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班主任要到了羅澤家的地址后，李亦琪循著地址找過去，發現羅澤住的竟然是地下室。

    站在狹窄低矮的走廊內，李亦琪敲響了門。

    “…有人嗎？”

    “阿姨你好我是羅澤的同學。”

    敲了幾分鐘沒有回應，李亦琪有點怕羅澤mama出事，于是胳膊肘抵著門，微一用力，暴力破開了門鎖。

    以他現在的怪力足以破除世界上任何一扇居民門，如果那門太結實破不了——那就將門框連墻皮一起給卸下來。

    走進地下室后，李亦琪發現屋子很安靜，不像有人的樣子。

    李亦琪怕羅澤mama出事，還是決定找找，畢竟如果人昏迷休克的話聲音也是很微弱的。

    地下室光線很差，而且沒有安裝智能家居，要一間房間一間房間的開燈。

    “你好？”

    “有人嗎？”

    李亦琪打開臥室的燈。

    臥室很小很簡陋，里面的陳設一覽無余，正要關燈走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床內側的墻壁海報上好像有字。

    走近一看，那張老舊海報上竟真的有密密麻麻的繩頭小字，字體傾斜，看起來那些字是睡覺的時候側躺著寫的，字跟底下的黑色圖案混在一起，如果不是視力好絕對發現不了。

    再歪著頭仔細一看，這竟然是日記。

    12月6日

    “mama又自殺了，一地的血，幸好發現的還算及時。”

    12月10日

    “學校里沒人可以說話，回到家里也沒人可以說話，但是沒關系。今天我數學考了滿分。”

    “如果考試的分能換成錢就好了，好想賺錢，好想賺錢，真的很需要錢啊。”

    12月15日

    “有個阿伯看到我在拾廢品，過來問我要不要賺錢，我覺得他可能是個騙子，但是房租只夠再交兩個月了，我還是決定明天跟他去看看，畢竟有一半可能他不是騙子，不是嗎？”

    12月16日

    “原來是黑實驗室在招人體實驗……沒什么，就把它當試藥好了，沒什么比貧窮更可怕的了。”

    “雖然扎了很多針，但是給了我一千塊錢，晚上去王李記買了兩份菠蘿飯，太好吃了，媽好像也比平常多吃了些，要是她能跟我說話就好了。”

    2月10日

    “今天被帶到一間很黑暗的屋子，我脫了衣服被固定在架子上，機器在我旁邊發光，不知道是在照X光還是什么東西，感覺自己像只小白鼠。”

    “今天又拿一千。”

    3月1日

    “我的動態視力變得很強，太神奇了！”

    3月18日

    “今天吃了很多藥，發燒了，多給了五百塊。”

    從三月十八號開始后面都沒有日期記錄了，只是混亂的一小段一小段的話。

    ——“不能再去了。”

    ——“總共存了六萬五千多塊錢，這些錢全部存起來，不能亂花，以后還有很多用的到錢的地方。”

    ——“又發燒了。”

    ——“果然不能抱著僥幸心理，我好像要變成生物課影像里那樣的怪物了。”

    ——“最后一次春游，我想去。”

    李亦琪收回視線，垂下眼睛。

    過了片刻，他用智慧眼睛聯絡了白鬼，得知原來寧市官方將羅澤mama送到醫院安置了。

    李亦琪叫了修鎖的人把門鎖修好后，立即去了南豐醫院。

    給羅澤mama安排的是一間雙人療養病房，房間很干凈，采光也很好，空氣中飄著淡淡消毒水味。

    他看到羅澤mama坐在床上發呆，手里攥著一根拖長的繃帶。

    羅澤mama的臉和胳膊都被大面積燒傷，燒傷后又愈合的粉紅色皮膚崎嶇不平，眼角皮膚粘連在一起，嘴唇也被燒得沒有以前的輪廓，乍眼一看有點嚇人。

    有個護士在旁邊嘮叨。

    “你這燒傷已經很久了，不用再纏繃帶了，纏繃帶反而對皮膚不好，不透氣，而且這繃帶都發黃發臭了，不能用了！”

    “快吃飯吧，飯都冷了。”

    隔壁病床的大姐也不怕羅澤mama燒傷后的可怕模樣，坐在床上揶揄著開玩笑：“誒呦，你這么大個人了，怎么吃飯還要護士像哄小朋友一樣哄你？”

