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話 星軌閣
“這是什么?” 逸一這一口氣還沒完全倒過來,卻忙著回道:“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應該就是御仙陣的陣譜。” 司劍雙眉一挑,警覺道:“從何得來?” “花子卿。”逸一于是將整個過程描述了一遍。 “是他不慎掉落?” “怎么,哪里不對嗎?” “瓊極少史曾在天帝身旁當差,行事做派一向謹慎沉穩,如此重要的物件他怎會不收好?” “你是擔心其中有詐?的確,花子卿對殤戈一向恭順,殤戈肯將這么重要的事差他去做也足見信任。只是,這么久了,我始終覺得他和殤戈不是一路的,他會幫著殤戈設計害人嗎?” 逸一心中不無懷疑卻也充斥著矛盾。花子卿年少封神,從天庭下到幻虛便是一境副仙,執掌熒華殿至今未曾出過紕漏,他謙恭有禮卻從不諂媚,處事嚴謹且十分公允。這樣一個對仙家禮法規矩極其看重的人會為了邀寵自己的主仙而背棄原則? 不想,司劍沉默了少許卻說了句:“未必就是害人。” “什么?” 司劍理了下思路重新道:“也許如你所說只是巧合,誰都有行差踏錯的時候,一時疏忽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他是故意的,也不見得就是為了害人。” “他難道還會幫你?” “幫倒也未必。只是,當日我回到幻虛,正趕上有弟子通過終試登殿拜師。我本想先回桃塢,是他出來迎我,看似隨意卻告知了殿上的弟子正是化羽。” “他當時是故意告訴你的?可是,他又不知道你和化羽的淵源,難道是殤戈同他提過?那他們的關系可就真是好了。這樣的話,他告訴你又是為什么?他希望你收化羽為徒?不行不行,讓我理理。”逸一瞬間凌亂了。 “無論怎樣,從我來幻虛為仙,瓊極少史從不曾對我有過任何偏袒,卻也不曾有過不公的對待。” “沒錯。想當初寒諾那件事,他還極力為你說話,希望輕罰。主張嚴懲的就只有殤戈。哦——”逸一突然驚道, “我想到了。花子卿是在天帝身邊當過差的,必然是天帝的親信。當初是天帝點頭讓幻虛收下化羽,或是天帝想看看一個半妖是不是真能通過考驗,故而花子卿才要為他守住公正,免受干擾。” 如果真的只是出于公正,那么花子卿就不該泄露陣譜,這是明顯的偏袒。除非,他是知道里面會有不公,才有意彌補。司劍想著卻未出口,逸一本來就心思重,這個時候的他們唯有放手一搏這一條路,的確不該再前怕狼后怕虎。 “多想無益。即便眼前的是陷阱,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你說的對。既然如此還等什么?”逸一說著沖司劍使了個眼色。 司劍的眼神重新回到圖上,逸一記得雖然有些七零八落,但還是描繪了個大概。都是一些聽說過的仙號,每一個仙號定點一個位置,這不僅是陣譜連陣容都有了。 “逸一,你看出什么了嗎?” “當然。這兒、這兒、還有那兒,這幾個都是神位,其他也都是名聲響亮的上仙。還有這幾位,以往的法會上有見識過,恕我直言,你都未必能打得過。” “我是說這陣型。” “陣型,怎么看有些凌亂,看不出明顯的陣眼所在。” “你看,像不像星宿?” “星宿?二十八星宿?” 逸一和司劍同時眼睛放亮。 “走!”司劍說著收起桌子上的圖飛奔而出。 “走哪里啊?”逸一嚷著緊忙追上。他們一口氣沖上九天,來到星軌閣。 司劍朝著九天而來的時候逸一就明白了,但這個時節不是占星的時候,星軌閣雖然算不上機要所在,可是無故擅闖也是不好。 “司劍,昶夕星君下界游歷,我們就這樣不告而來?” 司劍瞟了他一眼,“你何時守起規矩來了?”說著一側身繞到殿后,拐角那里有一個側門,入門便是登云梯一直通向頂層觀星臺。 逸一跟著司劍走上觀星臺,放眼四周穹廬星幕將他們環抱,星云流轉蔚為壯觀。 “我少時曾在前面姻緣殿打過雜,那會兒就曾溜上來過。” “看出來了,熟門熟路。要不要一會兒跟月老打個招呼去?” “少廢話!” 說話間,司劍已經掏出圖對著星幕比對起來,逸一也收起笑容仔細觀察著眼前的星河軌跡。 “心、斗、柳、角,沒錯,是二十八星宿。以二十八星宿為陣,二十八個陣眼,環環相連,相互依托牽絆,無極變幻,根本沒有規律可言。” “這里,”逸一上前指著圖上的空白部位,“有可能還有北極。” 司劍的腦海中立刻出現數十個齒輪飛速地旋轉著,“將最終的陣眼放在北極位置,以一牽二十八,完全找不到破綻。” “即使陣眼淪陷,其他二十八陣也可以各自為政。這是一個沒有弱點的陣,太可怕了。”逸一連連搖頭。 “自有造物便沒有什么是完美無缺的。創造陣法的仙神尚不能自詡完美,所創陣法怎么會完全找不到弱點?我不相信這世上會有無懈可擊的仙術。” 司劍說著,雙目盯著星幕快速地移動。她雖然嘴上不服,但是眼下的確找不到任何頭緒,疲憊的雙眼不自覺地又落在最亮的那顆星上。 “北極……北極……”她不自禁地喃喃了兩句。 “北極星君下凡去了。” 一個聲音突然在腦后響起,將司劍和逸一都嚇了一跳。都怪方才太過專注,連身后來了人都不知道。 就見月老抬著眼皮看了看逸一又落在司劍身上,嘴角突然一揚笑道:“北極星君受罰下凡去了。你要找他得去凡界,不過這會兒,”說著掐指一算,“他應該還是個半大小子。你找他有事啊?” 司劍一愣,忙說:“啊,沒有。不找。” 逸一卻眼睛一轉,追問道:“北極犯了何事?怎么就受罰了?” 月老突然壓低聲音道:“都是星官,就出了那么幾個封君的,能不惹眼嗎?” “哦——”逸一立刻懂了,心里話,所謂天庭,上神都一抓一大把的地方,勾心斗角卻更勝下界。 這時,月老抱著把掃帚恭敬施禮道:“既然二位仙上不為找人,那小老兒就在此恭送了。” “這是趕我們呢?”逸一笑道。 月老雖然年長卻只居仙位,按照階品在上仙面前他是不能“造次”的,聽逸一如此說,他于是回道:“哪敢哪敢。小老兒不過是替昶夕星君看門打掃,不敢懈怠罷了。” 月老云淡風輕地就把昶夕星君搬了出來,狠狠地壓了逸一一頭,司劍心中好笑,于是故意沖逸一道:“走吧,還等著月老拿掃帚伺候上仙您呢?” 然后回頭沖月老笑道:“那我們就等昶夕星君回來再造訪咯。”說罷拉起逸一直接往外走。 身后,卻聽月老揮舞掃帚的沙沙聲以及自言自語道,“北極呦,你亮還不是被群星烘托的?沒有它們哪顯得到你啊?下去也好,凡間有苦也有甜,保不齊你還不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