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往事(終)(擔當)
雖然盧小天的身材不算魁梧,但與兩個醉漢相比,卻顯得有些瘦弱。 望著倒地的盧小天,柳蕓兒有些發蒙,這一幕,跟幾年前的那一幕是多么的像。 而此時,盧小天的聲音響起。 “小蕓,你先走。” 這個聲音,讓柳蕓兒有些感動,但更多的卻是失望,但她的理智卻驅使著她的身體開始朝山下跑去。 沒有多久,柳蕓兒帶著人趕了回來,只是如今那里除了躺在地上的盧小天,卻已不見醉漢的蹤影。 扶起了狼狽不堪的盧小天,柳蕓兒的心中五味雜陳,但卻沒有多說,只是帶著盧小天回到了府中。 ……………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盧小天忍著痛從床上坐起,朝著房門走去。 拉開房門,望著外面站著的劉喜,盧小天行了一禮。 “劉管家辛苦了。” “盧少爺,看您臉色,應該恢復的不錯。” 盧小天尷尬一笑,道:“多虧了家中好藥,我才能恢復的這般快。” “那不知盧少爺如今是否方便行動。” 盧小天點了點頭,“還行!” “那就請少爺跟老奴走一趟吧!老爺在大廳等您。” 大廳中,柳城峰深鎖眉頭,手指輕敲著茶幾,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柳蕓兒站在身后,有些疑惑,不知為何父親將她喊來這里。 直到劉喜帶著盧小天走了進來,她就知道應該是跟上午柳城峰與她的談話有關了。 “盧賢侄,坐吧!” 柳城峰開口,請盧小天就坐。 盧小天也不傻,他也看得出大廳中的氣氛,他很清楚,柳城峰這次喊他過來,十有八九會與昨日的事情有關。 果不其然,在盧小天入座后,柳城峰的話便響起。 “賢侄啊!照理說,你昨日負傷,今日應該是我去看你的,如今卻又把你喊來這里,還望賢侄勿怪。” 盧小天趕緊抱拳,惶恐道:“柳叔有請,小天怎能不來,這傷,也怪小侄自己學藝不精,還連累小蕓受了驚。” 柳城峰聽著,點了點頭,但是話到嘴邊,他卻欲言又止。 盧小天不傻,他知道柳城峰想說的,一定與自己有關,而且不出意外的話,肯定和昨日的事情有關,但昨日確實是自己不行,就算柳城峰要說自己,自己也得認了,畢竟事實勝于雄辯,而柳城峰的表情,明顯就是在暗示自己開口引導。 盧小天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但臉上卻沒有表露,而是對著柳城峰道:“柳叔有話,但說無妨!” 柳城峰聽著,點了點頭,幅度不大,但盧小天卻看的清楚,也對應了他的想法。 只見柳城峰嘆了口氣,隨后開口問道:“小天,你在柳家幾年了?” 盧小天心底開始琢磨,但卻回道:“柳叔,今年應該是第十二個年頭了。” “哦~沒想到一眨眼已經過了這么久了,我還記得當年你才來的時候,才這么高,一眨眼,你和蕓兒都已經到了該結婚的年齡了。” 盧小天聽著,心中不由一喜,本以為柳城峰喊他過來是為了責備自己,卻不曾想是與自己和柳蕓兒的婚事。 強忍著不讓自己表現的太過激動,但他的話語中卻難免還是帶著喜悅。 “柳……” 只是盧小天正準備開口,柳城峰的聲音便再次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小天,柳叔想跟你說個事。” 盧小天臉上帶著激動,“柳叔請說。” “我準備將你和蕓兒的婚事緩一緩。” 話音落下,盧小天不由愣了一愣,隨后心中快速旋轉,他想明白了原因。 雖然這樣讓他難免有些失落,但他卻能夠理解,畢竟柳南風才去世沒有多久,柳城峰有這種安排也是合理。 “柳叔,一切都聽您的安排。” 看著盧小天的神情,柳城峰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但如今話已至此,他也沒有必要才再藏著掖著,便繼續道:“小天,我的意思,是你和蕓兒的婚事,再緩緩吧!” 盧小天懵了,他聽明白了柳城峰的意思,他不解的望著柳城峰,等待著他給自己解釋。 端起桌上茶杯,柳城峰抿了一口,隨后道:“頭幾年的廟會,你還記得嗎?” 盧小天一愣,隨后落寞的道:“我記得!” “小天,叔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也是一個有擔當的孩子,我想你應該能明白叔的想法,假如以后你有女兒了,我想你應該不會希望把她的一輩子…” “叔!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叔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是你也得理解你叔,你捫心自問,如今的你,真的能護的住小蕓嗎?” “前幾年的事情,昨日的事情,你如何能讓叔放心的把小蕓托付給你?” 