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瑾娘到底是見到了舅舅和沈舅母等人。

    沈舅舅這還是聽說瑾娘帶著幾個孩子過來了，特意過來看一眼。至于沈舅母，那就是塊兒牛皮糖，恨不能黏在瑾娘身上不下來。

    沈舅母也機敏的很，盡管瑾娘將自己的態(tài)度掩蓋的很好，沈舅母還是察覺出她不太想徐二郎給沈城安排差事。

    對此沈舅母自然很不高興。

    放以往她就直接拿沈舅舅來撬瑾娘的嘴，讓她不得不松口。

    可之前貪墨瑾娘壓箱底銀子的事情不是暴露了，沈舅母既擔心瑾娘捅破了此事，又擔心瑾娘那時候心里的怒火太盛，所以明智的躲避了瑾娘幾日，沒有往她跟前湊。

    但青兒都成親這么些時日了，瑾娘還將那事兒掩蓋的好好的，絲毫沒有對外泄露的意思，這就讓沈舅母的心思又活絡(luò)起來。

    她覺得瑾娘還是過分注重感情的，若不然也不能擔心沈舅舅生氣，擔心壞了兩家的交情，選擇引而不發(fā)。

    既然她選擇將此事輕輕摁下，沈舅母自然沒有不樂意的。她高興的很，甚至還輕狂的覺得，肯定是他們在青兒成親時給的賀禮太豐厚了，堵的瑾娘有話不能說。

    想起給青兒的那筆“賀禮”，沈舅母又是一陣心疼。一個鋪子，外加五千兩銀子，那可不老少呢。

    若是要一碗水端平，給青兒的賀禮就該向瑾娘看齊，就該給青兒五百兩。可她不是看在瑾娘的面子上，把這賀禮給添到五千了么？這來回一算，不僅彌補下早點她造成的“虧空”，還凈賺了四千一百兩。

    所以林府占大便宜了。換句話也就是說，瑾娘占大便宜了。

    沈舅母這種毫無邏輯的邏輯，也是讓人頭痛。

    她將此事歸結(jié)為她花錢買瑾娘閉嘴，那瑾娘以后不僅不能提此事，反倒要因為她幫扶了林府，幫扶了青兒，給了厚厚的賀禮，而感謝她。

    再話句話說，沈舅母覺得如今她腰桿子硬的很，足以居高臨下的指使瑾娘快些給沈城謀個前程。瑾娘若是不愿意，若是拒絕，那她就是白眼狼，就是忘恩負義。

    沈舅母見到瑾娘就想往她跟前湊，萱萱覺得舅母這像是把jiejie當成肥rou了，上去就想啃一口。

    她是不知道jiejie和舅母之間發(fā)生了何事，但是自從那日正好碰見舅舅和舅母和爹娘說給哥哥賀禮一事后，jiejie再說起舅母面色都不太對。

    萱萱是個機靈的姑娘，她直覺jiejie在面對舅母時是不高興的，所以就不太想讓舅母往jiejie跟前去。

    她率先走出一步，熱情的要和舅母說話。但是沈舅母才不稀得理會她。

    如今這家里，也就萱萱和她娘最沒用。她娘還好，總歸是長輩，若是拿出架子來，不管是瑾娘還是青兒也只能順著她。所以她勉為其難和這個小姑交好，也能期待有些回報。但是她搭理萱萱這個前程未卜的小姑娘又有什么用？她夫家都沒定，如今就是個普通的閨閣女子，給不了她的城兒一點幫襯，搭理她純粹浪費時間。

    沈舅母徑直錯過萱萱，直接找瑾娘去了。這忽視的態(tài)度不要太明顯，看得青兒和柯柯直皺眉。

    瑾娘是沒注意到這一幕，她此時正在和舅舅寒暄。舅舅有意在京城置辦宅子和鋪子，看了幾天也挑選了幾處不錯的地方。不過到底對京城不熟悉，也不敢貿(mào)然定下。碰巧瑾娘詢問，舅舅也把煩惱說了。

    這邊舅甥兩個說的熱絡(luò)，那廂青兒和柯柯互相對視一眼，一人拉了萱萱過來，讓她幫著給長輩們泡茶，好讓萱萱不那么尷尬，一人則直接走到舅母跟前，青兒說，“jiejie剛才和我說了，姐夫給榮哥兒安排了去應(yīng)天書院求學的事情。我這邊就想問問舅母，要不要讓表哥也去書院里學習一段時間？”