    羅澤mama不理人，只是坐著發呆。

    李亦琪敲了敲門走進來，把一束潔白的百合花放在床頭。

    羅澤曾經那么想帶他mama離開黑暗不通風的地下室，住到明亮有窗戶的地方，沒想到在他離開后反而實現了。

    “你……你是她兒子？”

    護士扭頭詫異問。

    “不，我是她兒子的同學，聽說阿姨住院了，過來看望一下。”

    這話一出，羅澤mama木楞的眼珠子微微轉動，終于抬起頭，有了一點反應。

    李亦琪：“阿姨你好，我是羅澤的同學，我叫李亦琪。”

    羅澤mama看著他沒有說話。

    護士在旁邊解釋說：“她不喜歡說話的，你別介意。”

    沒想到過了一會羅澤mama開口了，她的嗓子像被砂紙磨過一樣的，極其沙啞，帶著久不說話的不熟練：“他……他呢？”

    李亦琪知道這個他問的是誰。

    “阿姨，羅澤因為數學成績好代表學校去參加比賽了，要過幾天回寧市。”

    羅澤mama點點頭，不說話了。

    小護士瞅了李亦琪一眼沒吭聲。

    她還是隱約知道一點這位燒傷抑郁病人的情況的，所以看到李亦琪來的時候很驚訝，但她沒有拆穿他善意的謊言。

    李亦琪看了眼快涼掉的飯菜，勸道：“阿姨快吃飯吧，不然羅澤該擔心了。”

    羅澤mama終于拿起了勺子。

    “這才對嘛！”

    護士欣慰的夸了她兩句。

    “原來你一直擔心你兒子所以不吃飯啊，好了，你兒子好著呢，你也要把身體養好，知道嗎？”

    李亦琪和護士一起走出病房。

    “可以請精神科大夫來看看她嗎？”

    “已經看過也給她開過藥了，以后情況應該會好些。”

    李亦琪又問了羅澤mama醫藥費和住院費的問題，得知有個慈善機構把這個費用解決了。

    想了想，李亦琪決定幫忙請一名有心理咨詢師證的護工。

    他實在很同情羅澤，幸運的人行差踏錯還能有的選擇，不幸的人踏錯一步就是無底深淵。

    羅澤mama的情況已經很糟糕了，但羅澤自己的情況比他mama還糟糕。

    他作為同學能做的很有限，最多只是照顧下他mama罷了。

    李亦琪很快找到護工。現在陪護行業很發達，有心理咨詢師證的護工并不難找，電話過去二十分鐘，護工趕到醫院。

    “以后就麻煩你在旁邊幫忙陪著她了，有什么問題隨時聯系我。”

    “好，好，你放心。”

    護工笑著連聲道。

    一上崗護工就忙活開了，她麻利地幫羅澤mama打開水，收拾個人物品，一邊收拾一邊很自然的切入話題，從聊自己開始建立彼此信任，沒一上來就急著問東問西。

    隔壁病床的大姐在旁邊看得羨慕的不行。

    “哎呦呦，你兒子的同學也太好了，看樣子你兒子在學校人緣很好啊。”

    羅澤mama有點無措的看著護工，很久沒人這樣照顧她了。

    李亦琪安頓好羅澤mama，正要離開的時候手機響了，郭留打來了電話。

    “謝天謝地你電話終于能打通了！”

    “我手機被歹徒摔壞了，現在才修好。”

    李亦琪解釋道，他以為郭六聯系不上他擔心，有點抱歉沒有給他報平安。沒想到下一句郭六就急吼吼的問。

    “李亦琪，兄弟！馴獸師留下你后跟你說了什么？”

    看樣子不是擔心他，是關心偶像啊。

    “…他說我救了他一命，請我看炸彈爆炸。”

    “哇哦！不愧是馴獸師！”

    李亦琪抽了抽嘴角，不知道他怎么得出的這個結論。

    “你有沒有問他要個簽名，或者拍個合照？”

    “沒有。”

    “沒有？”郭六的聲音抬高了八度，充滿了痛苦和難以置信，“有沒有搞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就這么錯過了！兄弟，錯過這次你余生都會后悔的！”

    “……”

    不至于，如果沒意外的話，入會以后還是能見到的。

    手機里突然傳來咳嗽聲。

    “哦，兄弟，路蕭蕭想要見你。”

    “她沒事了嗎？”

    “沒事了，內臟沒破裂也不用動手術，醫生讓她臥床休息就好，她現在在南豐醫院，我也在，你要不過來一趟看看她？她說有事要跟你說。”

    南豐醫院？

    那不就是他現在所在的醫院嗎。

    問清房間號后，李亦琪說：“好，我現在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