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鏡頭中烏云散盡的星空緩緩遠去，轟轟烈烈的風雪戰役終于告一段落。

    就像前年和大前年一樣，這場冰見家族一手cao辦的獨特又充滿魅力的比賽一時成為了話題的焦點——GT論壇心潮澎湃的網友們一遍遍觀看著直播回放，樂此不疲地從劇本故事討論到選手能力。由于最終戰拍攝時正值惡劣的暴風雪天氣，許多細節都模糊不清，更是激發了觀眾的探索熱情。一夜之間，無數分析貼在論壇首頁此起彼伏地冒頭，幾乎形成了一場不亞于石英聯盟賽的狂歡。

    在討論中，偶爾也有人對直播中過于“真實”的畫面提出了質疑，認為最終戰存在失控跡象——不過，這微不足道的聲響很快便被淹沒在歡愉之中。當聯盟執行部乃至遠在豐緣地區的冰見本家紛紛暗中趕到奈普魯島，對風雪山一帶展開細致入微的搜查時，一無所知的網友依舊沉溺于網絡上的歡騰，一心期待著幾天之后的精剪版錄像。

    冰火神鳥大戰一日之后，阿蘇山。

    西下的夕陽染紅了天際線，連云彩都隨之熊熊燃燒起來。

    早在兩天之前，烈焰谷便進入了戰時警戒狀態。往日熱鬧的河畔只有衛兵的隊列偶爾走過，而在中心廣場，火焰之民的族長正立在盟約之柱旁。

    他的手貼在盟約之柱表面，瑰麗的火光在水晶般的柱體內流轉，仿佛擁有生命的火之精靈般鮮活靈動。

    自從丹羽之神回歸，火原業便再也沒有動用過盟約之柱的傳信功能。且不論丹羽之神精通心電感應之術，作為火焰之民，他只需要輕輕碰觸神明的羽翼，便自然而然能夠感知到對方的心聲。

    ——只是，他的神明已經不告而別了整整一天一夜。

    在那場雪山之巔的激烈廝殺之后，兩只神鳥一同升空，在呼嘯的寒風中失去了蹤影。沒有人知道它們究竟去了哪里——或許是神明已經遠離橘子群島，也或許是它們不愿意再敞開心扉。連盟約之柱都無法再充當連通的橋梁。傳遞過去的情感盡數消失在靜寂中，無法激起一絲波瀾。

    而這對于火焰之民而言，無疑是最為可怕的噩夢。

    火之神蘇醒以來的十幾日，烈焰谷的人們幾乎置身于幸福的海洋。十幾代人的期盼終于在此時得償所愿，這樣的歡欣雀躍太過濃烈，令他們甚至分辨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因此，當丹羽之神無聲地離去時，沒有人能夠抑制住心里的不安。即便理智上知道戰斗已經結束，神明的傷勢并無大礙，或許只是想和老朋友敘敘舊，很快就會返回阿蘇山——情感的驅動依舊令業不顧體力的過度消耗，一次次點亮盟約之柱，呼喚自己的神明。

    汗水早已浸濕衣襟，手臂也沉重得幾乎無法抬起。即便如此，紅發的族長依舊咬著牙，又一次向晶瑩的水晶柱探出手——

    在指尖觸及盟約之柱的前一刻，一只手驟然握住了他的手腕。

    即使置身于炎熱的烈焰谷，那人身上依舊帶著一絲冰雪的涼氣。業恍惚間抬起頭，長長的冰色發絲隨風而舞，映入有些模糊的視野。

    “希瑞爾？你嚇我一跳……怎么都不出聲啊。”

    “我已經站在這里三分鐘了。”

    銀發的男人一派淡定地道。

    火焰之民的族長揚揚眉，或許是想說“這才幾天不見你怎么又來一趟”——還沒來得及張口，便見友人不由分說地丟下一句話。

    “對不起。”

    說話者的神色很嚴肅，眉頭緊鎖，原本清淺的琉璃色眼眸也染上了暗調。業聞聽此言卻表情突變，擔憂、疑惑和不易察覺的不安統統消失，只剩下直白的不滿。

    “你是來特意惹我生氣的嗎？”紅發族長氣鼓鼓地說。

    他當然知道友人為什么說這種沒頭沒腦的話。無論原因為何，冰見家族的急凍鳥都確確實實對丹羽之神大打出手，甚至險些危及它的性命。即使急凍鳥近十年來在家族停留的時間不超過三天，冰見家主依舊認為他應當肩負起責任。

