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后十七年十二月，一支花旗國的艦艇編隊游曳在大海上，離開唐國。

    兩個荷槍實彈的海軍陸戰隊士兵押著背負“收容”指控的協會調查員倫道夫進入軍艦的某一個房間。

    倫道夫倒是無所畏懼，還淡淡瞥了一眼這兩個比職業橄欖球運動員還要強壯的士兵，暗想，這些人都是安全部門水下項目“超級士兵血清”的接受者，自己的深潛者血統相比他們也沒有過分多少。花旗國向來是十分包容，已經到了船上，協會就奈何不了自己了。

    房間門打開，兩個士兵解開倫道夫的拘束器，請他進入。隨后，門在倫道夫的身后合上，房間朦朧的燈光逐漸亮起。

    ——那里已經坐在另一個青年男子——一副眼鏡，筆挺的高檔西裝，儼然是花旗金融街上的一位精英。

    夏洛克·芝懷格，A級商人，希律人，從米旗國移民花旗國的超凡人才，花旗國的高桌商人韋恩的合伙人，同時是威勒家女王指定的在高桌的代言人。

    在倫道夫和夏洛克之間的胡桃木桌子擺著四件東西，

    ——一柄雕花的銀鑰匙，以及一本燙金封皮的契約書，名曰“錯誤賬戶8888”，都蘊含著這個巫師無法估量的巨大靈光量。

    倫道夫想，“銀鑰匙”對應陸澄的“天寶金匱”，“錯誤賬戶8888”對應陸澄的“及時雨菜譜”，都是強大商人的標準配置。不過，這個夏洛克即便真的能夠在普通的商人技藝上比肩陸澄，也無法抗衡陸澄的王神之力。

    另外是一疊文件，蓋著花旗國徽，一個未完成的金字塔上疊著一個眼睛，有銘文曰“昭昭天命”。

    最后一本短篇小說集，《蛸神的呼喚》。

    倫道夫眼睛放光，這本短篇小說集，是正倫道夫本人接受花旗安全部門的秘密贊助，流行于全球的恐怖小說。每個短篇故事都是根據倫道夫解決的真實案件改編，向有心的人類隱晦地暗示了邪神存在。

    他向夏洛克道，

    “夏洛克，在這個房間，你能保證隔絕陸澄的窺探嗎？

    ——如你所預料，陸澄已經建立起了‘封神臺’，只要陸澄愿意，他就能通過‘封神臺’監控我的行動，無論我在星球的哪個角落，無論我在虛境的哪一個地方。我和那座封神臺聯系是靈魂上的。”

    夏洛克展開那個“錯誤賬戶8888”，向著倫道夫翻到其中某頁，“與倫道夫的談話記錄”，道，

    “你完全可以放心。

    ‘錯誤賬戶8888’是商人抵御交易風險的一種方式——當對商人不利的交易發生，我會將‘錯誤’剪定在這張書頁；當時機有利的時候，扭轉交易的結果。

    現在，我們的談話是‘錯誤賬戶’剪定的項目，哪怕是陸澄，也無法發現已經被歸入‘錯誤’的真實。”

    他的語氣不容置疑，他的背后有整個花旗國的國力支持，可與陸澄的王級神秘相抗衡的龐然之物。

    倫道夫松了口氣，開始正題，

    “我們的計劃大體上在有序進行，在東方我們已經得到了陸澄這個足夠攪局的棋子。

    但我個人稍稍出現了偏差——我雖然吞噬了‘大袞神’的核心，但那份力量卻被陸澄封印。沒有陸澄的許可，我個人仍然只是一個普通的A級巫師，無法給海軍帶來多大的助益。”

    夏洛克笑道，

    “我們可以像生產汽車那樣生產軍艦，暫且無法動用‘大袞神’的力量，并不影響我們的戰略。

    但通過你和陸澄的合作，我們確認了‘封神計劃’的有效性，無論對不可名狀之物，還是對那些老舊的神靈，陸澄都有威脅之力。

    我們會將陸澄引導到需要砸爛的地方去。”

    倫道夫的思緒飄蕩到了泰西的大陸——那些本該在黃昏降臨之后落幕的正神。

    卻見夏洛克把那疊印著“昭昭天命”的文件推到倫道夫的跟前，

    “把這疊紙吃下去。”

    “吃下去？”

    倫道夫迷惑——這一疊看似毫無靈光的法律文件有什么作用？

    “陸澄想要控制邪神的力量，我們也要保證你對國家的忠誠——吃下去，算是你對國家的重新宣誓。我們就能徹底相信，并且庇護你這個深潛者了。”

    夏洛克道。

    倫道夫拆開文件，法律格式的條文冗長乏味，盡是些“我在這里鄭重宣誓，我將支持本國法律，對抗國內和國外的所有敵人……當法律要求時，我愿為保衛我國拿起武器”之類的套話。

