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怪物
李亦琪是沒法穿透霧氣阻隔看到羅澤身影的，只是憑聲音望向一個方向，但羅澤卻因為李亦琪精準的視線誤會了，以為李亦琪能看到他。 羅澤有些慌亂地捂了捂臉，從喉嚨里擠出一聲痛苦怪異的嗚咽。 被看到了…… 自己這副怪物樣子，他李亦琪一點都不覺得惡心嗎？不僅不覺得惡心，還要帶他去基因醫院治療。 但是他剛剛在想什么，他剛剛竟然想把所有人都殺了！ 這些人都是他的同學啊！ 羅澤又羞又愧又后怕，情緒激烈起伏下，眼眶里又有幾顆小眼球像氣球般鼓脹變大。 他很想哭，但是淚腺被無數顆畸形的眼球擠壓，一滴淚都掉不出來，激烈的情緒宣泄不出去，臉頰上的肌rou越發痙攣。這痙攣配著他畸形的樣貌顯得十分神經質，整個人看起來更可怕了。 “對，我要去基因醫院治療，還有基因醫院，基因醫院一定能治好我……” 基因醫院是近二十年才在各大超級城創立的特殊醫院，主要通過基因編輯手段治療部分遺傳病。但是像羅澤這樣完全變成怪物的，估計基因醫院也束手無策。 然而此刻的羅澤就像抱到了一顆救命稻草，他念叨著，恍恍惚惚的拍動蟲翅從吊頂行飛了下來。 他要跟李亦琪去基因醫院！ 此時馬駿正和其他躲在一起的高二學生交頭接耳。 “槍聲沒響過了，也沒聽到殺手的動靜，你們說他們是不是已經走了？” “不知道，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再蹲著吧。” “對，有人已經報警了，我們還是等警察來，自己不要輕舉妄動。” 所有人聲音壓得很輕。 這時羅澤從天而降，無聲落在地上。 馬駿等人就看到一雙布滿綠色粘液的鞋子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他們緩緩抬起頭，然后看到了畢生都無法忘記的恐怖一幕—— 時間仿佛靜止了。 一秒后，一名女生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啊——！！有怪物！！有怪物啊！！” 接著其他人也拼命嘶吼，嚇得連殺手都顧不上了，跟失心瘋一樣瘋狂逃跑。 “有怪物！！” “救命！！！” 有些人恐懼到腿軟，但即使連滾帶爬也要逃跑。 被眾人躲避的羅澤僵硬地立在原地，全身發冷。 “不好！” 李亦琪趕緊向羅澤的方向跑去。 但當他看清白茫霧氣中羅澤此時的模樣時，也不由僵硬了一瞬。 當蜻蜓的復眼基因和人的基因契合在一起時，竟然如此可怕……羅澤現在的模樣，簡直比恐怖片中最恐怖的怪物還要更勝一籌。 怎么會…… 羅澤本來要走向李亦琪，此時見到李亦琪睜大眼睛震驚的樣子，頓時縮著肩膀往后退。他被所有人的反應傷害到了。 他陷入崩潰，試圖捂住自己的臉，遮住自己的眼睛，卻怎么也遮不住。 第九樓里滯留的學生都在四處亂逃。 有一小部分人跑了，從眾心理使得剩下沒看到羅澤的學生也瘋狂逃竄，當有人不小心經過羅澤時，又是被嚇得不輕。 有人嚇得腿軟當即摔倒。 有人大喊救命。 羅澤徹底陷入崩潰，他痛苦地嗚咽一聲，背后四扇巨大的蟲翅拍打，整個人往窗邊飛去。 “別走！！” 李亦琪回神喊他。 但已經來不及了，羅澤飛行的速度非常快，轉眼飛到了邊緣撞碎了玻璃，在玻璃破碎聲中倉皇逃離了農植大廈。 