    ——但火焰之民又怎么可能這樣毫無道理地遷怒友人？

    眼見那雙紅眼睛已經怒氣沖沖地瞪過來，冰見家主立刻舉了舉雙手表示投降。

    業嘆了口氣，眼不見為凈地轉移了話題，“風雪山那邊的調查情況如何了？我以為你還要更晚一些才有時間來這邊。”

    “還算順利。”銀發男人欣然接話，“以裂谷中發現的黑色船只為中心，風雪山大部分區域都已經經過詳細的搜查。哈羅德先生正在主持分析工作，想必很快就能有所發現。”

    “唔。聽靖睦說可疑人士的排查也在同時進行？”

    “還在調查中。”

    冰見家主斂去隨意的神情，肅然道：“我正是為此而來的——業，可以將之前那件事的調查結果共享給我嗎？”

    “當然。”火焰之民的族長干脆地點點頭，“之前我和桑迪女士也談到過，以冰火神鳥為中心的這兩件事存在許多相似之處，背后很可能是同一群人在作祟。這邊調查到的情報已經整理好，你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查看。”

    業望了望尚有余輝流動的盟約之柱，仰頭看向自幼相識的友人，“關于敵人的動機，你怎么看？”

    “毫無疑問。目標明確，早有預謀——其源頭極有可能要追溯到數百年前的歷史。”

    “同感。可惜我們暫時還沒調查出什么名堂。”

    “事態平息后我會回到本家組織人手重新調查族中的古籍，或許能有所發現。”

    冰發青年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令業略微一怔。

    他無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困擾火焰之民多年的那個“秘密”，以及異鄉的旅人帶來的那個驚人情報。

    如果食日之亂的真相正如那份舊報紙所言——這則消息一旦公開，必定會在兩個家族內都掀起軒然大波。即使清楚地知道這個秘密最好永遠是秘密，此刻的火焰之民族長依舊猶豫了。

    敵人來自久遠的過去，很可能對已經遺失的歷史了如指掌。

    那么……

    萬一秘密被敵對方捅破，被深深傷害過他們的人扯到明面上……對于冰見家族和他的友人而言，會不會是更大的傷害？

    會不會……由他親口說出來會更好？

    片刻后，業輕輕搖頭，暫時甩去腦中紛亂的念頭。

    “希瑞爾，我有一個提議。”

    冰見家主微微頷首。青年的神色了然，似乎已經很清楚他的朋友會說出什么。

    “我想，我們——火焰之民與冰見家族，應該聯名向全世界發出一條秘密警告。”

    “告誡所有與神獸因緣匪淺的人提高警惕，以及——”

    “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輕易將人與神的羈絆舍棄。”

    夕陽的余輝下，兩人三言兩語地敲定了今后的行動計劃。業正想追問幾句風雪山的詳細情況，便見友人眨著眼看了過來。

    “我來之前沒吃晚飯。”

    于是，紅發的族長也眨了眨眼。

    “真巧，我也還沒。”

    盟約之柱中最后一絲火星也黯淡了下去。火焰之民族長的余光在剔透的水晶表面停留片刻，終于不再留戀。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離開中心廣場，在落日與火把的映照下緩緩行去。

    “啊……我們的餐廳才剛裝修好，還沒安空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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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知道，她所看到的一切并非普通的噩夢或者幻覺。

    那是確實曾發生過的、「未來」。

    少女看到了被燒焦的大地，空氣中肆虐的火焰，世界樹被染黑的半邊，吞噬一切星光的黑色隕石。

    熟悉的末日般情景攝人心魄，只一瞥就再也無法忘懷。

    然后，畫面急轉——

    小夜發覺自己正躺在床上。仿佛受到重擊、零件即將散架的機器一般，她感覺到疼痛從全身各處涌來；四肢沉重得幾乎無法抬起，用盡全力也只能勉強張開眼皮，注視著慘白的天花板。

    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不清的視野中才終于出現一個人影。

    “醒啦？”那似乎是個身穿白衣的護士，“不是我說，小孩兒啊你也忒莽了，眼看著雪崩了還敢往前跑。能活下來都算你命大，以后可別再干這種蠢事了啊？”

    “她”似乎努力張了張嘴，想要回答些什么。但破損的軀體難以立刻得心應手地cao控，只好目送著護士走遠。

    日升月落，隨著時間推移，思維能力漸漸回歸到身體中。“她”開始能夠看清天花板的樣子，能夠聞到消毒水刺鼻的氣味，能夠聽到醫生與護士的談話聲。

    短暫的休息過后，當“她”再度睜開眼，似乎正有人在走廊中閑聊。

    “喂，你聽說了嗎？前兩天神鳥大戰那件事！”

    “當然了，都鬧上新聞頭條了哎。”

    “那只被通緝的火焰鳥不知怎么出現在風雪山，和急凍鳥大打出手——最后還被殺死了！”

