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鄉遇故知
我不是一定要贏,當然,能不輸最好。 拓跋武一番推心置腹得到了陸平安似是而非的答案,還有一句善意的情報:有蟊賊惦記上我們了。 笑著謝過、看著神兵閣旅行團走遠,拓跋武的臉瞬間陰沉下來,這才剛剛離開暴雪城轄區,堂堂拓跋家的旗號就不好使了?要說真有如此膽大包天的蠢賊、還和毗鄰的蒼狼城沒有干系,打死他拓跋武也是不信的。 蒼狼城,和暴雪城一樣,邊陲10大軍事重鎮之一,共同鎮守著帝國難以平靜的邊疆。互為犄角,同進共退。 直到16年前。 彼時蒼狼城姬家和暴雪城拓跋家還是連襟之好,兩家都是晚年得子,卻都是人中之龍,姬破天和拓跋空年紀雖輕卻是早早進入了帝國高層的視線。成年禮后,兩人背著各家長輩,以狩獵為由,策劃了一場假裝被巫族困住、卻早已暗自埋下伏兵,最后絕地反殺,坑殺了整整近十萬巫族精銳狼騎。那場為期3個月的包圍、突圍、反包圍幾乎再次打破平靜了幾百年的邊疆,挑起兩國國戰。 帝國震驚。 巫族震怒。 姬家和拓跋家2位老城主3個月幾乎不眠不休,頂住帝國內部壓力,調兵遣將呈兵邊境,終是迎回了兩個膽大包天的繼承人。 據說,在邊境線上,當著幾十萬將士的面,兩個凱旋而歸的年輕世子被兩個老人拿藤條抽得嗷嗷直叫,責令即刻趕往都城負荊請罪。 滿朝文武,看著兩個恭謹的年輕人,回憶起3個月來雪花般的戰報以及百年來未有之大勝,其中膽量之大、布局之深,事后回想依然心膽震顫、蕩氣回腸。 封狼胥候、雪香候! 和世襲罔替不同,這是帝國近幾百年來第一次有年輕后生憑著軍工封侯。兩人一時風頭無兩,掀起來一波男兒在世當馬上封候的熱潮。一時間,邊境戰報不斷,在老家伙們可控范圍內,年輕一代跨上刀槍放馬疆外,死水一般沉寂了幾百年的帝國突然火熱起來,幾乎重現千年前的盛況。 史稱,黃金一代。 直至,那個女子的出現。 史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史家老翁70高齡仍在為帝國盡忠,編纂帝國史書。那日,史翁拜訪狼胥侯、雪香侯,孫女史蒹葭隨行照顧伺候爺爺。 兩個渴飲巫族血的少年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紅了臉。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豆蔻少女亦是折服于兩個少年英雄的英勇豪情,此次陪陪爺爺前來也是存了一睹風華的女兒心思。 一見如故,一見如慕。 從此,春風得意馬蹄疾,一夜看盡帝都花。 從此,長街清婉倚幽篁,并蒂偶偶聯袂賞。 從此,東籬菊下浮暗香,竹樓微雨飲秋涼。 從此,寒廬煮酒樨花落,雪落梅章角徽商。 自古紅顏多禍水。 伊人窈窕,寤寐思之費思量。 終究到了做出決定非我即他的時候,少女卻拿不出決定。 兄弟手足,聰慧如兩人,不逼迫,不決斗,亦不主動退出所謂成全。 留下一封聯名信,兩騎連夜出城直赴邊疆,從此再不談兒女情長。只在午夜夢回、挑燈看劍時,忘了時光。 家國天下,天下國家,卻不曾成家。 三人再無往來,兩家老人愁白了頭發抽斷了鞭棒,帝國最耀眼的兩顆新星始終無一肯娶。 自古紅顏多薄命。 史家蒹葭竟是一病不起,命在旦夕。 信到的時候,姬破天戰事焦灼,年輕的將軍看完信一言不發,只是將佩刀綁在了手上,放棄了一切計謀,身先士卒全軍壓上。那一戰,從日出殺到日落,血染晚霞時終是殺破敵膽,帝國慘勝。姬破天全身是血,身中數箭,朝著帝都跪下,滿臉血淚,卻騎不上馬。 拓跋空跪在老拓跋面前,一言不發。 老拓跋暴跳如雷:“臨戰脫逃是死罪!就為了這么一個不堅定的女子值得嗎?沒有說她水性楊花是我給你留點面子!” 拓跋空跪伏在地,無聲堅持。 老拓跋氣得摔碎了帥帳里能摔的一切東西,最終氣喘吁吁,背對著自己最成器的兒子,道:“滾!” 拓跋空恭恭敬敬3叩首,眼神叮囑了下弟弟看好父親,起身離去。 單人五馬,不眠不休。 3日后跑死了4匹馬的拓跋空雙眼通紅,坐在了史蒹葭的窗前。 