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亦央的話剛說完，臉上還帶著客氣的笑意的卿泉僵了一下，明白，自己失言議論了其他門派的私事有錯在先是不假，但是……

    五大宗門把這座墓城當成救命稻草，一面怨恨一面又心甘愿被其囚，這么多人，就這么大點地方，各宗之間除了勾心斗角之外，根本沒有其他消遣。

    誰手底下都有幾個眼線，這是墓城之中公開的秘密，卿泉實在是沒有想到，今天柏亦央不知吃錯了什么藥，竟然把這種東西說出來嗆他。

    不看實力和輩分，若論宗門之間，東昀掌門的位置可未必有他金貴。

    “柏掌門說笑了，卿泉還有事，先告辭。”

    “是不是開玩笑，你知我知，賢侄不必如此遮掩。”

    柏亦央大大喇喇地像個缺心眼兒似的說了這么一句，就連一向沉穩的柏枝都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努力地壓制住了自己的笑意，沒錯過卿泉臉上一閃而逝的錯愕……以及厭惡。

    賢侄什么的，虧他們家掌門敢說得出口，也不怕真閃了自己舌頭。

    柏亦央才不管你那個，既然是找茬打架給后面的動作鋪路子，那還客氣個什么？當然是對方最惡心什么說什么了。

    “聽說貴宗的二長老最近也在外奔波，不知今回來了沒？本座可是特地挑了貴宗的交易坊市的門，就是為了能碰二長老一面。”

    卿泉心里咯噔了一聲，二長老臧樺離開墓城可是隱秘中的隱秘，連隨山宗內部都鮮少有人知曉，柏亦央是怎么知道的？

    以東昀的實力，不可能把眼線滲透到隨山宗內部來……排除這個選項，就只剩下了一個可能了。

    在外界，柏亦央和二長老撞過面。

    到底是在什么時機撞過面？有沒有被對方探聽到什么？

    隨山宗要對潛山宗下手，潛山宗可是塊實打實的肥：少陽門曾依托并且興盛了上千代的王母群山、能讓異能者變成魔修的神秘的功法傳承，乃至出神入化的陣法……

    區區一個東昀，也想來分一杯羹不成？！

    “二長老最近是有外出，也是為了探訪建宗之地，他這人急躁快意恩仇，若是哪里得罪了柏掌門，還請柏掌門多多海涵。”

    “得罪算不上，只是遠遠地打了個照面，他也沒認得我。”

    這么明顯地試探他碰見臧樺時的形，柏亦央一耳朵就聽了個明明白白，他是多少年的老狐貍，虛虛實實這一又不只是東華的那個異能者會玩兒。

    “反倒是和一個東華的異能者關系甚密，難道隨山宗要在東華建宗了么？”

    “說不定隨山宗倒比我東昀更早一步在外界立足，屆時這墓城其余幾家，少不得要為隨山宗大肆慶賀了。”

    說完，柏亦央給卿泉留下了無限的想象和腦補的空間，搖了搖扇子，轉帶著柏枝等人往回走去。

    柏枝柏影向卿泉拱了拱手，跟上柏亦央離開。

    “出去了好幾個月，不知道門派里怎么樣了，既然二長老還沒回來，本座還是先顧好自己家后院兒吧。”

    清靜的大街上，只剩下卿泉和他邊的兩個小弟子，卿泉的眼神變了又變，也顧不得去清算符篆店面的賬目了，立時調頭往宗門的方向返回。

    這一堆話里面帶著話的陽怪氣，到底是什么意思？

    柏亦央是發現了隨山宗的企圖，想分一杯羹……還是在提點他二長老臧樺另有圖謀？亦或只是單純的挑撥離間？

    不管隨山宗內部如何猜測，柏亦央帶著自家師弟和徒弟回到東昀，一進掌門內，柏亦央就憋不住了。

    這么多年活在隨山宗有意無意的打壓威脅之下，今天終于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

    不管柏亦央的話里到底有沒有真話，反正有一句話是沒錯的。

    那就是墓城之內，幾乎沒有絕對秘密、干凈的地方。

    不多時，他和卿泉的碰面，和卿泉所說的每一句話，甚至于每一個細微的動作，卿泉不淡定的表，都會或多或少地擺在墓城其他三家的桌面上。

    不過看卿泉的反應，臧樺那老貨應該還沒有回來……也對，都傷成那樣了，怎么也得緩上兩天再說，否則連劍都御不了。

    就看隨山宗那邊怎么去應對了……

    柏亦央是確實探聽不到隨山宗內部的消息，但別忘了還有陸世鈞，隨山宗如果離開墓城，肯定會在靈石的惑下直奔東華。

    東華那里陸世鈞正淡定地等人上門，一眼就能看出隨山宗到底來了誰。

    到時候，這也將是柏亦央取信于其他三大門派的重要依據。

    柏亦央把手伸進自己的懷袖里，拿出了一張通訊符篆，符篆的末尾是繁復難懂的靈力結，這是五階的通訊符篆，能直接傳送整整半刻鐘的畫面。

    柏亦央在腦子里把計劃再次捋了一遍，即使整件事都像是在鋼絲上行走，危險之余更有緊張刺激。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大魚小魚們上鉤了。

    毫無疑問，這將是一場驚天的騙局。

    與此同時，東華安全區里倒是平靜得很，大院被二十多枚五階符篆保護得密不透風，自從上次讓豐樂心從大樓里跑掉之后，整個人直接在東華人間蒸發。

    短短三四天時間內，副區長頂起了豐樂心的職責，有條不紊地處理東華內部事務，順便安撫幸存者們的恐慌。

    不管是東華還是總安全區的幸存者，都會對頻繁出現在世俗界的潛山宗接受度更高，更加抱有好感。

    這位副區長也是人才，利用幸存者對潛山宗的好感，把當天發生的事整個兒地調了過來，以更快更好地平息幸存者們的猜忌和恐慌。

    當天大樓里發生的動亂，被簡單粗暴地解釋為——豐區長被不知道哪里來的修士威脅，潛山宗及時發現，前來救場，搞死了找茬的修士。

    只可惜豐區長受傷目前下落不明。

    這說法實在是漏洞百出，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說服這些幸存者們，那就是不管當天大樓里的形如何兇險，東華的幸存者們和大樓里的工作人員沒有一點死傷。

    這么大的動靜，沒有造成一個人受傷或是亡，對朝不保夕的幸存者來說就夠了。

    他們不怕死于天災，就怕死于，多有不值。

    這位副區長對所有事故應對足夠敏捷，腦子足夠靈活，恩威并施不落把柄，不像是輔佐豐樂心的助理，倒像是他的傀儡。

    一言一行都像是提前安排好的，絲毫對現在的事走向早有預料。

    陸世鈞打眼看了一下，即使是他，也難免為這件事冒了下冷汗。

    說不定現在的一切，依舊在豐樂心的計劃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