柳城峰說著,臉上帶著痛惜。 盧小天沉默了,因為他無力反駁,如今的他,除了那一身的藥味之外,一事無成。 柳城峰望著落寞的盧小天,繼續開口道:“小天,你跟小蕓的事,叔想了很久,雖然叔知道這對你而言,很不公平,但你既然喜歡小蕓,我想你也應該希望小蕓能夠過得好,對嗎?” 盧小天抬頭,望向柳城峰。 “所以您的意思,緩一緩,就是把婚約解除嗎?” “你和小蕓的年紀也都不小了,叔是希望你能夠理解,叔會給你一年的時間。” “那一年之后呢?” 柳城峰聽著,嘆了口氣,道:“如果一年之后,還是這樣的話,叔叔只能說你和小蕓有緣無分了。” 盧小天聽著,落寞的低下了頭。 望著落寞的盧小天,柳城峰起身來到他的身旁,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天,我希望你不要讓叔失望。” 話音落下,柳城峰便離開了大廳。 柳蕓兒望著柳城峰的背影,又望了一眼那灰心喪氣的盧小天,緊跟著朝柳城峰追了出去。 隨著柳城峰他們離開,廳中下人也不傻,紛紛抽空溜出了大廳,畢竟沒一個人想成為池魚。 隨著下人離開,廳中也只剩盧小天一人,他抬頭自嘲了嘲,苦笑著離開了大廳。 ………… “爹!您這樣真的好嗎?” 柳蕓兒站在柳城峰背后,對著柳城峰問道。 柳城峰嘆了口氣,話語中透著無奈。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柳城峰說著,轉過身,望著柳蕓兒。 “小蕓,如果真要做惡人,爹爹愿意為你做一個惡人。” “爹!我……” 柳城峰打斷了柳蕓兒的話,伸手摸了摸柳蕓兒的頭。 “你也不小了,之前我便已經知道了你的想法,我知道,其實你心中也是有小天的,但是那不是愛情,爹是過來人,爹看得出來,所以爹給了他一年的時間,他耗得起,但是你耗不起。” 柳蕓兒聽著,淚水不由得從眼角滑落。 “傻孩子,怎么哭了!” “爹!您一向都聽爺爺的話,這門婚事也是爺爺定下的,而且爺爺走之前還反復叮囑,女兒不想讓爹為難。” “那你的意思是讓你爹我親眼看著你委屈自己?我的女兒我清楚,從小到大,琴棋書畫加女工,你哪樣弱了?若非你是女兒身,考取功名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柳城峰說到這里,不由得有些生氣,說話的語氣也開始漸漸加重。 “而他呢?雖然脾氣不錯,對你也是百依百順,但是這有用嗎?他是男人,男人就該頂天立地,為自己愛的人撐起一片天,可是他呢?這么多年,這么多的名貴藥草,柳家給他的已經夠多了,也夠還他師父的情了。如果一年后的他,還是這樣的話,他憑什么?他不配!” 柳城峰說到這里,越說越氣,只覺胸口有些發悶,快要喘不過氣。 柳蕓兒趕緊扶住柳城峰,一邊輕揉著柳城峰的胸口,一邊喊他莫要動氣。 只是他們卻不知道,他們剛才說的這些話,卻一一落進了那在角落的盧小天的耳中。 他苦笑了笑,轉身離開了這里。 ………… 翠云峰上,盧小天坐在一個土包跟前,在他的前面不遠的地方,是一條峽谷,谷底是一條湍急的河流。 只見他拿起一旁的酒壇,咕嚕嚕的往嘴里灌去。 “嗝!”打了一個酒嗝,他望著天苦笑了笑道:“師父,你為什么要讓我練這么個功法,為什么不教我練武,每次我一說練武,你卻把我痛罵一頓,三年前,你還說最多三年,我就能明白。可是現在三年過去了,你的墳頭草都快半人高了,柳爺爺也走了,我卻還是三年前的那個我,還是那個保護不了我自己愛的人的我。” 盧小天說著,淚水從他眼角落下,男兒有淚不輕彈,反正這里也沒人看到,他也不想壓抑自己。 他端起碗中的酒,倒在地上。 “師父,如果你在天上能夠聽見的話,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我真的好累好累。” “小天哥!你果然在這里!”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盧小天趕緊擦去淚水,抬頭望去。 “你怎么來了!” 盧小天開口,話中透著冷漠。 柳蕓兒微微一笑,道:“我去你房間找你,聽下人說,你出門了,我就想你是不是來看盧爺爺了,我正好也很久沒來了,就帶了東西過來看看!” 柳蕓兒說著,來到墳前,從食盒中取出了一些菜品,擺放在了墳前。 望著柳蕓兒那秀麗的側臉,盧小天不由出了神,不過想起之前所聽的話,他便心如刀絞。 隨著柳蕓兒祭拜結束,盧小天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是不是很沒用?” 柳蕓兒不解的望向盧小天,道:“怎么突然這么說?” 盧小天苦笑了笑,搖頭道:“沒事!我只是感覺自己就跟廢物差不多,配不上你!” 柳蕓兒聽著,愣了愣,不知該如何開口。 