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人情 中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過后 林家雙姝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卻依舊沒能瞞住床榻上醒來的女子。 “是你回來了么?” 女子的聲音干巴巴的,每個音節都如同被炭火炙烤過,煙熏暗啞。 林歲歲裹緊身上艷麗的外衣,仔細聽著女子的動靜。 她的腳步聲亦如書中所寫。 由于膝蓋不會彎曲,直挺挺的踏在地上,造成了沉重的響動。 從床榻到案桌,整整十三步。 每一步都像踏在林歲歲頭頂,踩的她腦門發涼。 現在女子站在桌前,與桌底的林歲歲只有一布之隔。 “啪--” 火苗跳動。 屋里又重新恢復了光亮。 她身上滿是燒焦的味道,刺的林歲歲鼻子發脹。 鞋面上的牡丹也被陳舊的污跡染的面目全非。 林歲歲縮著身子,往后退了半分。緊緊盯著面前的那雙繡鞋,額頭上滿是汗珠。 黑氣漸漸在屋里蔓延開來。 “是這?” 女子雙腿不能彎曲,腰部卻很柔軟。 她剛一彎腰,手指還未掀起下垂的桌布,衣柜后的黑氣瞬時濃郁。 “抓到你了。” 女子的聲音帶著得意,手指一松,身影在下垂的桌布上越升越高。 整個人改了方向,慢慢逼近衣柜。 林歲歲縱使有心理準備,此刻也被她嚇得一驚一乍。 聽著女子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遠,林歲歲轉了個身,悄悄掀起桌布,疑惑的打量著前面的人影。 明明原文中的林玥玥是在桌底被找到的。 怎么會就這么走了?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 女子停了下來,她背對著林歲歲,正與林玥玥面對面。 可腦袋卻在左右轉著,似乎在尋找什么,“奇怪,黑氣怎么不見了?” 林玥玥被嚇得直哆嗦,早就忘了林歲歲的囑咐。 眼睛不由自主地直直盯著女子空洞的眼白,拼盡全力才壓抑住不斷涌上口的尖叫。 林歲歲心中疑惑更甚。 她一把掀起桌布,從桌底鉆了出來,朝著女子的背影揚聲道:“你要找的,是我!” “嗯?” 女子猶疑地偏過身子,朝著林歲歲走了幾步。 她的臉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痕,眼白鋪滿了整顆眼球,卻沒有繼續向前,而是開了口,“你是誰?” 女子耳朵一動一動,像是在聽聲辨位。 林歲歲沒有回答。 屋里一時間靜了下來。 女子等的有些煩躁,索性伸出手在四周摸索。 有幾次指尖險險略過林歲歲的外衣,女子卻像是無知無覺,仍在不停地向周圍打探。 兩人挨的越來越近。 林歲歲腳步輕盈,靈巧的躲開女子。 直接轉去了屋子的另一側。 這屋里有窗無門。 窗外樹葉沙沙作響,應該就是那棵榕樹。 看來出口沒有變,她剛喘了口氣。 也不知林玥玥又搭錯了哪根筋,衣柜后的黑氣瞬間卷土重來。 剛剛還滿地亂轉的女子,猶如獵狗瞄準了食物,立馬轉身又朝衣柜走去。 林歲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可林玥玥,她還是得管。 不然以宋辭大愛無疆的性子,又會為了救林玥玥而受傷。 想起他,林歲歲有些挫敗。 自己與宋辭好歹是同生共死,歷經波折的患難之交。 比起林玥玥來講,交情總算是深厚。 但危機時刻,他依然一視同仁,依照本能去拉了林玥玥。 足見在宋辭心里,自己與旁人也沒有多少不同。 “唉----” 林歲歲深深嘆了口氣,看來想要宋辭心中更偏向自己,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眼看女子就要走近衣柜。 林歲歲往外衣上抹了抹手心里的冷汗。 悄悄走到女子身后,將林玥玥平日里的嬌滴滴的話音學了十成,“常公子不會回來了。” 離林玥玥只有一步之遙。 女子停下了腳步,似是在等她繼續。 林歲歲想了想書中的前因后果,可不就是:愛而不得,得而錯失。 沒想到齊鶴早前的話,卻是一語點破了幻境之謎。 林歲歲笑的嬌媚,“他早就厭煩了你那素凈的模樣,說得好聽是安靜,說得直白便是無趣。” “你...是誰?” 女子緩緩轉身,原本就斑駁的臉更加猙獰可怖,眉間的黑氣源源不斷往外擴散,將身后的林玥玥牢牢籠罩起來。 黑氣越聚越多。 一時間竟讓林歲歲有些迷眼。 “我是誰?” 林歲歲悄悄往后移了幾步,朝林玥玥指了指緊閉的窗戶,語調慵懶,“自然是要與常公子遠走高飛的人。” “你胡說!” 女子眼白直直看向林歲歲,冷冷道:“他不可能與你一起走的。” “他也不能!因為......” “吱呀--” 木窗的聲響分散了女子的注意力。 林歲歲心急如焚,聲音卻依舊傲慢無禮。 “哦?我們已經約好了時辰,你若不信,枕頭下就有他留給你的放妻書。” 女子神情漸漸平淡,林歲歲心一橫,挑釁道,“怎么?不敢看?還是沒法看?” “一點反應也沒有,你果真無趣。” 無趣。 女子像是被戳中了痛楚,整個身子都在顫抖。 林歲歲心中暗喜,不斷用聲音把女子往床榻旁引著,“他說你有眼疾,我原本不信。現在看來你不僅眼盲,心也瞎。” “他還說了什么?” 女子比想象中還要在乎常家獨子,她木愣愣的站著,任憑林歲歲冷嘲熱諷也不再前行。 只機械地重復著一句,“他還說了什么。” “還能說什么,自然是說你有多不堪。” 林歲歲用眼神催促著還在瞻前顧后的林玥玥。 再這么耽擱下去,要是等她出現眼仁可就麻煩了。 “他真這么說?” 女子眼白顫動,嘴角卻開始上揚。 林歲歲頭皮一麻,趁著女子魔怔的片刻,悄悄往窗邊挪了幾步。 兩個人還沒來得及爬上窗戶。 霎那間,屋外狂風大作,黑氣漫天。 林歲歲手腳冰涼。 她偏過臉,正對上女子空洞的眼白。 那里猶如一個漩渦,四面八方的黑氣不斷涌入,盤旋,凝結。 直到最后一絲黑氣也蕩然無存。 那眼白才停止顫動,翻出一幅瞳孔。 女子如癡如癲,眼里帶著輕蔑,“眼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