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審問有方的皇子白盛
謝知意盡力忽略白盛臉上戲謔的神色:“您的意思謝某不太明白。” “謝都督不會連寫信的人是不是令尊也分不清把?”赫連嫣然走到白盛身邊,瞟了眼他手中的信箋,語氣平淡卻一針見血,“令尊從不親筆寫信,而且從來只稱呼你的乳名。畢竟是高人所取,還因此救了你的性命。我說的對嗎,皎奴?” 謝知意的目光猛然變得銳利狠辣,死死地盯住赫連嫣然。她知道,她竟然知道!她怎么會知道?她早就什么都知道! 謝知意的父親謝云牧年輕時只是個七品云騎尉,一次在戰(zhàn)場上傷了右臂,頗為嚴(yán)重,再也使不得盜搶,之后便一蹶不振。直到家中為他取了一房妻室。 謝云牧早先一心報效朝廷,無意成家,耽擱來耽擱去就拖到了二十八九。同齡的許多人,兒女都排成行了,唯獨他仍是孑然一身。適逢他傷了手,再難作武將,家里人趁機(jī)為他選了個不錯的女子。 謝云牧倒也任命地與她拜了堂。那一年,他正好而立。 妻子是個溫婉賢良的女子。婚后侍奉公婆伺候夫君勤儉持家。起初謝知意萬念俱灰,成親也不過是為了向父母盡孝,娶妻不過圖的是香火延續(xù)。可日子久了,他被妻子的溫柔體貼所打動,漸漸生了愛憐之心。夫妻二人琴瑟和鳴,后來便有了謝知意。 謝知意最開始并不叫謝知意,而是叫做謝天風(fēng)。這名字還是謝云牧憋了三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來的。 兒子出生以后,謝知意在妻子的鼓勵下恢復(fù)了斗志,練起了左手兵刃。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等到謝天風(fēng)六歲的時候,謝云牧經(jīng)過一路拼殺,已是個從五品的朗將了,仕途一片光明,家里的日子也越來越好。 可是謝天風(fēng)卻體弱多病,三日一小病,十日一大病。漸漸地更是纏綿病榻,床也下不得了。謝家上下是焦急萬分。 雖然謝云牧夫妻膝下還有兩個女兒,卻只有謝天風(fēng)一個兒子。妻子在生小女兒的時候難產(chǎn),險些喪命。最后雖然母女平安,卻是傷了根本,以后再難有孕。 謝云牧的父母著急不已,雖然兒媳素來孝順賢惠,甚得二老喜愛,可為了謝家香火,也只好準(zhǔn)備為兒子納妾。 謝云牧卻與妻子情誼篤深,不愿為此傷了妻子的心,堅決不允。 唯一的兒子久病不愈,夫妻倆遍尋名醫(yī)卻毫無起色。眼見著兒子承受著病痛的折磨,心愛的妻子終日以淚洗面,謝云牧想盡了各種辦法接過還是一籌莫展。 某一日,他路過一座寺廟,被門口坐著曬太陽的瘋癲老頭兒叫住了。老頭兒云山霧繞地說了一通話,最后告訴謝云牧,要想讓兒子活命就得給他改名。謝云牧原本并不相信,只覺得老頭兒是在胡言亂語故弄玄虛。可是回家后卻發(fā)現(xiàn)兒子病得更重了。 無奈之下,謝云牧只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按著老頭兒所說,給謝天風(fēng)改名為謝知意,還給他取了個乳名,叫皎奴。 還真別說,自從改了名以后,謝知意的身體竟然真的一天天好了起來,從一個風(fēng)一吹就倒的病秧子長成了一個小牛犢般的健壯男孩兒。 謝云牧感激萬分,又去那寺廟想要向老頭兒致謝,卻被寺中和尚告知那老頭兒原來竟是個游方的高人,曾借住在寺廟里。之后又不知去何處點化有緣人了。臨走前還特意給謝云牧父子留了話。 自那以后,謝云牧只稱謝知意為皎奴。他傷了手,雖然左手使起兵器來威力十足,寫字卻丑陋不堪,再怎么練也不見長進(jìn),便干脆封了筆。有什么需要書寫的都由其夫人代勞。 