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話 生死一線
化羽登上受刑臺轉過身面對眾人,他并非不怕,只是骨子里的倔強讓他不肯言怕,更不愿讓人看出他的不安,也許這就是一種與生俱來的驕傲吧。 虛禹發話道:“燕子,這次就由你來行刑吧!” 燕翔不由一顫,隨即回道:“此刑罰將生死交由天定,而我畢竟是化羽的師父,由我行刑,無論結果是生是死,恐怕都不合適。” 虛禹看著他略作思量,然后吩咐道:“山子,還是你來吧!” 行刑之時,山子一聲令下,只見化羽仰起頭沖著上天喊了句: “命是我的,你休想拿去!” 只是,這一聲吶喊被淹沒在飛釘齊發中,只有寥寥幾人聽到了。 “這孩子的骨頭還真不是一般的硬。”一旁有人已經開始議論,“已經三十六釘入骨,竟就一聲沒吭。” 尙輕不由想起那次自己親手鞭笞他時的情形,他也是這般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可是這一次,一百零八釘,釘釘入骨,疼痛是上次的百倍,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倔呢,喊聲疼又能如何? 尙輕已經不忍直視,側過臉看到燕翔緊鎖的眉頭,那表情看起來并不好受。 “你也不忍心看下去了?”尙輕低聲問道。 燕翔攥了下拳頭,竟然“嗯”了一下,“知道嗎,這孩子身上有一股妖息。” 燕翔的聲音非常輕,尙輕卻為之一震,“什么,你說他是妖?” “沒錯。他是!” “可我為什么感覺不到?” “他身上的這股妖息似有似無,若隱若現,那是只有修為足夠的妖才可能感應的同伴氣息。只是,此前他明明就是一個凡人,這點變化有人應該也察覺到了吧。”燕翔說著瞟了虛禹一眼。 也就是說虛禹也應該感知了化羽身上的妖息,尙輕想著越發覺得奇怪,“怎么可以做到?” “只有兩種可能。其一,他和我一樣耗費靈力隱藏了妖息,只是一時沒控制好露出破綻,如果是這樣那他的修為便不會在我之下;其二,就是他的妖心曾經被封印,如今封印正在解除才逐漸顯現出來。” 尙輕明白了,燕翔的不忍源自化羽妖的身份,但對妖他也并非都會心存慈悲,比如無名居的那位,所以方才他會更加覺得化羽是在配合虛禹演戲,因此才不給化羽活路,其實想看虛禹如何收場。 可憐化羽就成了這場猜心角力的犧牲品。 短短的時間,一百零八顆釘已經將化羽定死在石柱之上,此時的化羽低垂著頭,緊閉雙眼,應當已經昏死過去。 但這還沒完,緊接著山子就要登臺請雷,簡直不給半刻的喘息。 最沒有定力的就要數小夭了,怎么看著一顆顆釘進化羽體內她肩膀上的傷也開始疼了起來?而心腸柔軟的鶴舞壓根就沒來,如果她在怕是也承受不住那場面。 當云團涌動,天色驟然陰沉下來,大家知道雷要來了。雖然這道雷還不知輕重,但凡人rou體無論是何種力道的雷擊能活命的幾率都實在微乎其微。 就在大家屏息以待的時刻,那道雷劃過天空縱直劈了下來,化羽背后的石柱應聲而斷,大家都只有一個想法,那rou身定是完蛋了。待煙霧散去,尙輕第一個沖上前,小夭緊跟著也跑了過去,剛到近前腿一軟便跪在了地上。 簡直不可思議,化羽的身體竟然完整無缺,連根手指頭也沒少。難道是那句向天叫板的話真的把天都給鎮住了?尙輕來不及多想,一撫化羽的脈息還有氣,便將他一把抱住。 尙輕想也沒想就把化羽帶回畫音居,一顆一顆為他取出身上的噬骨釘,小夭在一旁幫忙,敏感的她幾次都強忍著淚水。尙輕知道小夭是個重情義的人,于是說道: “至于鎖魂釘,要等他醒過來靠自己的能力消除。現在我們能做的有限,只能聽從天意了。” 還有些話她無法跟小夭講,一來,由于碎元釘的作用,她發現了化羽未成形的靈元,他果真是妖,只是那靈元本就剛剛有個模樣,現在被碎得七零八落散落在化羽體內;二來,以化羽目前的狀況,只怕很難醒來,尙輕已經感應到他的魂魄即將剝離rou體,一旦到那個時候,她就準備好第一時間抓住那縷幽魂,和它一道去地府。當然,這一切都是不能向外人道的。 “小夭,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尙輕勸道,“你在這里也幫不到他,別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 聽尙輕這么說,小夭只好告辭。 看著小夭的背影,尙輕暗想,化羽的妖息她會不會也感應到了? 事實上,以小夭的修為還并未感應到這絲微弱的同伴氣息,她對化羽的關心完全出自朋友之誼還有那些許的心虛和愧疚。但方才尙輕的話卻讓她聽出了別的味道,她覺得尙輕是在暗示她,那次交手她肯定是認出了自己,所以猜到昨晚擅闖無名居的其實是她。 尙輕知道卻不說破,是不是意味著她其實和自己算是同道中人?小夭腦洞一開想的就越發多了起來,于是,她便將一早發生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猜測和推斷及時傳遞給棠洛。 小夭走后,尙輕驚訝地發現原本正在逐漸從化羽體內散去的元氣正在重新聚攏,而化羽的胸前也開始閃爍著紅光,細想起來,方才雷擊的一瞬她似乎也從化羽身上看到了一抹紅光。現在才看仔細,那紅光正是從化羽胸前佩戴的那顆石頭上發出的,無疑,它正在幫化羽續命。這么說方才的雷擊也是因為它降低了對化羽的傷害。尙輕想著,伸手去碰了下那顆石頭,卻被灼熱感燙得趕緊收了回去。 此時,燕翔推門走了進來。 “你終于來了?”尙輕說著站起身。 燕翔知道尙輕生氣,于是問道:“他怎么樣了?” “還活著。我不會讓他死的!” 看著尙輕那篤定的眼神,燕翔心里突然覺得很不是滋味,他朝床榻走去,隨口說道:“他今日所受,即使妖身修為不夠也很難扛過去,你要——”他想說“你要想開些,無論發生什么都不是你的錯。”之類寬慰的話,卻在一剎那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