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難以捉摸的赫連嫣然(上)
這個小女子時刻謹言慎行,守著與他相處的界限,從不跨越毫厘。 這樣的她,落在旁人眼里是本分守禮,是有自知之明。可白盛卻知道,她不過是不在意。 對,就是不在意。 她會用同等價值甚至超出其本身數倍的東西以換取她想要的,交換一事被她做到了極致,只因她不愿與旁人產生任何牽絆。 白盛見過她與赫連碩這位家主的相處,親近又自然,和睦而溫暖。雖然兩人的輩分與年紀似乎顛倒了,但二人之間那種至親才有的溫馨和諧,他與母妃卻不曾有過,實在惹人眼羨。 以赫連元娘的能力,若是狠勁兒跺跺腳,只怕整個越國也要晃上幾晃。 她的涼薄與高傲都是天生的,不需要討好誰,也不必低伏于誰。 赫連嫣然對白盛,是淡漠,是疏離,是將他視為能威脅到赫連一族的皇子的浮于表面的敬重,是將他歸結為外人的客氣,是有求于人的誠意。 她想要找的下毒之人,只有白盛才能幫她,所以,她不惜為了白盛以身犯險,為他達成最終夙愿,為他奔波cao勞,為他殫精竭慮。 這卻也是白盛不能娶她的第二個原因。這個骨子里透著高貴與傲氣的女子,是他所不能掌控的。 她太出色太有能力也太強大了。這樣的強大卻又心里無他的女子若真成了枕邊人,只怕白盛睡著了都得睜著一只眼睛。 白盛覺得自己這樣有些沒道理,一面由于各種顧慮已經否決了赫連嫣然作自己正妃的可能性,另一面卻又因為她與自己保持距離而心生不悅。 或許是最近太過順風順水,竟似開始得意忘形了。這是毛病,得改。 一時間,屋子里靜悄悄的,誰也沒有開口。 突然,一聲奇怪的哨聲打破了平靜。白盛與武志清都還沒反應過來,赫連嫣然已出聲道:“進來。” 旋即,一道人影似憑空出現在門內。 武志清心下大駭,他自詡功夫不弱,可此人出現之時他甚至都沒看到緊閉的房門何時打開過,也絲毫沒有察覺到此人的氣息。這樣可怕的隱匿功夫……若是想不知不覺地取誰人性命簡直易如反掌。 想到這,武志清略帶驚恐地看向白盛,卻發現他面色如常絲毫未變,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何事?”赫連嫣然問道。來的是追云,隨著穆詢一同假作押送糧食比他們先一步離京。 “稟元娘,不出元娘所料,穆御史一行迄今已遭遇數次危機。對方混在流民隊伍里,有意驅使著人群哄搶糧食,還沖撞侍衛,想以此挑起事端,令穆御史被流民所傷。”追云言簡意賅地答道。 “人可抓到了?” “稟元娘,已盡數抓了,一個不落。” “可是什么也問不出來?” “稟元娘,一個字也不肯說。” 赫連嫣然轉過頭看向白盛:“不知殿下打算如何處置?” “一切由嫣然決定就好。”白盛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問得出問不出其實沒什么區別,上趕著來給他添堵使絆子的左不過是他的幾個親兄弟。即便真交代出了什么也斷然定不了他們的罪。 皇子犯法從來都不會與庶民同罪,皇子的爹要平衡各方勢力安撫朝廷后宮,只要不涉及弒君、叛國、陰謀篡位,都不是什么不可原諒的大罪。從輕發落甚至不發落皆有可能。 白盛不想白費力氣,既然不能令對方無還擊之力,那么也沒必要這么快撕破臉。他自認為耐性還好,總會有人比他先等不下去。 “那就不必再審了。既然他們這么喜歡扮作流民,就圓了他們的心愿。 刺瞎雙眼,割了舌頭,挑了手筋腳筋扔出去。”赫連嫣然平靜地宣判了幾人的命運,“讓他們的主子好好看看,膽敢把手伸到殿下跟前的下場。” “追云領命。”人影說完,又倏地消失不見。 始終留意著門窗的武志清可以發誓,房門和窗戶真的沒有打開過。他抬頭看向屋頂,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人是如何進來又是怎么出去的。 白盛盯著赫連嫣然的側顏微微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覺到他的注視,赫連嫣然看向他:“殿下可是覺得臣女心腸歹毒手段殘忍?” “怎么會?嫣然都是為了我好,我如何不知。”白盛否認道。 “對加害自己的人心慈手軟,就是在給日后養禍端,到時候只會傷得更重更慘。 臣女受過這樣的教訓,永遠不敢讓自己再犯。”赫連嫣然不急不緩地說道,話語中隱隱透出幾分沉重與悲涼,“背后的人是誰殿下自然心中有數,殿下不變動手就由臣女來做。 臣女就讓他們見識一下什么叫做有口不能言,有目不能視,有手不能提,有腳不能立。 日后再敢算計殿下,說不定就會落得個相同的凄慘下場。” 這哪里是個十四歲少女能說出來的話? 白盛不覺擰了眉,究竟發生過何事才能造就這般既堅定且剛強,又狠又硬的心腸…… …… 坑足了銀子的白盛下令隊伍直奔皖淮府,途中不再接見各地方官員。除去必要的夜間修整,亦不再做任何停留。 沿途的官員雖然得了信兒,卻并不死心,紛紛前來拜見欽差大臣與聞喜縣主,一心想著博個好感。結果都被鐵面無私的侍衛擋在了驛館之外。 偶爾有幾個托了隊伍中相熟的官員得以進了驛館,卻又由于武志清和煙波的無情阻擋,根本見不到二位貴人的面。 所帶的孝敬倒是盡數留下了,只不過卻是當著眾人的面,詳細記錄在了《皖淮水患官員捐贈名冊》上,算做了他們對朝廷對災民的貢獻。 看上去似乎是好事,可就憑他們那點俸祿,卻捐出了這等價值的銀兩物品,若是被有心之人抓住不放,保不齊是要危及今后仕途的。 這些東西可是下了血本用來討好欽差和縣主的,本是為了博個更肥美有油水的差事,如今卻至多只能換朝廷一句褒獎。 官員們內心滴血面上還得做出歡天喜地榮耀萬分的樣子。實在是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