因此,謝知意收到的的確不是什么家書。 他想不明白,這一切便是連謝家族中也沒幾個人聽說過,可這位聞喜縣主卻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盛邁出一步站在赫連嫣然身前,擋住了謝知意似乎要將人盯出個洞來的目光。 “謝都督,你逾矩了。”白盛唇邊笑意不減,說出口的話語卻帶上了明顯的警告意味。 沒等謝知意做出反應(yīng),白盛身后的赫連嫣然卻先出了聲:“謝都督,只要我想知道就有的是辦法能夠得知。正如我知道你這封所謂的家書,其實是京中傳來指示你將縣令于靖滅口的命令。” “這……這怎么可能?”于縣令難以置信地道,“卑職并未泄露任何消息。而且貴人是今日才去的慶有村,此事絕不可能這么快就傳到京里去。這……這……這是為何?” “他們原本就沒打算留你這個活口。”白盛嫌棄他蠢笨,但為了撬開他的嘴,不得不耐著性子向他解釋,“鐵礦的事自然算是機(jī)密,讓你參與進(jìn)來本就是冒了風(fēng)險的。 皖淮府發(fā)了水患是誰也沒預(yù)料到的意外,因此也多了許多變數(shù)。比如欽差一行不日就將抵達(dá)。 于縣令你是個膽小不經(jīng)事的,萬一露了馬腳可不會像謝都督般守口如瓶。最穩(wěn)妥的做法自然是讓你將知道的一切都帶進(jìn)棺材里。 他們連法子都想好了,你大概會落得個在流民暴動中不行罹難的結(jié)果,到時候,誰都不會起疑。當(dāng)真是好算計。 于縣令,你的主子已是下定決心要除了你。事到如今,你卻還不肯說出他的身份嗎?” “我說,是十……”于縣令面色慘白地就要交待。 “于縣令,不說只不過是你一個人死,說了確是闔族難活,你的美妾,你的幼子都將為你陪葬,你可想清楚了!”謝知意厲聲喝止道。 于縣令渾身一顫,剛剛被恨意激起的滿腔怒火瞬間弱了下去,眼瞅著就要熄滅。他面色灰敗,似乎已經(jīng)放棄了生機(jī)。 白盛尖刺,輕飄飄得添了把柴:“于縣令,只怕你今日不說就再沒機(jī)會了。他們以打定了主意要將你滅口,為防萬一,又怎么會放過你的家人? 即便你今日引頸就戮,不到明日一家老小便會在地府團(tuán)聚!你既已知曉我的身份,就該明白如今我是你活命的唯一指望。 于靖,還不從實招來嗎?” 隨著白盛的最后幾句厲喝,于縣令終于回過神來。是啊,當(dāng)初那群人找上自己的時候承諾的可盡是榮華富貴,看上去比他老子娘都更為他著想。可如今,他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為他們奔走運作,結(jié)果,他們不僅念著他的功勞苦勞,卻只想要他的命! 這還是他們并不知道他已經(jīng)被白盛扣下審問的前提下,若是知道了,為保萬無一失,他那一大家子可就都不能留了。雖然她的親娘和老妻已經(jīng)在水患中身亡了,可是他還有嫵媚嬌妾,一屋子貌美如花的丫鬟通房,最重要的是他那幾雙兒女……他不敢再想下去,哆哆嗦嗦地閉上雙眼,兩行清淚自眼角流出。 于縣令用力咬了咬唇,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盡是決然之色:“卑職一人死不足惜,只求貴人能夠保全卑職家小性命。貴人可答應(yīng)嗎?” 白盛斂了笑,鄭重其事地應(yīng)承道:“我答應(yīng)你。” 于縣令得了保證,忽然就鎮(zhèn)定了下來。他活了大半輩子,一直膽小怯懦,如今真的死到臨頭,卻是為了子女們終于勇敢了一次。 于縣令豁出去了,再無顧忌,大聲道:“是十皇子!私自開采鐵礦一事的幕后主使正是十皇子白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