等李亦琪奔跑追到窗邊時，羅澤已經飛遠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天空中的羅澤逐漸變成一個小點。 李亦琪懊惱。 為什么？ 他剛才為什么被嚇得停住了？ 如果他剛剛沒有停頓，毫不猶豫的走向羅澤，羅澤是不是不會徹底崩潰？ 但眼下懊悔也沒用了，他立刻用智慧眼鏡問白鬼：“白叔，羅澤他逃走了……羅澤就是KA06實驗體，怎么辦？你們能找到他嗎？” “不用這么講禮貌叫我叔，我也不姓白，就叫我老鬼好了。” “放心吧，只要他還在寧市，就一定能找到。” 白鬼翻閱了下羅澤的資料。 “你也不用太擔心，跟他相依為命的mama還在，他還會回來的。” “還有，我必須提醒你，有更多繁榮會的殺手過來了，你要逃的話趁現在，再過會可能逃不掉了。” 白鬼聲音很沉。 什么？ 李亦琪瞳孔收縮。 …… …… 人們不敢下樓，怕跟歹徒撞個正著，紛紛往樓上跑。 十一樓有輕軌站——為了方便運送蔬果，東郊每一座農植大廈都設有輕軌站，所有農植大廈被一條穿樓而過的輕軌連接在一起，這里生產的新鮮蔬果在被分揀包裝好后，會通過輕軌發往寧市各地。 這條輕軌就像血管一樣，把農植大廈生產的新鮮蔬果源源不斷運往各大農貿市場、綜合大型超市以及蔬果批發市場。 貨運輕軌通常不載人，不過眼下特殊情況，管他載不載人，上車了再說。 大家決定從下一站東郊農貿市場下車，再乘坐大巴返回。 李亦琪抱起重傷不能移動的路蕭蕭，和郭留王妍等人也一起去了十一樓的輕軌站。 很幸運，三分鐘后一列滿載著西瓜的輕軌停靠在站在，大家紛紛往里涌。 貨運輕軌里頭沒有座位，大家全站在箱子空隙處，李亦琪脫下外套墊在地上，把路蕭蕭平放地上。 班主任王妍蹲著守在路蕭蕭旁邊，很緊張的握著她的手問她：“還能堅持嗎？我們很快把你送到醫院。” 路蕭蕭看了眼李亦琪，朝王妍虛弱的眨眨眼睛，表示還能堅持。 …… …… 農植大廈一樓，穿著黑西裝的歹徒們魚貫進入大門，面無表情地抬起手臂，朝天花板扣動扳機開槍。 砰！ 砰！ 砰！！ 在震耳欲聾的槍聲和尖叫聲中，一樓的監控一個個爆裂，玻璃片碎裂爆開。 遙遠的基地監控室內，白鬼面前的監控畫面一個接一個陷入黑暗。 四樓以下農植大廈的工作人員都沒想著去十一樓的輕軌逃跑，而是去了更近的一樓大門，結果就被堵住了。 雖然現在農業高度機械化，但為了創造就業，農植大廈聘用的員工還是相當多的。 這下子上到六十多歲的返聘人員，下到大學剛畢業的實習生，全都成了甕中之鱉，逃都逃不掉，敢亂跑的無不被一槍轟碎腦門。 “他們進農植大廈了，已經殺了好幾人，一樓的情況我看不到了，他們弄掉了監控。”白鬼對李亦琪說，語聲染上了陰霾。 李亦琪感受到了形勢的嚴峻，想了想問：“如果告訴他們實驗體KA06已經離開了，他們會不會走？” “不會。” 白鬼很肯定的說：“出動這么多人已經不是為了實驗體KA06了，他們的目標是我們極客協會。” 他目光冰冷森寒，聲音很低，頓了頓說：“大概是因為前些天我們殺了繁榮會的一個頭目，繁榮會這是想要報復我們呢。”他已經明白過來了。 “什么抓實驗體KA06大概就是一個陷阱，是繁榮會專門引極客過來放出的消息，之前那五個人也是餌，哼，他們倒舍得。” 白鬼譏誚地說。 