉了，現在姑且算是個副隊長？哈哈，別在意別在意，你會這么問，是個新人嗎？新人好好按照規則來時沒有壞處的，看樣子你知道天啟鐘，是好好背過規則書了啊，那是個好習慣，繼續努力……”

    陸凝很快就發現這位凱沃特實在是太能說了。

    “……哎呀，對不起，我是不是話太多了？”連著說了有一分多鐘，凱沃特才意識到這一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的錯我的錯。對了，你還沒說你叫什么名字？”

    “陸凝。”

    “那我們就算認識啦，陸凝。哎呀難得遇上一個肯聽我講話的，你是不知道這里的人脾氣都古怪得很，都不喜歡跟我說太多話……嗯，這樣吧，作為前輩，有什么問題我來給你解答如何？雖然我沒去過比較高級別的建筑，不過紙級這里基本上我都是很了解的！”

    “這樣啊……那前輩剛才說了此前那次突破收容，那是怎么回事呢？出了什么岔子？”

    “工作人員與魔心少女產生了愛情。”凱沃特回答。

    “啥？”

    “魔心少女那種情況，很容易激發人的保護欲嘛。而且外觀看上去和人類毫無差別，畢竟它就是靠這種方法引發世界末日的，我認為這算是一種精神腐蝕？如果精神比較脆弱的話是很容易受到魔心少女影響的，大家都沒注意到那位執行者的一個朋友死亡了，于是被趁虛而入。”

    “能說一下那一次具體是什么情況嗎？因為我從來沒經歷過，所以有些緊張，萬一出現了那種情況應該怎么辦？”陸凝作出了很符合新人的緊張表情。

    “那次算是拉響一級警報了，魔心少女一出去立刻鎖了三條走廊，當時值班的幾個隊長立即帶隊集合，首先確認了周圍幾個走廊的收容狀態無誤后，我們就沖進了封鎖區。”

    “封鎖的地方還能進去？”

    “封鎖——只進不出的意思。”凱沃特晃了晃手指，“所有走廊兩側的門看似普通，實際上都帶有空間過濾系統的，不知道吧？嘿嘿，平常過濾系統只是低功率運轉，把一些常見的可能造成問題的收容物衍生體過濾掉，而一旦拉響了警報，那就立即形成兩側隔斷，根本不會讓人從里面離開，直到警報解除。”

    “您當時也在？”

    “啊，這個還真不在，我聽一個朋友說的，他參與了。哎喲，據說這地方真是死了不少人，那位放出魔心少女的兄弟直接倒在了單元門口，心臟都被挖走了……”

    “凱沃特！”

    一個聲音從走廊的門那邊傳來，那是一個皮膚呈古銅色的身材高大壯實的青年，一對灰色的獸耳從蓬亂的頭發中鉆出來，碧綠的豎瞳有些惱火地盯著凱沃特。

    “嘿，剛說到你，阿狼，你上次跟我說什么來著？一條走廊上打得全都是尸體……”

    “少跟新人說這些東西！影響了工作怎么辦！”青年呲牙沖著凱沃特吼了一聲，然后看向陸凝，“你別聽這家伙扯幾句就胡思亂想，好好工作，突破收容在紙并級別里面都是很少見的問題，就算有也直接拿出武器喊人來打，不會直接拉警報的，及早處理及早安全。”

    “哦……哦……”

    “阿狼，新來的可不一定會打架啊，就算是我們要找到末日核心也沒那么容易。”

    “那就好好工作！”阿狼瞪了凱沃特一樣。

    “嘖，你也知道，天啟鐘根本不需要多少工作啊，我在這里就是閑得沒事干……哎？你為什么來這條走廊？”

    “紙e1玄武之棺需要進行安全抽取，我去進行提取作業。”

    “什么啊，上一個安全構成物又用掉了？”

    “我怎么知道。”

    兩個人閑聊了兩句之后，阿狼就穿過走廊離開了，凱沃特聳了聳肩。

    “提取作業是什么啊？”陸凝趕緊問。

    “哦，你不會以為執行者的工作只有管理工作吧？你們拿到的規則書是對應你們的級別的，剛來的四級執行者當然只能做最簡單的管理工作，而級別提升之后……啊，這些就不能詳細說了，反正會有新的活要做。提升到一級，那就是隊長啦。”

    陸凝練練點頭。

    凱沃特見狀非常高興，似乎總算有個人愿意聽他說話了：“雖然說不能跟你說工作是啥，但是我跟你八卦一下各位隊長總是沒問題的。啊，先說一下啊，我也不是所有隊長都認得，畢竟各位隊長有好說話的有不好說話的，我還是和那些能聊聊天的比較熟。”

    這人可真能說啊。

    陸凝只要隨便“嗯”“是”幾句，凱沃特就開始將一堆八卦竹筒倒豆子一樣全都說了出來，陸凝對于其中的大部分人完全不認識，只能強行記一下名字。凱沃特在那里開心地講了快半個小時，方才意識到陸凝可能根本不認識。

    “那個……你隊長是誰啊？”

    “諾諾。”

    凱沃特頓時擺出一副遺憾的表情：“是諾諾隊長啊。”

    “你知道諾諾隊長的事情？”

    “沒那么清楚，不過大部分老執行者都聽說過，她的隊伍滅了五六次了吧，結果這位隊長每次都能生還，不知道是她自己實力強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凱沃特說，“不過也不能怪她，畢竟運氣太差了，上次甚至拉起二級警報了，整個兇級建筑里面就活著出來了十幾個人，剩下的全都死了，隊長都死了好幾個。”

    “兇級建筑的二級警報？”