少女自是抓著拓跋空的手哭得梨花帶雨:“你們就想看我死嗎?你就想看我死嗎?” “我來娶你。” 第二天,史府舉辦了婚禮。只是,怎么都透著股冥婚的詭異和凄涼。 所有人都以為拓跋家的麒麟子瘋了,娶了一個隨時要死的女人。 只是皇帝陛下親臨,親自證婚,賜蒹葭誥命夫人。讓帝都女子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個快死了的女人。 細細調養后,史蒹葭竟是活了下來。 只是,身子終究是弱了。2年后誕下拓跋武的時候,還是沒能跨過那一關。 姬破天得知二人成婚的消息后,只是倒上三杯酒遙賀新人,就著邊關的清風明月獨酌一夜。 從此,天下再無女子能入眼。三尺之軀,盡付帝國。 姬老城主眼瞅著家族香火凋零,將錯都歸咎到了拓跋家身上。兩家的關系漸漸起了嫌隙,后來拓跋老城主離世、拓跋空接任后,姬老城主越發得寸進尺,行事竟然越發齷齪。 月前,內陸運往暴雪城的一批物資被姬老城主以懷疑藏有違禁品為由截下。拓跋奎親率特種營連夜劫了回去,第二天還跟著拓跋空大搖大擺地上門索要。 偷雞不成還惹了一身腥,姬老城主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把那幫廢柴狠狠cao練了一個月,如今一個個瘦的沒了點人樣。 不把場子找回來,你們就天天這樣cao練! 直接打上門去是不敢的,被逼無奈的嘍啰們還真想出了對策。 將周圍所有的草莽蟊賊全部掃蕩了一遍,強行整編成一個近千人的大型匪寨,有姬家出錢出物資,一個匪寨生生堆成了一個戰爭堡壘坐落在兩城交界之處。 只是,目標不明,任務不明,在上頭傳來命令之前不得出寨劫掠。生活雖然優哉了,但總感覺匪生少了點靈魂。 直至,那支軍隊模樣的人帶著大當家的回歸。 準備行動。 認識的不認識的匪眾們久違的熱血開始燃燒。 “軍爺,怎么整?”“我隨你怎么整。但是從現在開始,我們再無瓜葛,我們從來沒有見過!你們的目標是拓跋家的世子拓跋武,不要傷他性命,把他脫光了吊起來還是游行什么的隨你們開心,只要讓拓跋家丟臉就行。” “軍爺,咱這些個嘍啰怎么可能打得過人家正規軍?您這是讓小的們去送死啊!”大當家的立馬跪了下來抱著他的腿哀嚎。 “要么看命會不會死,要么現在就去死。” 刷! 外圍的士兵們將手中軍弩對準了匪眾。一幫被教訓過一次的匪眾們立即抱頭蹲了下來。 “真不能去啊!軍爺您放過小的吧!” “廢物!” 軍官一把扭斷了大當家的脖子,環視四周,沉聲道:“誰敢帶隊去,誰就是新的大當家的!事成之后,可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就近的匪眾們抱著頭拼命往后挪,只有一個人慢了一拍。 “好了,就是你了!不想死馬上出發!” 新的大當家強忍著腿肚子抖到快要抽筋的沖動,爬上馬帶著部眾呼嘯而去。 拓跋奎收到斥候情報后直接揮手讓交給拓跋武處理。拓跋武略一沉吟后立即派人將選手們聚集到自己身邊,安營扎寨,布置好防御陣型后等著人來。 遠遠地已經可以看到遠方黑壓壓一片壓了過來,只是怎么都有種色厲內荏且亂哄哄的錯覺。 雙方越來越近。 陸平安卻是一聲輕咦,看向獨孤九兒和韓鐵牛,有點眼熟? 韓鐵牛確定點頭。 獨孤九兒卻是立即笑彎了眉眼,大當家的出息啦,手下都這么多人啦! “陸兄認識?”拓跋武皺眉問道。 “嗯,有過幾面之緣。領頭馬上那個拓跋兄放他進來。” 拓跋武點頭應下,并不多問。只是和手下布置了一番。 目標越來越近,新的大當家除了馬蹄聲已經聽不見其它聲音,抬頭可以看見對面的士兵已經拉開了弓箭,然后密集的弓弦聲想起。 要死了! 新的大當家閉上了眼睛趴在馬上,由著胯下馬兒自行狂奔。耳邊傳來身邊部眾中箭的哀嚎慘叫,摔下馬背骨頭斷裂的聲音,還有失心瘋一般哭哭笑笑的狂喊。生平種種一件件涌上心頭,這一輩子起起伏伏也不算太虧了吧,而且還見過仙人... 紛雜的聲音漸漸在身后弱了下來,大當家的睜開眼睛,我還沒有死嗎?卻見幾個仙人正在馬下笑吟吟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