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白地陸離
段言離開后不久… 草廬中的葛秋葉終于無需再壓制心中的激動,甚至不用再顧慮眼前的形象,他開始興奮得手舞足蹈,就像某位秀才考了一輩子的舉人,突然中舉一般,近乎瘋癲狀。 足足半炷香的時間,他才終于恢復平靜。 …… 空空蕩蕩的云海廣場,漆黑一片,唯有接近星潭位置,才有了一絲光亮。 絲絲冷風吹過,忽然從黑暗中吹出兩道身影… 蕭寒眉頭微皺,走在前面,沉默著只顧埋頭趕路,不過好像一直在想著什么,陳文軒緊緊跟在身后,也是一言不發。 “蕭師兄,你有心事?” 接近星潭位置,身旁終于有了一絲光亮,陳文想了想,首先開口,打破了一路上的沉默。 聽到聲音,蕭寒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他的身后還跟著陳文軒。 “談不上心事,只是胡亂想想一些已經發生的事罷了。”停下腳步,等身后的陳文軒上前,他才略顯歉意的尷尬一笑。 “在想陸前輩的事?” 走上跟前,看著蕭寒仍然蹙著眉頭的樣子,陳文軒又多問了一句。 蕭寒沒有料到陳文軒會有如此一問,因為他確實正在想著老者之事,他怔了怔,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開口。 他在猶豫,該不該讓陳文軒知道老者被囚禁之事。 見蕭寒沒有出聲,陳文軒知道自己猜對了,他想了想,又接著說道:“陸前輩自從一年多前進了那‘清嵐殿’,就從來沒有人見他出來過,過去我總覺得他是一個脾氣暴躁的怪老頭,不過現在想想,他應該是有什么難言的苦衷。” “前輩是一年多前進的‘清嵐殿’?”蕭寒眼睛亮了一下,神情忽然俱變。 蕭家出事也在一年多前,而且從蕭寒身上發現的唯一線索,正是指向了三清門,難道這只是一種巧合,忽然間,他的心里有一種莫名的不安。 看著蕭寒神情的變化,陳文軒有些不明,不過還是很認真的回道:“是的,準確來說是一年零兩個月前,去年九月份的時候,對,是九月份。” “九月份?” 蕭寒突然兩眼瞪得滾圓,像一頭野獸一樣,兇悍的盯著陳文軒,迫不及待的追問道:“九月份什么時候?” 聽到陸離是九月份被關進“清嵐殿”的瞬間,他的心頭不禁猛然跳了一下,就連呼吸也陡然急促,因為蕭家滿門被滅,也是發生在去年九月,再聯想到陸離跟他一樣,也是來自番外,這不禁讓他想起西域白地的一個人來。 白地那位傳說中的人物,好像也姓陸,而且據說,那位前輩最終的目的地也是東嶺。 陳文軒被蕭寒兇悍的目光嚇得接連后退了好幾步,才稍稍穩住身形。 他不明白蕭寒為何會突然如此,后背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沉默了三四息時間,咽下一把冰冷的吐沫才繼續說道:“好像…好像是九月中旬。” “九月中旬,九月中旬…” 蕭寒喃喃重復著陳文軒最后的話,臉色陰沉的可怕,目中兇光漸盛,雙拳握的咯吱作響,恨恨道:“這就對了!” 蕭家被滅剛好是去年九月初,而從西域返回東嶺,憑借那些大能修行者的速度,最多數日,接著曾經出身白地的宗門高層,陸離被無端囚禁…這一切發生的已經不僅僅是巧合,而是一種巨大的陰謀。 怪不得陸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被囚禁。 “蕭…蕭師兄,你在想什么?” 看著蕭寒這副森然的模樣,陳文軒終于還是有些害怕了,他戰戰兢兢的接著問道:“陸前輩九月份中旬進入‘清嵐殿’有什么問題?” “沒什么。”蕭寒回過神來,搖搖頭,猶豫了一下,卻是接著問道:“當時陸前輩進入‘清嵐殿’的時候可有人看到?他身邊有什么有什么別的人跟著?” 事關重大,蕭寒不想讓陳文軒知道原委,至少暫時不想讓他知道。 陳文軒不傻,蕭寒這般失狀,不可能沒事,不過蕭寒既然不愿多說,想必有什么顧慮,他也自然不好多問。 再說,經過了冰玄蠱之事,他對蕭寒已經絕對的信任,沒有任何其他想法,就算哪天,蕭寒讓他去死,他也不會再皺一下眉頭。 “不可能有人看到。”陳文軒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脫口而出,而且回答得異常堅定。 “為什么?”蕭寒眼皮跳了一下。 陳文軒稍稍回想了一下,肥碩的臉龐微微抽動,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壓低聲音,接著說道:“因為那一天,不僅僅是整個‘清嵐殿’,就連‘清嵐殿周邊,方圓十里之內都被執法堂法部的高階法使封鎖了,沒有人能夠進入。” “據說,當天連傳聞中的黑袍法使都出動了!” “所以,那一天,‘清嵐殿’方圓十里到底發生了什么,根本沒有人知道,自然就更不可能有人看到‘清嵐殿’發生的事。” “而且,不僅是‘清嵐殿’,就在同一天,‘靜幽閣’、‘貢獻堂’等處都發生了同樣的事。” “更奇怪的是,自從那天的事發生以后,這些地方的管事,全被撤換了。” 說罷,陳文軒忽然一臉嚴肅,有些擔憂的看著蕭寒道:“蕭師兄,那天的事是整個宗門的禁忌,所以,沒有必要的話不要隨便提起,更不要向其他師兄弟打聽,否則,若是被執法堂法部的法使知曉,后果會很嚴重。” “陳兄,放心,我也只是跟你聊聊罷了。”