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怒斥群臣
血染東南閣,懸尸三百首。 吳妄回歸人域僅僅三日,于仁皇閣東南分閣大開殺戒,仁皇閣東南分閣直接癱瘓,各路人域勢力紛紛趕去打探消息。 而此時來此地打探消息最多的,反倒是仁皇閣總閣。 霄劍道人此刻的表情…… 麻了,徹底麻了。 他知道東南這塊的仁皇閣爛,但沒想到爛了這么多。 他知道吳妄這次肯定是不把事情鬧大不罷休,但沒想到吳妄能這么狠,真就能砍的全砍了,東南分閣實權派系被掃空了大半。 就這,吳妄還不滿足,甚至還在繼續調查。 懸尸城門口,側旁寫上罪狀,沒有半點遮掩,將這些尸首生前做的‘好事’,一件件、一份份,寫的明明白白。 半面城墻都快貼滿了! 來往修士拍手稱快,但也有不少人連仁皇閣上下一起罵了。 那些將門來人,此刻話都不說一個字,惟恐引火燒身,急忙撇清與東南分閣的關系。 那些宗門宗主、長老更是有趣。 他們半數主動站出來檢舉,大多情形下也是利益受損的一方;半數卻也只顧明哲保身,只要刑罰殿之人問到了,他們就低頭說幾句好聽的,完全不參與仁皇閣內部的整頓。 仁皇閣副閣主、刑罰殿殿主無妄子之名,竟是這般,再次在人域被傳的沸沸揚揚。 有人說他冷酷嗜血,有人說他辣手無情; 也有人稱贊連連,言說他敢作敢為,是人域正缺的一把利劍。 不管如何,霄劍道人此刻看吳妄的身形時,就是一陣感慨。 服了。 論膽子大,他這個修劍的,算是服了。 且看吳妄處。 他在那張椅子上已坐了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不合眼,對仙人而言自不是什么大事,但此刻的吳妄,神情略有些疲倦。 當你看到一只蟑螂時,暗處可能藏著一千只。 人域沒有一個完善的監察反饋機制,在這些事上的表現,連他記憶中那些藍星種花家歷史上的封建王朝都不如。 全憑一句‘一切為了人域’,能讓多少人保持初心? 東南仁皇閣已經徹底爛了。 借著黑暗動亂推倒重來? 但人域絕大多數的生靈都是無辜被牽連,人域總體又是積極向上的。 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吳妄看著血跡未干的臺階,下方跪著之人已只剩小半。 大半被他下令砍了。 甚至還不夠,將那些原本逃出去的也抓了回來,砍了掛在城門外。 而在吳妄身側,玉符、書帛、書簡已堆成了小山,上千顆留影寶珠被分封各處。 這些東西,現在就是刑罰殿握住的一把長矛,只要他向前一推,就能捅到總閣的底褲。 那些家伙此刻在惴惴不安吧。 老副閣主、高階執事,沆瀣一氣、狼狽為jian,拉幫結派、大肆斂財! 查到這就算了? 虎頭蛇尾倒是沒什么,良心過得去嗎? 他殺這些貪官污吏,是為了名聲嗎? 在這個大荒,在這大荒一隅的人域,那鐵血無情的名聲,真的重要嗎? 吳妄冷笑了聲。 此次之事,他自始至終,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在東南域雪鷹老人家中時,吳妄差不多就已看到了這一幕。 “怎了?” 泠小嵐的嗓音自側旁傳來,鉆入了吳妄耳中。 她用了玄女宗的妙法,有鎮定心神的功效。 吳妄笑道:“沒事,在想是我直接過去,還是等他們前來發難?!?/br> “發難?” “嗯,”吳妄道,“小嵐你暫且避一避,這些事與你無關,免得你被牽連?!?