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沒有勝利者的博弈
董卓抱著董白上了戰車,一揮手帶著自己親衛向著城內走去,李儒急忙策馬跟上,不知道為什么,李儒覺得董卓的腰好似不如往日那般直了。 這場袁氏……不,天下世家和豪強代表的董卓的對弈,沒有勝利者…… 在洛陽的袁氏族人雖然被袁珣以偷梁換柱的方法幾乎全部轉移出了洛陽,廢帝也被袁珣救走,可是袁氏卻失去了標桿似的兩個人物。 雖然袁隗袁基以血洗刷袁珣身上的污點,但是以資歷尚淺的袁珣即使握有廢帝在手,也沒有資格真的號令天下,統領世家大族,各州郡刺史太守反董。 畢竟袁珣滿打滿算也只有十五歲。 他上面還有袁術和袁紹兩個野心勃勃之輩在。 即使是天下反董的領頭人之爭,也會讓袁氏最有實力的三個人內耗不止吧? 而董卓呢?被袁隗這么一搞,先前諸多布置付諸東流,眼看即將成為天下世家共逐的對象,從大漢相國變為國賊…… 還有董白…… 李儒輕輕嘆了口氣,董白大概是這場博弈中最無辜,受傷最深的人了。 “主公……” 董卓抬手止住了李儒的話,輕輕嘆了口氣道:“文優啊,老夫是否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如袁珣所說,我們的敵人從頭至尾都是把持著天下的世家,我還想著以分化拉攏的方式弱化世家在朝堂中的權柄……現在不但聲名狼藉,還即將面對那些世家州府官的征討…… 而玉奴……” 董卓將捂在董白脖子上的手絹緊了緊,眼中滿是復雜。 “都是老夫的不是啊……” “岳父千萬不要因此頹喪,我們為了這個位置,策劃了三年,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拿到了天下執牛耳之權利?雖然是假掌握這天下命脈,可是我們亦不是軟柿子!不就是開戰么?”李儒拱手沉聲道,“我們在洛陽就有近十萬兵力,外加西涼,河內,弘農,司隸等以掌握在手里的州郡,我們兵力達到三十萬,天下無出其二。天下十三州,我們手握中原漢中富庶之地盡在我們手里,有何懼之?” 李儒眼中精光閃爍,滿臉堅毅道:“岳父需知,即使天下世家聯手,但是這些州郡官們各自背后都有勢力代表,所需的利益也各不相同,此時朝廷權柄盡失,天下已然大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誰不想問鼎洛陽?袁家掀起的波浪容易,再想平復可就難了,他們人人皆想在這饕餮盛宴中分一杯羹,怎可能一條心?而且真正能夠跟隨袁氏起兵的,也無非就是那些袁門舊吏罷了。 真正的聰明,不會那么容易就跟風的,畢竟我們代表著朝廷正統!除非我們失勢,要不然,袁氏不過孤掌難鳴罷了。” 董卓驀然抬頭,愕然道:“廢帝已被救走,雖然派了徐榮呂布追擊,但是袁珣手下士兵乃是天下有名的精銳,我大部分兵力還需固守洛陽,以防洛陽世家再出什么手段,哪里敢保證一定能夠追回廢帝呢? 唉!當初就該直接鴆殺那劉辯小兒,也不至此時惹下禍端。” 李儒瞇眼冷笑道:“袁珣是救出了廢帝,可是又能如何?我們現在便發詔天下,說劉辯和何太后暴斃,宮中還有三具尸體不是么?現在就發喪,舉國同悲,既然袁珣金蟬脫殼,讓我們覺得廢帝已死,那么天下也該相信,廢帝已死,彼時那劉辯又有何用?” 董卓一拍大腿道:“著啊!此計甚好,我們便說廢帝已死,還說是袁珣所害,袁珣手里的廢帝,活著,也只能死了!” 賈詡騎在馬上,身邊時郭嘉吩咐貼身“保護”他的兩個悍卒,他一面馭馬狂奔,一面斜眼偷瞟騎在夜照玉上滿臉猙獰,眼淚卻簌簌往下直流的袁珣。 他再看郭嘉一眼,只覺得心若死灰,他本計劃為袁珣獻上一記絕戶計,一來卻是為袁珣填補他整個計劃最大的空缺,以袁氏聲望最重之人被董卓所害,來推翻袁珣之前自污在身的種種污點,二來…… 他不是沒私心,其實就是想報復袁珣以家小和自己性命要挾自己為他效命之事。 所以才讓郭嘉安排他私下與還未去冠軍侯府與袁珣會和的袁隗見面,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原本他獻完計策就想帶著家眷溜走,逃回武威茍且了此殘生,未想到還沒走出袁隗府上,就被似笑非笑的郭嘉給控制住,和錦衣衛一路趁著當夜大亂混出洛陽。 他總感覺那個衣冠不整的青年洞悉了自己的想法,而且有意縱容,卻又找不到證據。 郭嘉回望賈詡一眼,輕笑道:“若想立功求生,此時正是機會,莫說我未提醒先生。” 賈詡一怔,隨即反應過來,當即減緩馬速,在兩個悍卒的看管下來到袁珣身邊,抱拳道:“主公!” 