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靜觀這一場恢弘的死亡
李亦琪帶著外公、二外婆還有二姨一起去體檢驗血，體檢結果當天就出來了，意料之中的，什么毛病都沒有。 當晚，李亦琪做了一個很久沒做的夢。 ——他在一個環境非常扭曲惡劣的地方。 天空被濃重的硫酸云籠罩，光線昏暗，四周淅瀝地下著硫酸雨，落在他身上刺疼，黑色的巖石被腐蝕的坑坑洼洼的，這世界猶如地獄。 他在地上爬行。 因為是第一視角，他看不清自己的樣子，只能感覺自己在爬啊爬，爬動速度還比較快。 漫長的爬行中，他碰到了一只長著尖形腦袋，黑褐色皮膚，身體有點像水蛭的怪東西。 他一下子撲了過去，搏斗一番后，他強壓住那個像水蛭的東西，用身體將它死死卷起來。 慢慢的，自己開始變化。 他的皮膚顏色變成了對方皮膚顏色，黑褐色的，粗糙又堅硬，足以抵擋硫酸雨的侵蝕。它的尾巴變成了對方一樣的尾巴，腦袋變成了它那樣的腦袋。但是自己的體型要比對方大多了，他比它更強壯，更高大。 他放開了慌張逃走的水蛭怪物，沒有抓它進食的意思，自己則繼續往前爬，他開始不怕硫酸雨了，雨滴落在身上不再刺痛。 不知爬了多久，迎面看到了一個稀奇古怪的東西。那玩意八條腿，高高的趴在地上，屁股后面拖著長長的尾巴，跟自己長得完全不一樣。 但他知道，它跟他是同類。 因為對方的后背長著一個跟他一樣的特殊標志，彎彎的，像月牙，也像水面晃動時的波紋。他知道有個更適合的形容詞，但是想不起來了。 兩個同類同時發現了一顆從地底崩出來的金礦石。 饑餓感從心底瘋狂涌出。 他要吞了那顆金礦石，這是他的食物，唯一的食物！餓！好餓！ 兩只同類為了食物展開激烈的廝殺。 眼看自己要贏了，驟然間，對方的尾巴尖端竟分裂出一張血盆大口，閃電般一口咬斷自己的脖頸。 自己敗了，頭顱掉落在硫酸雨泊中，但還沒死。 劇痛襲來，他睜大眼睛，眼睜睜看著對方吞了那顆金礦石，過了會，嗯地一聲把雜質拉出來，囂張得一扭一扭的走了。 “——cao！” 李亦琪滿臉冷汗地從床上臥起。 他摸了摸脖子，脖子涼涼的，那種被咬斷脖子的痛感似乎還在。 想起那顆被搶走的滿含雜質的金礦石，李亦琪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平復臉上因為被奪食而泛出的猙獰表情。 他擦了把冷汗，拉開床頭柜最底下的一個抽屜，只見里面金光燦燦的，竟滾滿了一顆又一顆的金豆子。 李亦琪往嘴里丟了顆。 他牙齒咀嚼，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還好還好，在這顆星球上，想得到金子用不著拼殺，只需要用錢買就好了，而且金子還是提純過的，比還要拉雜質的金礦石強多了。 李亦琪由衷感慨自己的幸運。 他把抽屜挖出來，一顆顆數他的金豆子。 雖然他早知道他有多少財產，但是數金子會讓他有種異常的滿足感，所以他樂此不疲。 一顆、兩顆。 三顆。 四顆。 五顆。 …… 總共三十二顆。 一顆也沒有多，一顆也沒有少。 他的錢全搭在這兒了。 金豆子都是1g制的999足金，分量很小，卻要五百來塊一顆。 