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安靠著樹干坐在一根足夠粗大的樹枝上仰望著被割裂成碎片的星空，盡管看到的夜空并不廣闊，卻比曾經看到過的很長一段時間的星空都要更為清澈，點綴著更多的星光，讓他無法將目光移開，

    “啊~~~唔！”

    但是他的目光還是馬上離開了，步安的右手此時正搓捏著那個黑色面團般的橢圓小球，將她玩成了無限大的形狀，無法忍受的小球只能發出聽上去可能很痛苦的叫聲來表示抗議與掙扎。步安饒有興致地看著想要擠出他手掌的小球那番狼狽的模樣，笑了。

    原本吵鬧的小球突兀地就安靜下來了，她睜大著眼睛看著步安淺淺的笑顏，才察覺到這家伙其實長得也還行，姑且將就的樣子，只是有些太過秀氣，像個及笄之際的清純少女一樣。現在細細看著覺得還挺可愛的，只是性格太討人厭了，完全是一個沒有風度的人啊。

    “說起來，這還是這么久以來我第一次看見你的笑呢，”

    “啊，有嗎？”

    這話讓步安反應不過來，有些驚慌失措，語無倫次，一時之間竟然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種事情他怎么可能會注意，但仔細想想卻真的不知道上次發自真心的笑是什么時候的事了。記憶中的自己一直都在郁郁寡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連最近一次跟人說話都已經想不起在什么時候了，怎么可能還會對著其他人笑呢，真是一個卑微又可憐的人啊。

    “以后還是要多笑一下嘛，有人就曾告訴我‘笑容是治療陰郁最好的良藥’，就算沒有更加好受一些也會讓關心你的人能夠更加安心嘛，”

    用著輕松歡快的語調說完了的小球最后還砸吧了一下不存在的嘴，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步安的手沒有再使力了，雖然她其實不會有痛覺但還是感覺放松了不少，

    “喂喂！先不說為什么你個AI還會有人給你灌雞湯，但是陰郁的人是根本就笑不出來的吧，這種明顯的偽命題都能把你蒙騙，你的邏輯算法肯定是大有問題的吧！”

    步安明顯有些被這個混球給逼急了，畢竟被揭短心里多少還是有些許抗拒，或者也可能是單純地潛在的吐槽天賦被這樣給挖掘出來了。他將小球直接拎到了自己的面前，提著頭頂拉出了一根長線，將小球晃了起來。不得不說，這小球的觸感真是柔軟而又有彈性，用來解壓也是一個很不錯的選項，

    “我們又趕了一周的路，結果還是沒有看到這片森林的盡頭，這已經大的不合理了吧，”

    以他在這里的腳程，除去休息的時間一天能夠跨越兩千多公里的距離，即便這樣步安仍舊沒有再發現除了茫茫森林以外的其他東西。在他認知里本應該存在的生物也一個都沒有，就只有一片空蕩蕩的森林，真是讓人感到迷惘，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演算隨機生成的空間，大的不可想象，同時各個區域也相當不穩定，在一片荒漠之上隨時可能有一座現代都市拔地而起，喧鬧的市場也可能瞬間被汪洋給吞沒。簡而言之，這里確實是一個危險的世界，”

    小球拼命掙脫了步安的控制，跳到了他的大腿上，變得稍稍扁了一些，眼睛耷拉著看上去很是疲倦，

    “所以說你們把我這樣人畜無害的小朋友強行拖進這個地方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啊~”

    從樹葉中的點點縫隙中，初生的一縷陽光灑在了步安的身上，卻并沒有讓他感覺得溫暖。這意味著他又必須得繼續前進，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想立馬選擇逃避，就像他以往所做的選擇一樣，

    “哎呀，危險這種概念是相對的嘛！對于那些生成出來的‘原住民’來說肯定是滅世級別的災難，但對于擁有‘權限’的你們來說，你們自己就相當于是災難本身。再說，你不是已經在很熟練地使用這種力量了嘛！”

    小球變得更加扁了，徹底癱軟在了步安的大腿上，懶散地在休息，看上去卻簡直像一個面餅一樣。迎著初升的朝陽小球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雖然想不通她為什么也會感到疲倦，