    但是，作為調查員，倫道夫絕不敢相信這疊紙里毫無貓膩。

    不容商議，夏洛克已經用打火機點燃這疊宣誓詞，像唐國道士燒符紙那樣將之燒化——無論如何，倫道夫必須像喝符水那樣吃掉這疊紙灰。

    “深潛者、黑太歲、封神臺，讓你處在理智穩定的平衡狀態，也讓你受到陸澄的束縛，現在我提供給你第四種力量，打破陸澄束縛，同時滲透入封神臺的成分。

    ——吃吧，這是所有花旗國人民奉獻上的東西，他們從出生或者移民來時就和我們簽訂的靈魂契約。

    唐土的大地靈脈成就了陸澄，但陸澄的上限僅止于此。

    花旗國，不止有可以媲美唐土的嶄新的龐大靈脈；還有人民，多么虔誠的，相信契約的人民呀——他們既然愿意獻出自己的力量來保衛我們的利益。倫道夫，分享他們的靈魂力量吧！”

    夏洛克十分平靜道。

    即便倫道夫是今日的大袞神，內心也是狂顫不已。

    唐國四分五裂，沒有定于一尊的官方，沒有任何效忠于國的契約，陸澄只能得到山河大地之力，在可以預期的將來，也得不到他們四億人口的任何一人獻祭。

    而花旗沒有歷史，一切按照契約立國。繁衍至今，已有1.5億人口，但哪怕口是心非，都在宣誓詞上簽了名。

    只要有契約，就可執行。

    在夏洛克背后的勢力，掌握著1.5億的靈魂可用，他們的上限遠高于陸澄！

    數年前，那個sao動草原的高桌級巫師鮑里斯也不過掌握了區區六百萬靈魂而已！

    而在大袞神的全盛期，掌握的魚人靈魂也達不到一百萬！

    單個的人類雖然弱小，但當他們的數量達到上億，這等靈魂力量的積累，哪怕是王級神也要驚詫！

    “……這，真的符合民意嗎？——你們對公眾說過任何真相嗎？”

    倫道夫喃喃道。

    “這個世界上沒有反悔的交易。以后的世界是總體戰的時代，每個公民都要為國家獻上力量，靈魂也是不言而喻的東西。

    我們沒有貼心提示的義務。”

    夏洛克嘲諷道。

    “嗶嘰。嗶嘰”

    當著夏洛克的面，倫道夫把這“昭昭天命”的紙灰狼吞虎咽下去，他感到一種新的神力在體內萌生，縫合，抵消著原來體內的各種力量。

    曾經的陸澄用白帝舍利為主，四大帝神舍利為輔，成就半神之體。

    但世界上并不只有一種縫合神力的方式——倫道夫現在就把1.5億人民的精神稅縫合入了自身！

    “嗶嘰，嗶嘰。”

    倫道夫又呈現出魚人的面目，他的臉一半是陸澄封神之后的丑萌，另一半則恢復了邪神時的猙獰可怖。他同時散發出正神光環和邪神光環，并且可以隨著自己的意愿，單獨呈現任何一種。

    他雖然無法自主動用陸澄封印的大袞神之力，但是依然可以動用1.5億精神稅所激發的神力。

    倫道夫用蹼里揉捏出一個小水球，向著小水球施展深潛者薩滿的感應巫術，嘗試他的新力量

    ——在小水球之中逐漸出現了他所在艦艇的微縮形狀。

    ——而在艦艇之外，水兵們無比震驚地看到一個巨大的水滴把整艘戰列艦包裹了起來。

    “嗚哈哈——嗚哈哈！”

    倫道夫情不自禁地狂笑，只要他用感應巫術捏碎手中的水球，就可以捏爆整艘戰列艦，

    “昭昭天命，我們的時代終將來到！”

    “可以停下來了，我們仍然需要等待一切走到那個節點。”

    夏洛克手持銀鑰匙指向發狂的倫道夫——哪怕如今倫道夫的恐懼光環如同大袞神在臨，這個嬌弱的小經理眼神中卻沒有任何渙散，如同陸澄那樣，像盯著一條死魚那樣盯著倫道夫。

    順著夏洛克手中銀鑰匙的虛空轉動，倫道夫感覺有一扇門在關閉——他的力量在消退，手中的水球在消散，包裹外部戰列艦的水滴也在消散。

    “轟”

    戰列艦排開了海浪，一切行駛如常。

    倫道夫又變回了普通的人形A級巫師，滿臉狼狽。

    “我們把人民的力量賦予你，也同樣可以收回。”

    夏洛克淡漠道，把銀鑰匙放入自己的西裝口袋，劈臉朝倫道夫扔過去那本《蛸神的呼喚》，

    “老實按照我們的安排去做，半年之后，你就能重新出現在協會，執行我們的意志了——我們會為你申請‘國際炸藥文學獎’，半年之后，你會以世界級文豪的身份回歸。”

    倫道夫悻悻地撿起自己的作品。

    擺脫了陸澄的控制，他卻落入遠比陸澄圖謀遠大的另一群人的控制。

    一群無論正神、邪神，一概褻瀆的人。

    －－－－－－題外話－－－－－－

    第576章赴會不幸屏蔽。大意如下：介紹協會五大派系的實力和排序。陸澄決心接受柯西莫派系的南洋會晤要求。此外，林洋帶頭督促，陸澄終于和易安喜結良姻，要在南洋籌辦婚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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