    “是啊，啊，我可沒在那里工作過，別問我啊，我要是在絕對活不下來的。”

    這家伙雖然話多可是真的一點責任都不擔的啊。

    “那……喬瓦尼、莎蘿、凌杞和阿比蓋爾幾位隊長是否也是當時在那里的隊伍之一？”陸凝又問。

    “嗯，沒錯。隊長能出來也不算特別意外，畢竟實力比較強嘛，我猜隊長的武器基本上都已經提升到神級了吧？不然兇狂級別的工作怎么做？”

    “你知道這幾位隊長都是什么性格嗎？”

    “哦，喬瓦尼這個人吧，就是比較喜歡好看的人，長得漂亮的人都比較受他偏愛，不過那種因為種族或者修煉天賦漂亮的他反倒是看不太上，我也不太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凌杞呢，精神病一個，反正我是沒和他聊過天，這評價也不是我給的，很多隊長都著呢嗎認為。阿比蓋爾嘴太損了，和她聊不起天，估計也就是幾個隊長能和她相處得來。至于莎蘿……我覺得她的責任感有些過于偏執了，那種無論什么情況都要將工作認真處理好的態度真是學不來啊。”

    陸凝連連點頭。

    “你既然是跟著諾諾的，那就小心點吧。她人雖然沒什么特別大的問題，但是倒霉卻屬于名聲在外了，我……”

    說到這個時候，陸凝手里的監測儀忽然響了，她站起身走向收容單元。凱沃特見狀也只能作罷，喊道：“一會我可能走了，你想吃點啥？”

    “清淡的就行。”

    陸凝回答了之后，便走進了收容單元。

    輕風海圖的工作就是費時間，等到陸凝再次重復了一遍工作流程走出來的時候，凱沃特已經不在門外了。她有點驚訝，畢竟這還沒到兩刻的時間，凱沃特居然就已經離開了？

    取代他站在門口的是一個淡金色頭發，皮膚煞白的女子，她安靜地坐在門外的椅子上，閉著雙目，一支細長的刺劍靠在扶手邊，只要微微轉動手腕就可以握住劍柄。

    顯然，這位代替凱沃特的人就沒有這么健談了。不過陸凝在門口坐了一會，凱沃特就拎著一個盒子走了回來，見到陸凝便一臉笑容地將盒子放在陸凝旁邊，然后說了句“我還得去工作”，就趕緊離開了。

    這家伙怎么又急急忙忙的？而且剛工作完一個單元，又要去下一個？

    “真是奇怪……”陸凝拿起盒子，里面裝的是一些從休息室里取的菜。

    “凱沃特剛剛和你說話了？”

    那個女子忽然開口問。

    “啊？是……是的。”

    “他和你說過什么？能否和我復述一下？”女子又說。

    “這……我能問一下你是誰嗎？”

    “我叫伊維娜，凱沃特隊伍的隊長。他在此前管理過強級和并級的兩個具有精神暗示性質的收容物，我們接下來要進入兇級建筑進行工作，在那之前我需要評估我每一名隊員的精神狀態。”

    “好。”陸凝點了點頭，凱沃特說的那些東西也沒什么不好講的，她回憶著將那些東西都講了出來，當然，他說的東西挺多，陸凝也不能保證一定全都說過一遍。

    “謝謝你。”伊維娜又閉上了眼睛，“打擾你的用餐了，請繼續工作吧。”

    不知為何，陸凝覺得這個隊長有那么點奇怪。

    當然，不會是什么收容物出逃假扮的情況，否則估計警報就已經拉響了。陸凝只是覺得伊維娜身上的氣息非常衰弱，也許是那副外表給人看上去很脆弱的緣故，陸凝總覺得伊維娜時日無多了。可審判島不是和集散地一樣，壽命在這里是無限制的嗎？

    不過現在也不是胡思亂想這些的時候，陸凝翻開了自己的規則書，開始背誦并級部分的收容物，畢竟明天就要去那邊工作了，她還得加緊熟悉一下可能工作的目標才行。而且今天凱沃特的話也讓她更加警覺，不光是自己負責的單元，附近單元可能產生的連鎖反應也必須要注意，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背熟一座建筑物里面可能發生什么不同的情況——即使這對于現在的陸凝來說還很困難。

    隨著背書，監測儀反饋，工作完畢出來接著背書這種枯燥的重復過程，陸凝發現今天的時間倒是過得快了一些，這是否也代表她正在適應這里的時間和工作變化呢？

    “那個……伊維娜隊長？”

    “嗯？”

    “我的隊長之前說，加班會多領錢，請問這個錢有什么用呢？”

    “審判島的執行者一般每進行四天工作，就會有一天休息時間，通常這個時間，執行者們會前往環外城市，購買一些優質的武器或者防具，或者放松一下緊繃的精神，金錢就是在那里使用的。你們能夠領到的錢數主要和工作建筑級別、執行者級別、工作時間掛鉤，如果有什么特殊貢獻額外有獎。這樣你明白了嗎？”

    “明白，那么我們為什么還要去環外城市購買武器呢？我們手里不是有審判島提供的武器嗎？”

    “審判島的武器與自身息息相關，一旦出現損毀也會傷害自己的身體狀態。很多時候大家還是會選擇避免意外情況發生的。而且，你認為環外城市出售的武器不如審判島提供的嗎？”

    “啊？難道他們打造的比我們自己提取出來的武器還要好？”

    “當然不，因為那些武器不是他們打造的——你覺得，那些在這里死去的執行者們，他們的武器都流去了哪里？”

    陸凝聞言，已經知道了伊維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