    “喂！起床了，到底是誰給你編的程序啊，怎么會有這么憨的AI，”

    步安又想將小球給拎起來，結果小球巧妙地伸縮躲過了他的毒手，一蹦跳到了步安的腦袋上，從球兩邊鉆出了兩只手將步安的頭發給死死扯住向外拔，

    “嗷~~！”

    步安疼得差點沒站穩直接從數十米高的樹枝上摔下去，

    “別想岔開話題，我到現在都完全沒有頭緒，對決定你‘權限’的‘特質’。你難道就真的不清楚嗎，還是刻意的在對我隱瞞，覺得根本無法相信我，”

    “信任這種東西是雙向的，單方面的相信你不覺得太不公平了嗎？”

    步安從樹枝上一躍而下，滿懷憤懣地又開始了新一天的趕路，四周仍舊是看上去一模一樣的巨樹，這種景象已經重復很久了，

    “從最初我們相遇開始，你所表現出來的‘權限’都完全無法歸納到一個領域甚至很難找到共通點。這在理論上是不可能的，如果真有理論無法預估的情況的話，將會是極為關鍵且重要的信息，”

    看著步安一臉不為所動的樣子，小球開始慌了，急迫的她嘗試通過遮擋步安的視線讓他先停下來，

    “等一下，我有個東西一直忘給你看了，這上面有其他選定者的信息，”

    步安突然停下的慣性差點讓她飛了出去，回過神時卻又被步安拎到了眼前，

    “你有這種東西為什么不早點給我看，到現在才告訴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迎著步安幽怨的眼神，她也一時語噻，

    “畢竟你一直都沒有問過嘛，而且我們的原則就是盡可能地不干預選定者的任何判斷和決定，反倒是我主動告訴你才算違背了規則的行為，”

    “所以我能在哪個地方提交舉報和申訴讓廠家把你回收重造嗎？”

    步安一時只感覺到頭大，怎么攤上了個這么不靠譜的家伙，難道真是給最差勁的人配最差勁的AI嗎，真是太貼心了啊。

    “快看，”

    小球的眼睛里投影出了一片光幕，光幕上一串長長的名單看不到盡頭，而其中有一行顯得尤為扎眼，

    “這里就是所有選定者的名單了，灰色名是已經結束測試的選定者，而名單從上至下則是按照落定數依次遞減往下排的......”

    “打住，這個落定數是個什么東西，”

    “就是你所擊敗的選定者的數量，這么容易理解的東西你都有障礙嗎？”

    沒有理會小球的揶揄，步安望向名單的最上方，

    “落定數，6，名字——‘殺人者’，”

    “對了，上面的名字都不是真名，這也是我為什么希望你能盡快告知我你的‘特質’的原因，因為所有選定者都是用的‘特質’或者與‘特質’密切相關的身份來作為代稱，你再仔細看看這名單，應該很快就能發現不對勁的吧，”

    在第一那個“殺人者”之后直接出現了巨大的斷層，后面的選定者足足有七個落定數為二，其中一欄空白更是極為的顯眼。步安立馬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將目光轉向了小球，

    “這欄本應該有我的所謂‘特質’吧，但是現在確是空的，會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

    小球的聲音難得的嚴肅了起來，

    “按照常理來說，‘特質’是能一目了然的東西，AI一般自己就能通過選定者展現出來的‘權限’輕松地作出結論，然而你為什么會出現如此不合常理的情況呢？”

    “不會是因為你是假冒偽劣產品的原因吧？”

    步安向小球投去了質疑的目光，讓她感到非常的惱火，不僅是因為步安的態度，更是源自理論的局限，

    “不管如何，放任不管的話你肯定會有麻煩的，現在還沒被注意到算是你的幸運。不對，或許你早就被注意到了，只能趁早補救，你必須馬上將你的‘特質’記錄到名單上面，”

    “是這樣的嗎？”

    步安瞇了瞇眼睛，他有一個很重大的困惑，但是他并不打算現在就把它揭開，強烈地控制住自己想要揚起的嘴角，步安在空白的一欄里寫下了他自己所想的‘特質’，

    “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