    青兒這話一出，不單是沈舅母愣住了，就連她身后的沈城夫妻，以及正在和瑾娘說話的沈舅舅，都住了嘴陡然看向青兒。

    沈城之妻最激動，“可以么？相公不是官宦家子弟，也能入學到應(yīng)天書院讀書么？”

    沈舅母一把抓住青兒的胳膊，“好孩子你有辦法是不是？你快和舅母說說，要如何做才能把你表哥送進去。是要花錢還是送禮，只要你指出個門道，舅母馬上去做。”

    沈舅舅聞言欲言又止。

    他也是想讓兒子繼續(xù)讀書的，可惜沈城天賦有限，能中秀才已經(jīng)是走了大運。他在平陽時也參加過兩屆秋闈，可惜都名落孫山。

    這都應(yīng)了老先生對他的點評。

    所以沈舅舅對于讓兒子繼續(xù)科考也不再抱有希望。

    但是有機會讓孩子繼續(xù)去書院讀幾年也不是不好。一來應(yīng)天書院非官員和巨商富賈之子不能進，這要是入學了，就相當于打開了另一個層面的交際圈，與日后沈城的前途是有益的。二來，沈城如今正是定不下心的時候。他心比天高，也想學著二郎和青兒考個功名，這就使得他對于丟下書本，轉(zhuǎn)而經(jīng)商一事很不甘心。他不愿意在這下九流行當謀生，覺得有損他的體面。這些話他沒說過，但他這個當老子的又如何會看不出來？

    原本他帶兒子來京城，就是想求一個轉(zhuǎn)圜的機會，沒想到還真有。

    去書院讀書也好，再讀幾年他這個老子也還撐得住。屆時成不成的，反正兒子的關(guān)系網(wǎng)事搭建好了，就是之后讓他回家繼承家業(yè)，他也沒什么借口再推脫。畢竟機會他可是給了，可他一事無成，那這只能說老天命中注定他不該走那條路。

    再有，去了書院，也省的瑾娘回頭求二郎給城兒安排差事了。若城兒真是那種油滑的性子，把他丟到官場他放心，但這孩子小聰明有，大智慧沒有。說不定什么時候被人賣了還替人數(shù)錢。而不論是二郎還是青兒，都是前程似錦，也不可能一直看顧他。所以為了小命好，還是老老實實讀書經(jīng)商吧。

    沈舅舅眼神火熱的看著青兒，沈城眼含激動的看著青兒，沈舅母更是一把拉住青兒的胳膊。

    青兒看著幾人，又看看瑾娘，隨即笑說道，“這點面子我還是有的。若是表哥有意，回頭我找人去疏通疏通此事。表哥之前一直說欠了些運道，沒有好師傅，這是表哥一直以來的遺憾，既如此，表弟我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青兒道，“等我回頭寫信問問師長，看能否加塞一個名額。若是可成，屆時表哥和榮哥兒還能一道入學。”

    沈城激動又有些尷尬，他年已愈三旬，卻要和個毛頭小子一道入學，說起來臉面都沒了。不過比起前程，臉面也沒那么重要，他就說，“那就勞煩表弟了。”

    “不妨事。只是事成之前，表哥怕還得和我一道去一趟書院，見一見師長。”這就是要考核的意思了。不過這也是應(yīng)有之意，畢竟不管在哪里入學，也少不了這一關(guān)。即便是新招進來的弟子，也還有入門考這個攔路虎守著，更別說沈城這類中途過來的學生了，那考核只會更嚴格，而不會簡單了。

    青兒如此一說讓沈城陡然覺得亞歷山大，一時間他都不顧不上和林父以及沈姨母寒暄了，只匆匆給兩人請了安，便想回去復習。

    長輩們體諒他，都含笑讓他快去忙吧。熟料沈城一只腳都踏出門口時，又陡然想起，他沒有書……

    他上京時，行囊中倒是塞了幾本書，但那書和科考沒有一個銅板的關(guān)系。那都是世面上的流行書籍，大多是詩集，也就是一些文人附庸風雅的作品，登不上大雅之堂，卻處處可見懷才不遇的痛恨……總之是投了沈城的心思，所以他倒也喜愛，一路上翻看個沒完。可惜，這和科舉無關(guān)，即便他酸詩寫的再好，秋闈不考也白搭。

    最后還是青兒看不過去了，體貼的表示會將他曾用的書送過去，沈城這才又感恩戴德的帶著妻兒離去。

    沈城一走像是把沈舅母的心一道帶走了。

    就見沈舅母眼神一直向外撇，就連腳尖也是朝外的。她甚至都不怎么纏擾瑾娘了，畢竟兒子如今可不用謀官了，指不定幾年后朝廷想要竭力塞官給兒子做呢。不過瑾娘這里也得交好了，好歹給兒子留條后路不是。