/br> 泠小嵐卻道:“我也是人域修士,如何與我無關?” “主要是怕等會血濺到你身上?!?/br> “那……” 泠小嵐緊緊皺眉,俏臉有些發白,嗔怪地看了眼吳妄,轉身飄然而去。 “啾?” 青鳥納悶地晃了晃腦袋。 “她容不得污穢之物,”吳妄緩聲解釋,然而他話音剛落,就見幾道身影自高空飛落,不由得挑了挑眉。 來的,卻是風冶子。 有趣的是,風冶子背后跟著王諫副閣主。 對于這個副閣主,吳妄自是沒什么好印象,畢竟發生第一次回溯之前,王諫已代表一些不滿他人域小金龍的勢力,出面對他發難。 后面幾次回溯,吳妄只是沒給王諫發難的機會罷了。 只是沒想到……又跳了出來。 風冶子皺眉看了眼各處,快步到了吳妄面前。 沐大仙見狀,立刻從樓船中飛了出來,落到不遠處,老老實實喊了聲: “師尊好!” “嗯,”風冶子點點頭,示意沐大仙退下。 沐大仙做了個鬼臉,卻是溜到了泠小嵐處,遠遠地看著此地。 吳妄有些懶洋洋地站起身來,對著風冶子拱拱手,笑道:“我想了許久,都沒想到,是風閣主來做說客?!?/br> 風冶子嘆了口氣,目光頗為復雜,抬手打了一道結界,將方圓數十丈籠罩了起來。 其內留下了不少人,比如鳴蛇、大長老、霄劍道人,以及泠小嵐、青鳥、沐大仙,還有幾名仙兵,以及諸多整理案宗的刑罰殿之人。 “無妄,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弄的這么大……” “前輩坐?!?/br> 吳妄含笑攝來一張座椅,擺在了自己身旁。 風冶子也沒多客套,淡定地入座,又是一陣長吁短嘆。 吳妄笑道:“我讓霄劍道兄提前兩天回來,自己坐船慢悠悠地趕回來,不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霄劍本就有點倔,拿著你的令符,調了兵就封鎖了東南各處。 你又派了鳴蛇跟在側旁,這鳴蛇極擅乾坤挪移,捉人、封人,幾乎就是半個時辰的事。 半個時辰,能有什么緩和的余地?!?/br> 風冶子道:“霄劍雖說將你動怒之事告訴了劉百仞,但劉百仞可真沒想到,你能直接血洗了東南分閣。 這下輪到他頭疼了?!?/br> “前輩覺得,這些人當殺不當殺?” “當殺,且必須殺?!?/br> 風冶子目中劃過少許厲芒:“殺了大快人心,殺了為民除害?!?/br> “那為何劉閣主不殺?” “牽一發而動全身,”風冶子嘆道,“權勢一層一層交疊,做閣主的并不能隨性而為,劉百仞只能收斂起自己的不滿,維持著大局的穩定。 你所見一個米鐘,米鐘卻嵌套在一群人之中,若是劉閣主動手,不可能抓一點痛打,必是這群人總體沒法用了,將其一同挖出去。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br> 吳妄沉默了一陣。 他道:“我并不怪劉閣主,他有自己的難處和考量。” “嗯,你沒殺紅眼,當真不錯。” 風冶子看著吳妄,緩聲道:“做到這個地步,其實已經足夠了,你名聲打出去了,該給的威懾也給到了。 到此處,對你接下來是有好處的。 但如果再把事態進一步擴大,那就不太好收場了。 凡事都要有個度。” “好處?” 吳妄笑了笑:“是指繼位人皇這件事?” 那群收拾案宗的刑罰殿之人,動作都有些停頓。 