而此時的盧小天卻跟著繼續道:“放心,我懂的,如果一年后,我還是這樣的話,我不會讓你和你爹為難的。” “啪!”的一聲響起,柳蕓兒怒瞪著盧小天,斥問道:“你什么意思!” 盧小天有些不解的望著柳蕓兒,他從沒想過自己的真心,換來的卻是一個巴掌。 他冷笑了笑,道:“什么意思還要我說嗎?你自己不明白嗎?” “我明白我還問你么?” 盧小天冷笑了一聲,拿起酒壇,喝了起來。 柳蕓兒奪過酒壇,怒瞪著盧小天,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 盧小天奪回了酒壇,冷哼一聲,道:“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不用開口,你也可以回去了,我想一個人在這里待一會。” 柳蕓兒望著盧小天,欲言又止,最后憤憤而起,哼了一聲,便準備離開。 才走兩步,柳蕓兒卻又停了下來,對著盧小天道:“如果這自暴自棄就是你的選擇的話,那我想說,你配不上我!” 望著柳蕓兒離開的背影,盧小天自嘲的笑了笑,灌了一口酒,望著天上的云彩,不由感嘆道:“師父!還是您瀟灑,不用像我這般煩惱,要是我有您的本事,那就好了。” 盧小天苦笑著,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卑微,換來的卻不是真心。 伸手掩面,再次獨處的盧小天止不住淚水,又獨自哭泣。 而另一邊,小花望著那有些傷心柳蕓兒,不由安慰道:“小姐,少爺應該只是心情不好,說的氣話,您別放在心上,他對您的好,我們這些做下人的最清楚了。” 柳蕓兒聽著,深吸了口氣,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有點累了而已。” 柳蕓兒嘴里說著,但是心中卻是難受,因為她發現,直到現在,盧小天他還不懂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她享受被他呵護的感覺,但她也很希望他能夠有著保護自己的實力,但最根本的,還是兩個字,擔當。 ………… 在柳蕓兒的照顧下,柳城峰緩緩平靜了下來,望著柳蕓兒,他長嘆了口氣。 “小蕓,你想過嗎?對于你未來的他,你最需要的是什么?” 柳蕓兒點了點頭,回道:“我知道!” “傻孩子,你不知道,你甚至不知道爹跟小天說的那些話是為什么。” “爹您說。” “咱們家里,有錢,也有關系,所以未來的你,不用為錢而焦躁,只要你未來的他,對你好就夠了。” 柳城峰說著,頓了頓,喝了口茶繼續道:“我想你自己也很清楚,小天對你很好,你心里也有他,但你卻還是糾結,因為他沒有足夠的實力保護你,甚至很多時候幼稚的行為讓你更加沒有安全感,而作為男人,爹作為過來人,也有資格說。” “男人可以長得不好,也可以窮,也可以沒有文化,沒有強健的體魄,但不能沒有足夠的擔當。” “能力越強,他能擔當的就更多,小天雖然很多地方都不行,但是他也有一定的擔當,只是有時候,男人的擔當不僅僅是外在的,還有內在的思想擔當,而思想,才是最為本質的擔當,他有時候對你的所作所為,爹看到的只是孩童間的兒戲,而非男人的擔當。” 聽到這里,柳蕓兒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捫心自問,這才是她真正的心結所在。 她笑了笑,對著柳城峰謝道:“爹!謝謝您。” “傻姑娘!想清楚了就好。” “爹!女兒還有事想問您!” 柳城峰點了點頭,道:“問吧!” “假如小天哥他一年后……” “如果他沒有足夠的實力,也沒有明白男人的擔當,那爹就不可能讓你嫁給他。” “爹!那真的那樣了,您準備怎么安排小天哥!” “這個你就放心吧!只要他自己不走,爹不會趕他走的,也會按時給他送藥過去供他修煉,如果他自己選擇離開,爹也會給他足夠的盤纏的。” “爹!辛苦您了!” ……… 不知過了多久,盧小天帶來的兩壇酒也只剩下最后一點。 他提著酒壇,站在峽谷邊緣,他苦笑著,舉壇痛飲。 “我把真心托付,我因自卑謙卑,我心只為你動,最后卻只得你憐憫,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來,將壇中最后的酒一飲而盡,奮力一摔,隨后對著峽谷大吼。 “為什么?為什么??” 聲音回蕩,他轉身準備離開,卻在此時,腳底一滑,朝身后倒去。 身后便是峽谷,跌落途中,他心中思緒萬千,直至冰涼的溪水讓他清醒,只是此時的他,卻無力掙扎,嗆了幾口水后,便漸漸下沉,意識也開始漸漸迷糊。 在即將徹底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心底卻突然有了一絲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