    沈舅母如今一心想這給兒子燉點雞湯補補身體，又想著聽說吃核桃讀書人聰明，回頭她就去集市上買它一簍核桃。又琢磨著，是不是應(yīng)該早些搬出林府？畢竟林府不是自己家，多少還是有些不方便。再來兒子讀書要僻靜，林家現(xiàn)在正興盛，每天來來往往不少人，再耽擱兒子讀書就不太好了。

    想著想著，沈舅母就覺得搬家勢在必行。

    于是等晚上回了他們住的院子后沈舅母把丫鬟們都攆走，就和沈舅舅說起他尋摸的宅子如何了？

    沈舅舅蹙眉看著她說，“我方才才和瑾娘說了此事，你沒聽見？”

    我哪兒聽見了？我滿心滿眼都是占兒子，我那還本事將心思分給其余人？

    沈舅舅也是知道她的為人的，不由嘆口氣將瑾娘給的建議說了。隨后又道，“既然是讀書，那就選一處僻靜些的宅子，我和瑾娘的意思時，明天先去西邊順耳胡同看看。那邊住的都是清貴的讀書人，而且順耳這詞聽著吉利，指不定旺咱們城兒。”

    沈舅母不知道“順耳”兩字那吉利了，她只聽說過耳順之年，所以這順耳和耳順有關(guān)系么？若是有的話，倒還真是個吉地，可以看一看。

    “若是那順耳胡同的宅子不合適，我準備在應(yīng)天鎮(zhèn)先買一座院子住下。”

    “應(yīng)天鎮(zhèn)？那又是什么地方？”

    沈舅舅解釋道，“那是應(yīng)天書院下邊的小鎮(zhèn)。因為應(yīng)天書院不允許學生帶伺候的下人過去，便有那家長在此處安排下人手，以備孩兒不時之需。經(jīng)年累月，那里又開了各種鋪子，又有讀書人匯聚，漸漸的便成了鎮(zhèn)子。”

    沈舅舅道，“還是榮哥兒和我說的這事兒，那孩子還說，他們在應(yīng)天鎮(zhèn)也有宅子，是早先為方便長安長平兩孩子上學置辦下的。”

    沈舅母到底愛占便宜成性，當即就想說，既然是徐府的宅子，那就是瑾娘的，他們是瑾娘的舅舅和舅母，借來住不是更好？

    沈舅舅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當即大怒似得指著她，“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琢磨過之后再開口。瑾娘是你外甥女，又不是你親閨女，即便是親閨女，也沒有這樣趴人身上吸血的。況且，城兒這是去讀書，你讓人知道他攜家?guī)Э谧≡谟H戚家的宅子中，外人會如何看他？你難道忘了，徐府可是有兩個嫡親的孫子，平時還要在那宅子中落腳呢。”

    沈舅母聞言當即閉嘴，啥話也不說了。

    兒子就是她的逆鱗，一切為了兒子好的事情，沈舅母都會毫無顧忌的沖上去。反之，若是對兒子有害的，那別想靠近他兒子。

    沈舅母狠點了兩下頭，看來是把他的話聽到心里去了，這讓沈舅舅心里微松口氣。

    內(nèi)人還是個混不吝的，他除了多用言語恐嚇也沒有別的辦法。好在找到她的軟肋，想嚇唬住她也很容易。這讓沈舅舅沉重的心松緩些許。

    到底是上了年紀，沈舅舅沐浴過后就歇下了。倒是沈舅母，此時不由開始琢磨長安長平……

    這倆可是徐府嫡親的孫子，雖然倆孩子命不好，爹死的早，娘又早早改嫁了，但誰讓他們叔叔姑姑都爭氣呢。

    二叔如今從三品，之后想必還有的升。三叔，這是個從軍的，前程不說也罷。倒是他們那小姑姑，嫁的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皇室宗親，如今是人人敬仰的順海侯夫人。

    這依仗可不小。

    所以問題來了，她究竟是繼續(xù)謀劃讓她的寶珠做青兒的平妻貴妾呢，還是干脆把她和長安湊做堆？

    若是給青兒做貴妾，好處是顯而易見的，既能親上加親，也能給女兒找個如意郎君；不好的就是會得罪柯府——那若是上不得臺面的也罷了，可柯家的當家夫人，柯柯的娘可是公主；而柯柯也不像她以為的那樣軟糯，也是帶刺的。讓她開口同意寶珠進門怕是不太容易。

    可若是讓寶珠嫁給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