袁珣滿腦子都是袁隗和袁基慘死時的場景,聽得有人呼喚自己,滿眼戾氣的轉頭瞪過去,發現是賈詡,眼神這才緩和些許,用戰袍擦去臉上淚水,冰冷道:“說。” “追兵勢大,雖有火墻阻隔,但是繞過火墻也就片刻功夫,若不安排埋伏阻擊,雖然主公麾下將士精銳,也難免兩敗俱傷。” 袁珣沉吟一下,點頭道:“文和的意思是埋伏阻擊么?剛才斥候傳來消息,說董賊所派呂布與徐榮追擊,呂布也就罷了,徐榮乃是少見的帥才,用兵謹慎,單純阻擊只怕對他無用。” 賈詡點頭道:“徐榮熟讀兵書,帶兵入神,乃是相國……董賊手下最為得力的將帥之才,若想單純阻擊的確不易。”說著,賈詡指著前方隱隱在望的龍門山口道:“此處乃是潁洛官道開始之處,要通過龍門山,必然先過龍門關,龍門關乃是一道狹長山谷。” “在此處阻敵?” 賈詡搖頭道:“非也,乃是在此處布下騎兵作為疑兵,佯攻呂布徐榮,擾敵為上,盡量將徐榮引向南邊陜縣,以徐榮的謹慎,追上兩里地必將折返重追,龍門關以南皆是平地,彼時我們以逸待勞靜候他們到來!” 袁珣看著賈詡,問道:“以一萬對四萬?” “以一萬對四萬!” 袁珣絲毫沒有猶豫,立馬點頭道:“善!” 廢話,這需要猶豫么?賈詡是誰?那是三國屈指可數戰略戰術大師,一計亂武,二敗曹cao,若不是太低調,就算不能和孔明其名,成就也不在其下啊! 賈詡看袁珣答應的如此干脆,也松了口氣,但是再看袁珣那通紅充血的雙眸,一顆心有吊了起來。 他怕死,他怕死極了。 不知為何,他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個夜晚,他們一行官吏在西涼被邸族掠邊亂賊劫持,他謊稱是段炯外孫逃過一劫,而其余人盡數全被屠戮的時候。 賈詡牽著馬韁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賭命啊……自己一輩子,最怕的就是賭命了…… …… 徐榮和呂布各自帶著兩萬追兵繞開火墻向南急追,他們和袁珣的軍隊隔得并不遠,隱隱還能看見大隊人馬飛奔揚起的陣陣塵土。 呂布心中一嘆。 袁君瑜,也算是你時運不濟,此時死在我呂奉先手上,已經不是吾之過錯了。 況且…… 呂布轉頭望身邊看去,只見那個身穿西涼制式將官鎧甲,面無表情的將領依舊馭馬追擊,并沒有什么過多的情緒。 徐榮…… 在洛陽北門之戰中讓呂布印象深刻的一個西涼軍將。 為了追殺袁珣,董卓算是把自己手下最為得力的干將派出來了。 呂布嘴角一簽,暗哼一聲。 既然如此,袁君瑜,拿你的人頭作為我呂奉先往上爬的資本吧! 一將功成萬骨枯! “等等!” 徐榮忽然一抬手,全軍速度降了下來。 “徐將軍怎么了?” 徐榮瞇著眼睛看著龍門關那狹長的山谷,沉吟道:“此處地勢狹窄,大軍鋪不開,袁逆很有可能埋下伏兵,我們需小心謹慎才是。” 呂布冷笑道:“徐將軍是否太過謹慎?袁逆兵力滿打滿算不足萬,你我兵力四萬有余,就算是在這峽谷開戰,我等有何懼之?” 徐榮皺眉看了呂布一眼,輕聲道:“此時雨季雖過,但這幾日天氣干燥,莫忘了袁逆軍中那古怪的火油,在這峽谷之中大火一燒,莫說是四萬兵馬,即使是四十萬,只怕也都化為枯骨!” 呂布想起那能夠投射火油的恐怖武器,也是氣勢一滯,隨即點頭道:“徐將軍所說甚是是有理,那我們該如何應對?” 徐榮看呂布認同自己的話,那面癱的臉上這才稍稍有了些笑容,說是笑容,也不過是嘴角微微動了動。 “將四萬大軍分為三部,先派斥候入谷調查,隨后派一萬士兵緩緩入谷,倘若沒有埋伏,咱們在三軍匯一軍加速追擊。” 呂布緩緩點頭。 徐榮用兵果然有一套,袁珣兵力少,若是在山谷中埋伏,不能有最大戰果必然不會貿然攻擊,可是一萬士兵正好能夠兵力微微壓制袁珣,袁珣若是攻擊,后面的三萬士兵也能快速支援并壓制袁珣。 若是袁珣不攻擊,等一萬士兵過了龍門關,整個龍門關便會成為兩邊被堵上的口袋,到時候袁珣插翅難飛! 隨后呂布一擺手,三四百輕騎迅速奔入山谷之中,二人也是靜靜在谷口等著消息。 還未有多時,便聽山谷之中喊殺聲沖天而起,似乎有小股部隊交戰起來。 徐榮眉毛一挑,大喝道:“沒有伏兵!全軍加速入谷!” 呂布莫名其妙的跟著徐榮就沖,這徐榮也真是奇怪,里面喊殺聲都傳出來了,為何徐榮還說沒有伏兵? 徐榮似乎知道呂布心中所想,一面追擊一面“微笑”解釋道:“斥候才入山谷,便和敵人發生交戰,對方必然只是派出輕騎襲擾,人數不會多,更不會有伏兵,他們正一路向潁川逃竄!” 呂布這才恍然大悟,心中對徐榮的評價再次上升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