風冶子剛舒緩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笑道: “這話別明說,讓人聽去多少有些太囂張了,畢竟陛下還沒直接開口。 不過,此事八九不離十了。 陛下已經問過我們幾次,我們這些陛下信得過的身邊人,已經能很明顯感覺出,陛下已差不多下定決心,要將你扶為執掌人域之人。 甚至陛下無意間已經說出,如果是你的話,或許能避免人域的第三次黑暗動亂。 無妄,貧道只能對你說這些……你現在必須學一些東西?!?/br> 青鳥在旁挪了挪腳,多少有些開心。 吳妄問:“學什么?” “忍?!?/br> 風冶子低聲道:“必須學會忍,生靈并不完美,人心都有陰暗的一面,你必須學會去忍耐這一面,控制自身情緒,目光落去更深遠的位置。 就拿這次之事。 你如果動了總閣之人,那就是戳到了現有人域秩序的要害,就算能除掉一二蛀蟲,卻會得罪很大一部分的老人、后來人。 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了。 得了人心,施了壓力,現有的老臣也會松一口氣,你今后的路會更好走一些。 貧道并不是誰請來的說客,王諫其實是遇到了貧道。 你幫過貧道很多,貧道此次過來,一是為你撐撐場面,二是提醒你這些。 太過剛直,難以立足。 欲成王道,需忍不平。” 吳妄手肘落在木椅扶手上,目中滿是感慨,緩聲道:“多謝前輩了,這是真心道謝?!?/br> 風冶子含笑搖頭。 那些刑罰殿的執事、干事,或多或少都有些失落之感,不過大半都沒表現出來,繼續低頭忙自己的。 泠小嵐微微抿嘴,對此倒是頗為理解。 畢竟是人皇之位,畢竟那是所有人域年輕人的夢想,是絕大多數天之驕子…… “但前輩,我已經決意,去捅這個馬蜂窩?!?/br> 吳妄突然開口,表情還是沒有半點波瀾。 風冶子表情一變。 眾人忍不住齊齊看了過來。 吳妄笑道: “從回來的路上開始,我就一直在想,人域這么下去會是什么樣。 黑暗動亂,這是我所能推演出的情形,只要陛下大限到了無法繼續延壽,火之大道繼位者無法震懾天宮強神,后面必然會經歷黑暗動亂。 我說句大不敬的話,現在去決定人皇的繼位者,真的重要嗎? 伏羲先皇也好,神農陛下也罷,都是在人域最危險的時刻,一力站出來,驅逐天宮、還人域以盛世。 現在的人域,如果沒了陛下,拿什么抵抗天宮? 現在不去一點點把這些病痛治好,把那些膿瘡擠了,到時候人域不過是個風年殘燭的老人。 你指望這些被權勢腐蝕了道心之人,站出來拼死抵抗?不可能的,他們大多數都會選擇自保,躲去東南域,躲去天涯海角。 然后等人域復興了,再以前朝老臣的姿態跑回來,混個一官半職。 前輩,你看的并不夠遠,眼界只是放在了人域?!?/br> 風冶子低聲道:“貧道所說的就是這些,黑暗動亂時,也必須有足夠多的人愿意追隨你、支持你?!?/br> “那不重要?!?/br> 吳妄淡然道: “假若我真的要去擔起這個責任,第一件事就是避免黑暗動亂,如果我做不到,我也不會去想那個位置。 現在我就沒多想什么。 我是刑罰殿殿主,主仁皇閣內部刑罰懲處。 職責所在,不容退縮。 外面已有這么多人在看著,他們聽不到我們在說什么,但前輩,我們不能把族人當傻子糊弄,該給他們的交代,必須給明白啊?!?/br> 風冶子閉目長嘆,隨后搖頭輕笑。 “隨你吧,貧道就在此坐著?!?/br> 風冶子屈指輕彈,周遭結界消散。 “多謝前輩記掛,”吳妄站起身來,對著風冶子做個道揖,“這次人情,吳妄記下了?!?/br> 言罷,吳妄看向一旁,呵斥道: “愣著作甚,快些整理案宗,備下飛梭,準備回返總閣?!?/br> 那群刑罰殿執事、干事或是目光復雜,或是面帶笑意,干勁立刻高漲了起來。 然而,吳妄還未坐回木椅…… 咚!咚咚咚! 北面天空突然傳來一陣鼓聲,只見大批仙兵自北駕云而來,十多名高階執事站在空中,捧著一張卷軸。 他們掠過城頭,沖到仁皇閣分閣正殿上空,在旁等候多時的王諫,閃身跳去了空中,將那卷軸一把奪過。 王諫低頭看向吳妄,高呼: “無妄副閣主,閣主手諭在此,還不速速接令!” 吳妄嘴角一陣抽搐。 這感覺就跟,自己剛跟一位高人探討了人域的未來,以及人域大多數族人的命運,扭頭就遇到了一個勢利眼、小混混,對自己吐了口唾沫。 落差感相當嚴重。 吳妄問:“真是閣主手諭?” 王諫抖開那卷軸,其上顯露出了劉百仞的道韻,朗聲道: “閣主有言——無妄子,先回來再說其它?!?/br> “回去?” 吳妄面露冷意,自座椅站起身來,“如此回去,作甚?看某些人長袖善舞,看他們自罰三杯? 我突然改變主意了。 東南分閣的案子,就在東南分閣辦了!” “你大膽!” 王諫冷聲怒斥:“簡直無法無天,簡直膽大妄為!” “請閣主下令!” 吳妄左手摁在胸口,其內有道道耀目的光芒噴涌而出,一團團火焰環繞在吳妄手掌之上,凝成了一只白玉印璽。 下一瞬,這白玉印璽輕輕震顫,一抹波痕蕩漾開來,在城內城外,數不清多少修士,數不清多少大勢力來人,心底竟都泛起了朝拜之意。 炎帝令! 吳妄第二次拿出的炎帝令! 而這次,吳妄覺得,自己就該拿出炎帝令,不是為了壓誰,不是為了出什么風頭,不是為了反針對那些針對自己者。 他就為了一口意氣。 為了背后那染血的仁皇二字! 為了能在今后再見那幾個孤兒寡母時,自己理直氣壯地對那孩子說一聲: 我吳妄不是什么圣人,但起碼不是個壞人! “劉閣主要么就把我這炎帝令收回去,要么就帶人來此地!” 只差最后一次蛻變的炎帝令懸浮于身前,吳妄指著那面色蒼白的王諫,怒聲呵斥,罵的卻不只是王諫。 其聲,洞穿天穹。 “我就想問問你們,這人域到底怎么了! 將門囤聚私兵,仙魔暗生分歧! 主政之閣蛀蟲遍地,人皇只余自身名望! 這樣的人域,還去跟天宮打! 荒唐! 無恥! 一個個穿著錦衣、揮著長袖,拿精于世故當成熟,不斷對貪婪妥協,卻說這是大局觀。 一個個道貌岸然、油光滿面,道心之中念著權柄得失,手中握住了旁人命運而沾沾自喜。 仁皇閣到底是為什么而建! 所謂的權勢,到底是誰給我們的! 結黨營私,擁權自重,還搞什么權謀之爭。 您配嗎? 要不是陛下在外面撐著,天宮早就打過來了!帝夋現在做夢都盼著陛下大限到了,想辦法收回火之大道! 你們在這里,還顧念什么名望,顧念什么影響。 此事相關者,都給我過來! 劉閣主做不了主,那我就去問陛下! 我今天就是要把這件事一查到底。 我無妄子,早已無顏去面對在云上之城,因我一句開戰而喪命的眾將士,我甚至,連他們身后事都顧不得……” 吳妄話語一梗,閉目輕嘆,嘴角的笑意只剩自嘲。 天邊,一抹火紅閃過,轉眼染滿半個天穹。 夏官火翎騎乘天馬,手中長槍高舉,嗓音響徹方圓千里! “全軍聽令!護持仁皇閣刑罰殿殿主無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