    “嘶……等等，你確定不是受傷，是真的死了？”

    “喏，最新情報，不信你自己看嘛。”

    走廊中的沉默延續了片刻后，又很快被話語聲打散。

    “天啊，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冰見家族和火焰之民不是世代交好嗎？”

    “家族關系再好也沒用，你看火焰之民還不是被他們自家的鳥燒死好幾個，尸骨都找不著——神獸這種生物啊，比普通寶可夢還危險，一發火可就六親不認了。”

    “說起這個……我記得急凍鳥暴走的時候引發了雪崩，山莊里有幾個來不及跑的參賽選手被波及了？”

    “何止山莊，山下也有倒霉蛋中招呢。不過說實話，那幾個選手太可憐了……有個孩子從雪里被挖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呼吸了，他mama還寫了篇文章緬懷他，估計也想向冰見家族討個說法。”

    “我也看到了！寫得太慘了，我都沒敢讀完，就怕在大街上哭出來。”

    “雖然知道神獸發狂屬于不可控要素，但事兒鬧得這么大主辦方肯定也得擔責——冰見家族也是倒霉，自己家都有人死在山頂上了，還得收拾這一堆破事。”

    “對了，那只急凍鳥最后怎么樣了？”

    說話者嘆了口氣，聲音變得愈發沉重。

    “據說殺掉火焰鳥后就往西邊逃了——倒是沒過多久就被搜查官捕獲了，省得咱們住在附近的人都提心吊膽。”

    “無主寶可夢害死那么多人，這妥妥的死路一條了吧。”

    “那肯定，別說犯事的是寶可夢了，就算是人類也得死刑起步——處置令早就公布了。”

    “這么早？”

    “沒辦法，影響太惡劣，當時比賽直播還開著呢。再不快點處理，我瞧著明天南國小子們就要上街抗議了。”

    談話的兩人相視嘆息，再次沉默了下來。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聽到了一切。無數個警告代碼在眼前彈出，但傷痕累累的軀體卻不肯動彈分毫。或許已經過了幾天、幾小時，也或許只過了幾分鐘——走廊中的一人突然發出一聲驚呼。

    “你看！”

    “冰見家族主張，急凍鳥協助本族的職業訓練家擊殺了被通緝的火焰鳥，屬于戴罪立功，應當酌情減輕處罰……？”

    天地在旋轉。語言化作的利箭源源不斷地刺入“她”的雙耳，糾纏成不堪入目的形狀，甚至令額頭都為之guntang。

    許久后，少女朦朦朧朧地捕捉到了對話的末尾。

    “結果出來了。”

    “由于冰見家族的主張屬實，因此暫停對急凍鳥的處決，重新開啟調查……”

    “噫……該說不愧是冰見家族么，這局勢都能救回來。”

    “我不贊成。殺了人就是殺了人，再抓一百個通緝犯也改變不了事實，憑什么不償命啊？”

    “真不知道領導們咋想的。難道這事水深，急凍鳥身上還留著有調查價值的線索？”

    “而且他們的主張也挺不尊重朋友的……啊。”

    “怎么？”

    聲音停頓了片刻，又輕輕響起。

    “就在剛才，火焰之民的族長，火原業宣布——”

    “火焰之民從此與冰見家族斷絕來往，永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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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情感浪濤淹沒了少女。

    小夜一時分不清那徹骨的懊悔與悲痛究竟是源于自己，還是源于另一個“她”。混亂的情緒反復沖刷著腦海，令小夜甚至逐漸記不起自己身處何處。

    眼前的一切只是夢境嗎？

    還是說……拯救一切，改變一切的那個戰場才是真正的夢境？

    ——至少現在我必須醒來。

    快點。

    在一切變得徹底無法挽回之前，動起來啊！

    “砰！”

    額前的劇痛打斷了少女猛然起身的動作。

    直到外界的刺激清晰無比地傳來，小夜的意志才終于艱難掙脫了那個太過可怕的夢，搖晃著回到塵埃落定的現實。

    她睜開眼，視野中的一切緩緩放明。

    精靈歷1000年8月18日，傍晚。

    自冰火神鳥大戰落幕已經過48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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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系統提示：主線任務[風雪山的神明]已完成。

    系統提示：檢測到完成度達到95%，主線任務[風雪山的神明]評級為S。

    系統提示：恭喜玩家獲得獎勵，特殊道具[來自時光彼岸的夢境]已強制領取，請放松心情，快樂體驗。

    系統提示：檢測到玩家睡眠時間超過48小時，獲得稱號[敢與卡比獸爭鋒]。

    被塞了一腦袋噩夢以至于無法醒來的小夜：……這是拜誰所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