過了會，他嘆了口氣，喃喃道：“小鬼，我現在很想讓我的同伴放棄這次任務，但又不知道繁榮會這群喪心病狂的人會做出什么駭人聽聞的事，一樓還有那么多農植大廈的工作人員被他們控制住了，現在監控一片漆黑，他們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李亦琪頓了頓，說：“沒關系，我去做眼睛。” 白鬼愣住。 雖然他這么說是有那么點意思在，但是李亦琪會這么主動是他沒想到的。 卻聽李亦琪又說：“我這次收到的任務內容是阻攔繁榮會帶走羅澤，現在羅澤已經自己離開，繁榮會帶不走他，我這個任務應該算是完成了。那么現在去做眼睛就是新任務了。” 白鬼這下聽明白了，他笑了笑說：“你這臭小子，我懂了，好，我這就建一個緊急臨時任務，先發布，后審批。” 嘴上是罵，他心里其實是大松了一口氣的，很感激李亦琪。 白鬼手指快速噼里啪啦在鍵盤上敲打，很快李亦琪的智慧眼睛上顯出了新的任務內容。 【D級緊急個人任務：阻攔繁榮會的陰謀】 【任務完成獎勵：三個平衡幣】 李亦琪看罷立刻表達抗議：“這么危險，得加錢！” 白鬼怒了：“去做個眼線三個幣已經很高了好吧？最重要的是……我的權限最高只能發布三個幣的任務，過后我私人補你兩個幣行了吧？”說到最后一句帶了些弱氣。 “那好吧。” 李亦琪琢磨，看來周羽曦的權限比白鬼高，周羽曦發布的緊急任務是五個幣的。 他一邊走出輕軌，一邊思考怎么盡量安全的完成這個任務。 這個任務說起來危險，其實如果處理得當的話并不危險。 他能聽到一樓被困了非常多的農植大廈員工，這么多人混在里面小心一點的話，是不會被人發現的。 李亦琪摘下自己的帽子，隨手放在站臺座椅上，然后把智慧眼鏡連同耳麥摘下來放進書包，再順手拿了休息室里工作人員的工作服穿在身上，瞬間變身成了一個年輕的農植大廈實習生。 他這次主動請纓，一半是為了金子，一半是為了讓繁榮會受到懲罰。 李亦琪的腦海中閃過羅澤淪為怪物后的身影，閃過死去的同學倒在血泊中的樣子……他不愿意繁榮會在做下了這些惡事后再成功暗殺一名極客。 他進入了一直沒人使用的電梯，直接按下一樓鍵。 電梯門即將閉闔之際，忽然見一個胖子噸噸噸沖了進來。 是郭留。 “你怎么一個人走了？你要去哪？” “我還有點事，你先跟他們走吧。”李亦琪含糊說。 “有什么事啊？我跟你一起。” 李亦琪挑了挑眉嚇唬他：“我要去一樓跟歹徒拼命，你要跟來嗎？” “啊？你想不開去當壯士干啥？”這一聽郭留更加不讓李亦琪走了，“還有李亦琪，你咋突然變身金剛了，還有你怎么知道一樓有歹徒，還還有校車上你為什么突然跳下去……” 李亦琪頭疼地打住他：“哥們別問了，再問下去你崇拜的極客就要遭毒手了。” “極客？！” 這不說還好，一說郭六眼睛都在冒光，一閃身擠了進來：“帶我一個唄？你不讓我跟我我就從貨梯那下去。” 李亦琪：“……” “行吧行吧，咱倆一塊去找死。”他哭笑不得。 郭留喜滋滋地按下了關門鍵，電梯金屬門閉闔。 電梯廂開始往下墜去。 四周變得很安靜，電子屏幕上，鮮紅的數字開始往下跳躍，十樓，九樓，七樓，六樓。 兩個人的心臟仿佛也隨之跟著往下沉，那種下墜的感覺就好像一起墜向了通往死亡的地獄一樣。 郭留臉上雀躍的神情跟著數字一點點降下來，恐懼和腦子跟著回來了。 “……我現在后悔來不來得及？”他扭頭問。 “你說呢。” 叮，電梯門已經打開，迎面兩把黑洞洞的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