跟其他高中生相比，他的零花錢算是充裕了，他爸媽對于工作繁忙沒能在身邊陪伴他感到非常愧疚，所以零花錢打的非常大方。 但給的再大方，也扛不住他是只吞金獸——盜強嵌合生命的食物是金子。 雖然他跟常規意義上的道強嵌合生命不一樣，其中還混合著人類的基因，人類的食物也可以吃，但他依然是一只字面意義上的吞金獸。 吃金子才能讓他強大，才能帶給他靈魂層面的滿足感。 一顆金豆子下肚，金臟里的能量開始回升，就像是胰島素干涸的胰腺開始重新充盈起胰島素了。 李亦琪微微瞇起眼睛，眸中泛起更貪婪的食欲。 為了不繼續敗家，他決定快點睡覺。 鑒于現在太精神了，他打算玩會手機催眠。 于是李亦琪抱著一扇香蕉，墊著枕頭靠在床頭上，開始一根根吃香蕉，一條條刷短視頻。 吃香蕉會產生香蕉皮，他從床底下拖出來一盆大盆栽。 這盆栽本來蔫蔫的，莖稈歪倒著，像是已經失去生命里的樣子，但在被拖出來后的瞬間那莖稈瞬間就伸直了，有小半個人高的樣子，立在旁邊像臺略矮的落地燈。 這是一盆外形很奇怪的植物，像放大版的豬籠草捕蠅草合體。 它有捕蠅夾，像捕獸夾那么大，它有豬籠肚，像小豬肚子那么大，兩者之間連著粗壯的莖。奇怪得一看就是人工培育的轉基因植物。 在過去原國政策沒那么緊的時候，他叔叔從國外寄了不少他實驗室培育出來的好玩的轉基因植物。 這盆就是其中之一。 這家伙什么東西都吃，消化能力比人類還強，平常藏在床底下，偶爾抱出來曬曬太陽。他給它取名叫大嘴肚，平日里就喂喂狗糧，以及一些廚余垃圾。 眼下他吃香蕉，大嘴肚吃香蕉皮。 昏黃的床頭燈光中，大嘴肚呆呆地矗立在床邊，張著大葉夾，一張張吞著香蕉皮，當個忠實的廚余垃圾桶。 而李亦琪靠在床頭玩手機。 “哈哈哈。” “媽呀這豬太能吃了！” “這貓嚇傻了！” “狗居然還會便秘！” 李亦琪在刷了幾十條動物搞笑視頻，越刷越精神后，他忽然刷到一條同城視頻。 那是個高層室內俯拍視頻，畫面很熟悉，是一彎月牙形狀的月亮湖，以及月亮湖旁邊被蒙蒙蚊子群籠罩的香湖灣別墅區。 平常身在其中還不覺，從上空看起來香湖灣被巨蚊入侵的景象更可怕，灰泱泱的蚊子群如煙似霧，猶如蝗蟲入境，完全被淹沒了。 拍攝的人cao著大嗓門，用幸災樂禍的的語調說。 “看到沒兄弟們，好慘啊，嘖嘖嘖。” “香湖灣，高檔別墅區，三十八萬一平米的天價，但是被蚊子肆虐成這樣，里面的富人不知道怎么過日子。” “聽說香湖灣的二手房成交價已經跌到三十五萬一平了，我們就靜靜地等它繼續跌，不過現在這情況，跌到五萬一平估計也沒人要吧。” “不對，現在這情況估計白送給人住也沒人想住，誰想住在蚊子堆里哈哈哈。” “現在都炒低層，別墅更是貴得不得了，要我說還是高層香，像我這九十八樓，就算住在月亮湖邊上又有什么關系，誒，蚊子飛不到。”那聲誒拖長了調子，極有靈魂。 李亦琪挑了挑眉梢。 房價居然下跌了。 23世紀，人口在城市高度集中，住宅基本都是高層和超高層，像這種位于市中心附近的聯排小別墅，雖然戶型緊湊，年數也老，一戶也就一百來平的樣子，但價值也快飚上天了。 他們家沒二外婆家有錢，這幢房子是用他爺爺奶奶外婆的遺產，加外公的部分積蓄，再加上他爸媽的存款，拼在一起買的，寫在他的名下。 也就是說，這是他的財產。 