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他也沉默，一人一鬼都沒動作。

    過一會兒，她伸手，他后退。

    直到退無可退，夏目澤平才止住腳。

    他回頭看一眼小河，盤算掉進(jìn)去生還的概率...應(yīng)該比零高一點，比一低一點，四舍五入就是無限大。

    不過，遠(yuǎn)處有和尚，還有一線生機。

    這么想的時候，夏目澤平看見和尚們跳起大神。

    還是從了她吧。

    抱著必死的念頭，夏目澤平閉上眼。

    過了一會兒，脖子上傳來冰涼的感覺。

    夏目澤平等了很久，還是沒等到窒息感，睜眼往下看。

    她咬在脖子上，卻不用力，只是舔著。

    這是做什么？

    “...”

    他伸手，試探性的放在她頭上，輕輕推了推。

    察覺到夏目的動作，女鬼抬頭看他，純黑的眼眸、沒什么表情的俏臉讓夏目心跳加快……嚇的。

    女鬼看著夏目，稍稍歪了歪頭。

    她有些不明白。

    正常人看見鬼會這么淡定？

    還是說，這個世界已經(jīng)變成她不能理解的樣子了？

    但不理解沒關(guān)系，鬼是不需要想這么多的。

    夏目澤平?jīng)]說話，靜靜看著她。

    這鬼似乎沒有惡意。

    大概是咬夠了，她把頭抬起來。

    “你不怕我？”

    “不怕。”

    女鬼點了點頭，：“你是第二個能看見我的人，第一個看見我不怕的人。”

    “還有別人能看見你？”

    “記憶里他死的特別早。”

    夏目澤平感覺背后中了一箭。

    他后退一步，稍稍離她遠(yuǎn)一點，問道：

    “你在這里干什么？”

    “等人。”

    等人？

    夏目澤平環(huán)顧四周，這里屬于荒郊野外，除了極道成員埋尸路過，其余時間是沒有正常人會來的。

    她的目的是復(fù)仇，索命，還是愛情？

    但無論怎樣，她想干什么都跟自己沒關(guān)系，所謂人不犯鬼，鬼不犯人...夏目澤平舉高了傘，好好的給她撐了起來，指著左側(cè)的城市說：

    “政府在那里開設(shè)了一條電車線路，由于政策的緣故，這里被規(guī)劃為農(nóng)田，很少有人會走了。換個地方等吧，我覺得寺廟就很不錯。”

    遠(yuǎn)處的和尚背后一冷，左右四顧卻沒發(fā)現(xiàn)什么。

    女鬼哦了一聲，聽不出語氣。

    “還有，沒事就別讓人看見，萬一來個法師把你超度了，你就等不到要等的人了。”

    “法師？”

    她疑惑的歪著腦袋。

    “像是那種。”夏目澤平給她指了指，幾個和尚跳著大神。

    “他們能超度我？”

    “應(yīng)該，我也不清楚。大概有幾個猛的，會耍大威天龍。”

    她微微頷首，思索著什么。

    在女鬼沉思的時候，夏目澤平看了她好幾眼。

    女鬼穿著一件黑紋付羽織，左側(cè)繡著鳶尾花，花的尾部攘著金邊，胸口處的衣服撐了起來，勾勒渾圓的曲線。

    看這服飾，應(yīng)該是幕府時期的。

    沒在意夏目奇怪的眼神，女鬼抬起頭：

    “我認(rèn)為是不行的，這一年里，除了你沒人能看到我，更別提超度了。”

    “是這樣嗎？”

    東京的和尚，還沒法海給力。

    “你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她的突然開口，打斷了夏目澤平的思路，但也只是一瞬間，他就脫口而出。

    “夏目，夏目澤平...沒有友人帳，也不養(yǎng)貓。”

    “哈？”

    女鬼歪著頭，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多了些許疑惑。

    “沒什么，我只是提醒一下。”

    夏目澤平搓了搓手，看了一眼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壽命并沒有變化。

    如果不是壽命，她舔的是什么...難道說，她只是嘗個味道？

    夏目嗅了嗅自己，也沒什么特別的香氣。

    她站定了，輕聲道：“你可以叫我小百合。”

    “...”