蕭寒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平靜的說道。 這種事他自然不可能去隨便亂提,更何況,此事還可能牽涉到蕭家的滅門慘案。 只是讓他不明白的是,除了“清嵐殿”之外,為什么“靜幽閣”、“貢獻堂”等地,在那一天,也發生了同樣的事。 這之間到底有沒有聯系? 他心中很疑惑。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他要搞清楚,“清嵐殿”里的那位名為陸離的老者,到底是不是白地走出的那位傳奇人物。 一念至此,蕭寒眉頭微挑,對身旁的陳文軒說道:“陳兄,要不你先回道洞吧!我突然有點事要去處理一下。” 陳文軒一怔,他雖然不知道蕭寒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想干什么,但是隱隱之中,卻能猜到蕭寒要去哪里,不過稍稍沉默了片刻,他并沒有挑明,而是很認真的對蕭寒說道:“蕭師兄,我雖然修煉不行,但是腦子還算可以,往后你如果有什么用的上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好。”蕭寒應了一聲,僵硬的臉龐上露出了一絲感激的笑容。 話已到此,陳文軒也不扭捏,首先欠身揖禮道:“蕭師兄,那你保重,快去快回!” “陳兄保重!”蕭寒看了陳文軒一眼,欠身回禮。 半個時辰后… 蕭寒的身影重新落在了“清嵐殿”門口。 “小家伙,你怎么又回來了,不是跟你說過,讓你不要再來‘清嵐殿’?”打開清嵐殿大門,陸離看到來人竟是剛走不久的蕭寒,眉頭刷的一下皺了起來。 不等老者同意,蕭寒直接進到“清嵐殿”內。 “小家伙,你怎么回事?”見蕭寒已經入殿,陸離有些無奈,呼啦一下關起石門,不過他的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 由于一路過來趕得太急,蕭寒接連喘了好幾口大氣,才稍稍平靜。 隨后,他蹙著眉,一臉嚴肅的看著有些氣怒的老者,非常認真的說道:“前輩,我來是想要問您一個問題,這個問題非常要緊,所以,還請前輩一定如實告知。” “哦?” 陸離輕咦了一聲,一臉疑惑的看著蕭寒:“什么問題?”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從來沒有見過蕭寒如此嚴肅的表情,哪怕是面對陰陽谷死亡的威脅,或者面對命懸一線的同門情誼,都不比眼前。 所以,他又補充了一句,說道:“小家伙,你與老朽也算有緣,請放心,老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好!”蕭寒點點頭,感激的看著老者,趕緊揖禮:“多謝前輩。” 努力壓制了一下突然從身體各處涌上心頭的激動,以及各種復雜情緒,沉默了足足好幾息時間,他才開口問道:“敢問前輩,您是不是出身西域白地?” 蕭寒話音剛落,陸離猛然一怔,頓感腦子一陣嗡響,猶如一道突如其來的的驚雷在腦中炸響。 他沉默了好長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震驚的看著蕭寒。 不過他沒有正面回答蕭寒的問題,而是微微瞇著老眼,精光乍泄的反問了一句,說道:“小家伙,你為什么會有如此一問,老朽很想知道。” 其實,老者雖然沒有明確回答,但是因為老者的反應以及老者所問的問題,蕭寒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頓時間,他的鼻頭一陣酸楚,guntang的淚水立馬在眼眶中打轉。 緊跟著,撲通一下,直接雙膝落地,跪在老者跟前:“白地蕭氏家族,蕭寒,拜見白地陸家,陸離前輩!” 說罷,他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如泉奔涌。 一年多來,一直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所有情感,終于在這一刻,徹底迸發了。 他哭得撕心裂肺,涕淚交加! 畢竟,他再怎么堅強,終究還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 蕭寒話未說完,僅僅聽到白地二字,陸離已然老淚縱橫… 人生三大幸事: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他鄉遇故知。 西域白地乃番外一偏隅,距離東嶺十萬八千里,而且由于白地之人族向來和睦相處,與世無爭,其樂融融,雖然生在地獄夾縫之間,但卻是真正人族天堂,數千年來,幾乎無人出走白地。 對于陸離來說,如果上天能夠再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或許他也不會再離開白地,故而,他認為,別說區區三清宗門,就算整個東嶺,恐怕也只有他一位白地之人。 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垂暮將死之際,思鄉正濃之時。。。 竟然能夠再遇家鄉之人。 所以,看著眼前的少年,他又怎能不百感交集,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