李亦琪看了眼業主群。 群里消息刷的厲害，白天的歷史記錄有上千條。 【不是說雌性蚊子吸不到血，這些蚊子過段時間會自己滅亡嗎，怎么我們這房價跌了？】 【你沒看新聞嗎，云省那邊也出現了蚊子，還比咱們早出現一個禮拜，但現在那邊的蚊子群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越變越多。】 【對，聽說雌蚊不知怎么的，不吸血也能繁殖了。】 【不會吧！】 【我算了下，我家損失了三百來萬，哎。】 李亦琪算了算自家的房子跌了多少錢。 在算出那串數字后，他又換算成金豆子，算出能買多少金豆子后，李亦琪臉頰抽抽，rou疼極了。 這能買那么多金豆啊……不對，買金條都能疊老高了！ 李亦琪頓時香蕉都吃著不香了，他咽下最后一口香蕉，把香蕉皮一把塞進旁邊大嘴肚的葉夾里，翻身起床。 【是否放棄十倍電鰻電擊？】 【是。】 【卸載中……】 【卸載中……】 穿著睡衣的李亦琪大步向陽臺走去。 體內的肌rou組織在改變，回復成原來正常人類肌rou組織的模樣，與此同時，那種能夠釋放電流的能力也消失了。 【您已放棄放棄十倍電鰻電擊】 【目前您已擁有的技能：八倍強化貓耳——很遺憾，您只能做個聽鳥儀】 【剩余技能空位：1/2】 李亦琪來到陽臺，抱起了陽臺上的一盆小盆栽。 這盆栽長得有些像榕樹，精致小巧，葉片光潔，渾身散發著一種淡淡的幽香——這也是他叔叔送來的實驗室產物。 因為有它在，雖然陽臺開著窗，但叮在紗窗上的巨蚊很少。 李亦琪摘下手套，觸碰向它。 【觸摸生物，死蟲樹】 腦海中仿佛響起一道冷冷的機械聲，他閉闔上了眼睛。 剎那間，無數精彩的基因片段仿佛萬花筒般涌入腦海，再迅速組合成一套完整的基因圖譜，這顆看似普通的袖珍樹盆栽的基因片段被盜強嵌合生命體咀嚼分析著。 【被子植物門死蟲樹綱死蟲樹科】 【分析樹齡，三年零七個月】 【分析技能……】 【光合作用能力評級：A——不可轉化】 【根系吸水能力評級：A——不可轉化】 【抗寒能力評級：B——不可轉化】 【氣味殺蟲能力評級：AAA——可轉化】 【請選擇……】 【已選擇氣味基因片段】 【已截取氣味基因片段】 【嵌合中……】 【轉化嵌合中……】 …… 李亦琪站在小院中的那顆松樹旁。 此刻時針指向兩點四十五分，已經是后半夜，不論是香湖灣的居民，亦或是隔壁小區的居民都入睡了。 天空飄著薄紗般的云，一輪圓月明亮皎潔，四月的夜風帶著涼意，有淺淡特殊的香味隨著風飄散開來，很好聞。 本是靜謐的場景，卻有詭異恐怖的事情在發生。 盤旋在月亮湖和香湖灣上空的巨蚊，在大片大片的死亡。 無窮無盡的巨蚊如灰塵或是雨點般落下。 那些附在窗戶上，趴在樹干上，又或是盤旋在半空中的巨蚊都無一逃過，夜晚逐漸變得死寂。 李亦琪站在草坪上仰著頭，靜觀這一場恢弘的死亡。 等周圍只剩下嗚嗚的夜風聲后，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困倦地眨掉眼睛泛上的淚花，踩著一地蚊子尸體回屋。 收工，回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