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老祖！”

    小弟子著急忙慌地往玄異的殿閣跑進去，這弟子看著不過十來歲，半長不長的頭發束在頭頂心，別著一根短短的木簪子，身上穿著窄袖山宗的道袍，襯得整個人玉雪可愛，一張小臉上卻寫滿了驚惶。

    小弟子不是別人，正是周慕海在少陽做臥底的時候多加照拂的那群小孩子中的一個，后來林玖帶人平了少陽，開建潛山宗，這批有靈根的孩子也被留了下來，成為了林玖的小徒弟軍團。

    “嚷嚷什么？有事兒找你們大師兄去，往這兒跑做什么？！”

    小弟子還沒進小山門，就被斜刺里出現的鄭易給攔了下來，鄭易也穿著山宗道袍，但顏色更深一些，衣角上帶著點祥云的圖案，看著比小弟子身上穿的做工更精細些。原本短短的頭發經過小半年時間也留長了一些，只在腦后靠近脖頸的地方扎了個小尾巴，看著懶懶散散的不成樣子。

    “易師叔，咱們宗內的大陣小陣都亂了！大師兄已經去搶修了，叫我來……”

    “啥？！陣法出事了？”

    鄭易瞬間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兒，給小弟子指了個方向，隨即祭出飛劍跳了上去，身影瞬間從小山門內消失。

    “師尊在那兒睡覺呢，盡管去鬧他，我先去看看。”

    “哦哦！”

    小弟子往小山門內快速跑過去，心里糾結成了一團，這個易師叔果真奇怪……怪不得大師兄都叫他們這些小的離易師叔遠點呢。

    三十二峰之外，周慕海立于靈劍上，雙手凝滿靈力，方才潛山宗大部分的陣法瞬間失靈，靈石之間全部失去了關聯，周慕海正在搶救，這些小陣法都是他跟著林玖一點點布置上去的，沒人比他更清楚構造。

    周慕海按照記憶中靈石所在的位置用靈力一一激活，一個個陣法這才重新恢復運轉，結果轉頭就看到了鄭易這廝踩在靈劍上從樹林子里躥出來，手下意識一抖，一顆靈石作廢。

    周慕海：……

    周慕海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一顆低階靈石補上之前的空缺，手中指抉翻飛，又一個陣法補救成功。

    為什么陣法會突然失靈？明明他還好好地待在這里……不對！

    周慕海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指抉也進行不下去了，連手腕子都開始抖起來，一個錯神，靈劍頓時失了控制，周慕海整個人從半空中往變異荊棘叢生的地面墜落下去！

    “喂，周慕海！”

    鄭易還是頭一次看周慕海這么失態，顯然，周慕海和他想到一起去了，趕緊駕馭著腳下的靈劍快速下沉，伸手想把人接住。

    沒想到，周慕海只是短暫的失神，在鄭易的劍柄上借了下力，整張臉距離鄭易極近，愣是將自己下墜的動作在空中翻轉過來，往后一撤，落在了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上。

    鄭易只覺得剛剛一瞬間自己連周慕海那雙好看的眼皮上到底長了幾根眼睫毛都數了個清清楚楚，看著周慕海直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撇了撇嘴，心里有種古怪的不爽。

    “你，你沒事吧？”

    “嗯，多謝。”

    周慕海從儲物戒指中扔出幾十張陣法圖案，撲簌簌雪花似的落了鄭易滿懷，鄭易還沒反應過來，周慕海已經重新祭出靈劍，消失在了重重枝干中。

    “按照圖紙補救這些陣法，若是出了一差二錯……”

    周慕海沒說出的那半句話到底是什么，鄭易不用腦子都想得到，盯著周慕海離去的方向看了良久，鄭易這才收回視線，看著手上厚厚一沓子陣法圖，眉頭擰成了的疙瘩足以剿滅附近的飛蟲王國。

    他的天賦不錯，腦子又靈光，受了周慕海的刺激又肯在修煉上吃苦，不久之前就已經成功筑基，修煉速度比當初的周慕海還要更勝一籌。

    但是，周慕海喜愛陣法，從很早之前就跟在林玖身邊學習，鄭易倒是在周慕海的影響對比之下也學，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最害怕的就是推演推算，此刻看著眼前的厚厚一沓陣法圖紙，鄭易愁得直嘬牙花子。

    轉念一想，周慕海肯把這么機密的東西教給他，也不失為一種……額，唔，信任？

    想通了這點，鄭易的心情詭異地好轉了起來，連帶著手里的陣法圖紙看著也可愛了不少，任勞任怨慢慢吞吞開始為周慕海打黑工。

    周慕海的心思遠沒有鄭易那么復雜，一路踩著飛劍回到陣盤處，正巧玄異老祖也被小弟子鬧了起來，蹲在陣盤上看著護山大陣，身不動膀不搖，直接在陣盤上就將陣法恢復了個七七八八。

    “師叔祖，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師尊她……”

    玄異搖了搖頭，一臉沉凝，抬手止住了周慕海的話頭。

    “你不用問，也不用擔心。”

    “擔心也無用。”

    “師叔祖！”

    “陣法上的靈力雖然動蕩，但凝而不散，你懂我意思吧？”玄異指尖鉆出幾縷靈力，覆在了最后幾顆靈石上，潛山宗上空傳出一聲陣法啟動的清幽的嗡鳴，螣蛇霧珠獨有的霧氣開始在三十二峰之外重新升騰起來，“這螣蛇的霧珠是護山大陣可遇不可求的材料，我在少陽小千年，只見過兩次。”

    “能讓螣蛇獻出此寶的人，必然身負大氣運……但俗話說盈滿則虧，好事多磨，都是劫數，所以說你擔心也無用。”

    “與其擔心她，不如替她看好門戶，讓你家師尊沒有后顧之憂。”

    玄異修復完大陣，說了一通看似深遠實則無用的屁話之后，終于還是沒憋住自己的正形，抬手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揚長而去！

    周慕海低著頭，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手上的戒指，心下再動蕩，但也無濟于事。

    玄異說了一大堆，重點就那幾個字，想也沒有用，什么忙都幫不上，這讓周慕海因著長時間修煉而逐漸建立起來的信心一下子倒退回數年前團子即將出生的時候——那個時候，他也只能看著師父受苦受難，什么忙都幫不上，臨了臨了還需要林玖去保全他。

    父母死的時候也是，他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心里的恨意翻涌成海，依舊什么都做不了……

    他還能做些什么呢？他又能做些什么呢？

    如此無力的時刻，他再也不想經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