    小嗎？

    這不小啊。

    “小百合嗎，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

    夏目澤平由心的贊美。

    小百合戳了戳他的臉，“夏目也很好聽。”

    商業(yè)互吹，無論哪個朝代都不過時。

    小百合圍著他繞了兩圈，大長腿起起落落，開合的裙擺處，隱約能見一抹深紫。

    “夏目，你身上好香...有種味道，很吸引我。”

    “香？”

    夏目澤平突的有些心慌，但活了兩輩子什么事沒見過？

    他只是稍稍后退一步，便穩(wěn)住了心態(tài)：

    “可能是之前噴了香水的緣故。”

    “那，可以讓我嘗一口嗎？就一口...”

    “不可以。”

    他又后退一步，臉色有些警惕。

    “這樣嗎...”小百合有些失落，但還是沒強迫他。

    實際上她并不需要吃飯，剛才嗦了幾口，也只是嘗嘗味道。

    夏目在她眼里，就像是口香糖。

    冷風(fēng)吹過，夏目澤平呼了一口氣，又搓了搓手，開始咳嗽起來。

    直到嘴里咳出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強停下來。

    “是我的原因嗎？”

    小百合扭過純黑的瞳眸，好奇的問。

    那雙纖手，也慢慢移到夏目的額頭處，感受他的體溫。

    好溫暖。

    “不是的，從國中開始，我的身體就這么差。”夏目澤平解釋。

    身體差，確實是因為鬼，但不是這只。

    “那，夏目很快就會來陪我吧？”小百合若有所思。

    夏目澤平的臉黑了下來，但無論如何，作為人，他是不會跟鬼置氣的。

    “我會過來的，但絕對不是以鬼的形式，請你死了這條心。”

    這時候和尚們收工了，他們走來奇怪的看著夏目。

    “小哥，你的肩膀濕透了。”

    夏目澤平道了聲謝，把傘撐正了，而沒被傘遮住的左肩，被雨水打濕了一塊。

    小百合看著夏目的肩膀，歪了歪頭。

    過了很久，她往外站了一格：“我不怕水，只是討厭下雨。”

    夏目定睛一看，雨水透過她的身體往下滴落，而觸碰的地方卻有些虛幻。

    “原來如此。”夏目澤平把傘收了回來。

    “謝謝。”

    “不用，以后少嚇人就行了。”

    “嚇人？”

    小百合有些疑惑，她不清楚自己為什么嚇到別人。

    “學(xué)校里有人傳出流言，在這里看見了穿著黑衣的女鬼。”夏目澤平打量著她，“是你吧？”

    “不清楚，但這一帶只有我在。”小百合沉思。“硬要說的話，前幾天，有幾個人晚上過來，掉溝里了。”

    “那也不至于傳出有鬼吧？”夏目澤平問。

    “那棵樹上，有件黑色的衣服。”小百合指著不遠(yuǎn)處，掛在樹上的破舊羽織。

    夏目澤平嘆氣，現(xiàn)在的高中生，半夜不睡覺玩什么大冒險？

    總而言之，雨宮惠交代的事情也算查清楚了。

    他蹲下來，跟小百合閑聊了幾句。

    興許是太久沒跟人說話了，小百合聽什么都是津津有味的。夏目澤平講了這幾年世界的變化，附近便利店大叔的悲傷情史，還有最近剛學(xué)的高數(shù)內(nèi)容。

    她只是靜靜聽著，偶爾看一眼夏目。

    這個季節(jié)，天暗的特別快。只是一會兒，就黑的有些看不清路了。

    夏目澤平拍了拍褲子站起來，把手伸到傘外，雨已經(jīng)停了。

    “你要走了？”小百合輕聲問。

    “天色不早了。”夏目澤平?jīng)]有否認(rèn)，“身體不是很好，回去晚容易感冒。”

    “是這樣嗎？”小百合問他，“明天，你還會來？”

    “來這里嗎...”

    夏目澤平的語氣有些遲疑，他看著小百合面無表情的臉，最后點了點頭：

    “沒事就過來。”

    “我相信你...一定要來哦。”

    說著這么萌的話，就不要板著一張臉了！

    夏目澤平摸了摸左肩，這里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了。這樣的天氣，要幾天才能曬干呢？

    還沒走遠(yuǎn)，小百合又說：

    “如果不來，我就去找你...”

    夏目澤平腳步一滯，頭也不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