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哥，洪小哥………”洪大守被韓三石搖醒，腦子里一團漿糊。

    “啊？啊！韓大哥你快休息吧，不早了。”洪大守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讓韓三石去草料垛里睡覺，里面更暖和些。

    “五石五石，你也起來。”韓三石并沒有去睡，反而把弟弟也叫醒。

    洪大守沒有在意，而是掬了一捧水，擦了擦臉，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抬頭看了看，彎月懸空，大概還沒到半夜，十點左右的樣子。

    “小哥你靜下來，仔細聽，能不能聽到什么聲音？”韓三石把他弟弟扯起來后，湊到洪大守身邊，小聲的詢問。

    “嗯？什么聲音？”

    洪大守坐到地上，靜靜地側(cè)耳向外面。今晚的北風(fēng)不太烈，只有偶爾的一陣，卷過街道，快起快落。

    略聽了一會兒，似乎有一段若有似無的“有人嗎？救救我。”的微弱呼聲。

    洪大守轉(zhuǎn)頭看向韓三石，見韓三石一個大老爺們居然扯自己弟弟的手都有些發(fā)抖。果然活人不可怕，就怕些神神鬼鬼，不可名狀的東西。

    “聽到了？”

    韓三石頭點的和撥浪鼓似的，表示他也聽到了。可韓五石大概還在迷糊中，沒有睡醒，眼睛一睜，表示啥也不知道。

    洪大守突然想起一句以前網(wǎng)上看過的話，反派死于話多，配角死于好奇。

    在恐怖片里，越好奇的人死的越快，越麻木的人反而活得越久。

    如今的情況就是在一個完全燒毀，卻一個活人死人也見不到的集鎮(zhèn)里，白天毫無聲音，夜晚卻突然傳來“有人嗎？救救我。”這種似有似無的聲音。

    如果是恐怖電影的話，肯定就是演員兵分兩路前去找尋叫聲的方向，然后被什么東西各個擊破，全部送菜撲街。

    可洪大守不是電影男主角啊，他才不想出門送呢，就算出門送，起碼也等天亮吧。

    “情況不明，天亮再說吧。”話雖然是商量的話，但語氣卻是決定的語氣。

    既然洪大守這么說了，本來就不大想出去的韓三石也表示同意，又拽著韓五石翻進草垛，不管睡不睡得著，會不會做噩夢，總算是進去躺好了，和衣而臥。

    洪大守守著篝火，以及火上煮著的小半罐醬湯。時不時添一塊木柴，保證篝火不熄滅就行。

    表面上自然是在認(rèn)真守夜，實際上還是很關(guān)心外面那個若有似無的呼喚聲。

    那聲音不是一直都有，叫喚完一陣之后，會隔上一段時間。每次聽到聲音的時候，草料垛里的韓三石總是有些細微的動靜。或是偏頭或是翻身，總歸沒睡安穩(wěn)。

    等月過中天，洪大守再把韓五石叫醒，讓他起來守夜的時候，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叫喚了。洪大守陪韓五石略坐了坐，等他完全清醒，又在院里活動的兩下之后，才回草料垛里躺好。

    身旁的韓三石終于安靜了，大抵是身體的勞累疲倦終于戰(zhàn)勝了那點恐懼，成功入睡了。

    “如果有什么聲響，只要不是往我們來的，就不要去管它。”吩咐了一句，洪大守又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亮，韓五石在瓦罐里添了水米，煮了一大罐咸粥，讓兩人對著喝了。咸粥熱乎乎的，洪大守根本沒去管這瓦罐昨天是馬用的還是牛用的。人餓了，泥巴團子都是香的。

    韓三石頂著一雙泛著血絲的眼睛，問他弟弟：“昨晚你有沒有聽見什么？”

    “沒有啊，除了風(fēng)聲，什么都沒有啊。”韓五石把罐里還剩的一點咸粥倒出來慢慢的吃著，想了想回答道。

    洪大守又出去打了一大桶水，倒進罐里燒熱水。這天好冷，有熱水洗臉，總不會選擇用冷水洗臉，燒點開水帶身上也是必要的。

    “等下去看看不就行了！”昨晚上的叫聲是順著北風(fēng)傳過來的，那肯定是北面。

    三個人把包裹藏進地窖，又用些殘磚碎瓦掩飾住地窖的地門，翻墻而出。

    “韓大哥，北面有哪些地方？”

    “有家妝刀鋪子，還有幾間雜貨鋪，一間漢藥房和一間綢緞布料店。對了，南川店的鋪站也在北邊。”【注1】

    “走，去看看！”

    相比于南面的街道，雖然同樣是經(jīng)歷了火焚，但明顯北面的過火情況更加嚴(yán)重。就算洪大守沒有學(xué)過什么偵查學(xué)、證據(jù)分析化學(xué)，也看出來了，大火是從北面燒起來的。

    沿著街道，完全看不到完整的建筑了，大部分的建筑連框架都燒的無影無蹤。除了用黃土壘砌的院墻在大火中保存完整之外，所有的木結(jié)構(gòu)都已經(jīng)付之一炬了。

    唯有眼前這棟建筑，不對，也不能說是這棟建筑。因為所有的房屋都燒塌了，只有磚砌的院墻保留著，顯示出他與周圍建筑的不同。

    能用磚墻的不是富貴人家，就是官府衙門。那這里大概率就是南川店鋪站的所在地了，朝鮮朝廷設(shè)置在這里象征王權(quán)的政權(quán)機構(gòu)。

    不過很奇怪，燒塌的大門口堆積了很多沙袋，把大門完全的封堵了起來。而且作為官府衙門的所在，院墻也足有兩米五高，完全遮蔽住了鋪站內(nèi)的情況。

    洪大守和韓三石蹲在地上，用肩膀當(dāng)作韓五石的墊腳石，讓他翻進鋪站里查看一下。畢竟翻墻總比移動數(shù)十袋沙包簡單。

    韓五石“嘿”了一聲，蹬著兩個人梯，一下子就攀上了院墻。正常情況下他應(yīng)該手臂發(fā)力，支撐身子翻上院墻。然后坐穩(wěn)，拉著洪大守和韓三石也一道上墻。

    可剛蹬上去的韓五石人才趴著院墻沒五秒種，居然直接從兩人肩膀上摔了下來，摔了好大一個屁股蹲。

    “死人！好多的死人！”

    【注1】：一般而言，朝鮮境內(nèi)的站都是某某館，大家最熟知的館站就是碧蹄館。李如松大戰(zhàn)倭寇的地方，在漢陽以北。這是正經(jīng)的館站，有用以接待中朝使節(jié)的各種設(shè)施，甚至配有女樂和專門的廚子。

    而南川店這種鋪站，大概率是設(shè)置以后方便使節(jié)團沿途添補更換馱馬，修理車輛，補充飲水草料之類的活計，并不具備招待和留宿的功能，也不一定會有使節(jié)團停留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