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話 少年的告白
尙輕想不通封印仙元五百年竟會帶來如此強大的后遺癥,自己的渾身法力到底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恢復?如果一直這樣還怎么回歸幻虛,一個法力盡失的上仙還如何在寒光殿登堂入室? 尙輕閉上雙眼,靜靜地打坐,她訝異自己對于回歸幾乎沒有多大的迫切,時隔五百年終于要從一個受人趨勢的苦役搖身一變成為連府君本人都要禮讓的上仙,她的心中為何連一絲欣喜和急切都沒有? 這時,門被重重敲響,屋外那不羈的氣息除了化羽還會有誰,但尙輕還是問了一句:“誰在外面!” “尙輕,”化羽直呼其名,叫得還挺響亮,“是我,化羽!我有話要對你說!” 此時的尙輕只想安靜,而化羽的出現無疑打破了她的寧靜,于是回道:“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 “不行!,今天就要說!你不開門,我就在這里說!” 化羽的語氣十分強硬,與往日的他差別很大。尙輕有些奇怪卻依然不想給他開門。 “太晚了,我要休息了!”尙輕說著滅了燈火,卻還是輕輕來到門前。 門外的化羽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如此靜默了一會兒,尙輕本來忍不住想開門問個究竟,看看這小子深更半夜又發的哪門子神經。就在這時,化羽卻開口了。 “尙輕,我知道你沒睡。有些話,我等不到明天了,必須現在就說。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可能就是個不懂事,又沒什么本事的小屁孩兒,可你不知道你在我心里意味著什么。簡單說就是——我喜歡你!” 化羽的表達簡潔直白,但“喜歡你”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尙輕卻不自禁地捂住了胸口,好猛烈的心跳,怎么會這樣?尙輕趕緊閉上眼睛,努力調整呼吸,并對自己說: “你醒醒吧,一個孩子的玩笑話而已。” 屋里沒有任何反應,化羽繼續說道:“你曾問我見過彼岸花開嗎?我說見過。我沒有撒謊,我在——在你身上看到的!” 這小子,那晚的事他都記得!尙輕氣得緊緊攥了下拳,依然克制住。 “我聽老人們講過,彼岸花是開在陰曹地府的,所以那是地府給你的印記對吧?我知道你的事,比你知道我知道的還要多!在你身上一定發生過一些不可言語的苦痛,所以你才用拒人千里的冷漠姿態對人,但是我猜,在你冷酷的面具之下實際上活著一顆爛漫自在的心,對吧?” 短短幾句話卻使得尙輕渾身戰栗,這小子才認識自己多久,卻仿佛已經透過眼前的尙輕認識了曾經的司劍,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你面前我的確微不足道,但我喜歡你的心真實坦蕩,我的感情就像我這個人一樣簡單純粹。我知道,你會嫌我年紀小,可是我很快就能長大,而你又不會變老,剛剛好不是?所以,和我在一起吧!或許我給不了你別的,但我保證在我身邊的你可以卸下所有偽裝和防備,輕松自在,無拘無束,我們可以四處游歷,我可以帶你飛到天涯海角,這世上的任何角落……” 化羽說這番話時腦海里始終想著青羽,想著絕不能讓那個老不要臉的得逞,想著如何給他添堵,卻不料第一次講這樣的情話卻說得那么自然,儼然真情流露,甚至他自己都要感動了。 然而,這樣的表白毫無技巧,甚至可以說拙劣,卻惹得尙輕一陣臉紅心跳,她告誡自己不能讓他繼續說下去了。 “夠了!”尙輕終于開口道,“你是喝酒了還是做夢呢?大半夜說什么胡話!” “這——這哪里來的酒啊,我喝什么?”化羽應道,“我現在非常清醒,這些話我憋在心里好久了,我是認真的!” “可我不想聽!”尙輕冷冷地回道,“深更半夜,你不睡覺也不要打擾別人!” 打擾?她竟然將自己的表白看做是一種打擾。化羽心中升起一股nongnong的不甘,甚至有種被羞辱的感覺,于是大聲問道: “你是因為我年紀小才質疑我的情感,還是因為你喜歡青羽?可是,他那樣的人連真實姓名和身份都可以隱瞞,還有什么真情可言?他對你沒有真感情的!他今天可以對你說情話,可那樣的話他曾對多少女人說過?他又是如何對待她們,如何對待我娘的?” 這小子都知道?他什么時候?難道是剛才他都聽到了?不對,也許他遠比我們想的心思縝密。尙輕暗暗想著,她雖然不知道化羽為何會突然抽風般地向自己表白,但她清楚如果這小子是當真的那就危險了。 那一刻,寒諾的臉不自禁地浮現在尙輕眼前,她幾乎都要忘記的那張臉此刻竟然這么的清晰。寒諾是仙尚且那樣,這個化羽只是個活了十八年的半妖小崽子,無論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該進入自己的世界,更不能有任何糾纏。想到這里,尙輕的目光掃向架子上搭著的青羽的罩衫。 不管怎樣,離開之前必須把所有亂七八糟的事都給了結干凈,以后再無任何瓜葛!尙輕打定主意,抬手拔下發簪,解開羅衫,然后披了青羽的罩衫,又踢掉一只鞋,這才將門打開。 那一刻,化羽簡直呆住了,他從未見過如此衣衫不整,儀態慵懶的尙輕,一時間連目光都不知該往何處投放。 尙輕卻似全不在意,一副生氣的樣子說道:“你說完了嗎?小屁孩兒一個,知道什么?胡言亂語,簡直不可理喻!病了就去求醫,別在這里瘋瘋癲癲,像什么話!” 深情告白卻遭到如此的譏諷嘲罵,化羽抬起頭氣鼓鼓地看著尙輕,尙輕的眼神卻根本沒有落在他身上。這時,化羽注意到尙輕的身上披著一件男子的衣服,是青羽的玄色外衫,他不由朝屋里望去,難道說他們…… 化羽臉頰一紅不敢想下去,隨即又因憤怒立刻變得煞白。 而此時在尙輕的臉上,除了嫌棄還有一種被打擾后的厭惡。化羽覺得自己站在那里簡直就像一個傻瓜,他抬手朝屋內一指,“沒想到你竟然是如此——” 后面那惡毒的咒罵他終究說不出來,于是狠狠一甩手臂轉身張開雙翼便飛走了。望著消失在天際的那抹黑影,尙輕出了口氣,卻覺得心底那么地冰涼,就好像放在千年寒冰上冰凍過一般,冷得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