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武瞳孔微微一縮，心中震撼不已，他垂下眼簾，裝作思考的樣子，但微微震顫的手指已經出賣了他。

    徐觀的語氣很平靜，但卻在他內心之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歷朝歷代，造反永遠都是最最最嚴重的罪行，領頭之人最輕也是被殺全家，根本不可能有一絲一毫赦免的可能，哪怕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也不可能。

    但現在，徐觀居然出言保他，這讓沐武不由得想到——難不成他穿越的不是一個古代低武世界，而是一個黑社會修仙界？

    門派超脫于世俗王朝之上，掌握著凡人們的生死存亡。

    世俗王朝本質上只是門派的銀行、糧庫、白手套和招生辦。

    門派高高在上，傳承悠久，掌握著超凡入圣的偉力，其中更是有仙神一般的存在，不但長生久視，而且擁有不可思議的神力，笑看世間滄海桑田，坐視王朝起興衰落。

    “冒昧的問一句，你們梵門當中的最強之人有多強？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那種級別的嗎？”沐武發問道。

    “你在想什么？盤陀寺最強的就是小僧了，整個梵門之中，小僧也能排進前三差不多。”徐觀沒好氣道。

    “你說的那種，就算是佛主親自下凡都未必能夠做到吧？”

    “那你有多強？”沐武又問道。

    “這個嘛？”徐觀挑了挑眉，露出追憶當年的神色。

    “五十年前，北方的夷人部落誕生了一位天可汗，天可汗的就是四煉武師、草原之王。北夷人和我們不同，他們生活環境惡劣，崇尚強者，所以君王的個體武力非常重要，每當出現一位四煉武師時，這位四煉武師就能必然能統一草原。”

    “先帝則是找上了小僧，專門出十萬兩黃金讓小僧殺了那位天可汗，小僧本來是不想摻和這種事情的，但沒辦法，他給的太多了。”

    “后來，小僧單槍匹馬殺進了草原，當時因為朝廷里出了叛徒，那位天可汗提前知道了小僧要去殺他，下令讓五萬精銳禁軍圍殺于我。”

    “唉，為了金錢，小僧不得不暫時拋去了慈悲之心。”徐觀感嘆了一句，繼續講述道。

    “大戰持續了一天一夜，整個草原尸橫遍野、血流成河，小僧也殺幾乎的精疲力竭，但最后小僧奮力拼死了八千禁軍，總算將那位天可汗斬落馬下。”

    沐武的嘴角抽了抽，不禁在心中感慨道。

    向珊說這位的心魔是金錢果然沒錯——為了錢連皇帝我都能殺給你看啊！

    想到這里，他又為那位天可汗默哀起來，如果那位天可汗拿出更多的金錢收買這位磐石圣僧，結果是不是就不太一樣了。

    “如何，沐施主可對磐石秘錄心動了？”

    “這個……容我好好思索一番。”沐武目光閃爍，委婉的拒絕道。

    “這樣啊。”徐觀嘆息一聲，明白沐武這是婉拒的意思了，但是人家不想當，總不能強逼著人家當吧。

    “對了，還有一事，金玉寺那邊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如果小僧沒有猜錯的話，這一任的金身羅漢很快就會找你了，算算時日，應該就在這幾天了。”

    “等等，金玉寺是什么，金身羅漢又是誰？”沐武一頭霧水。

    “啊，沐施主不清楚嗎？那位殿下沒告訴你嗎？”徐觀眼前一亮，似乎是看到了希望。

    “額，或許她也不是很清楚這件事？也有可能她以為你知道，也就沒說過此事了。”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金玉寺和盤陀寺其實都是源于前朝的梵門，前朝滅佛殺僧，當時的梵門不得不隱居起來，留下一部分種子，待到前朝覆滅之后才能再度建立，而磐陀寺和金玉寺就是當年的梵門真種留下所建立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兩家其實同出一源。”

    “所以……”沐武攤了攤手，疑惑的說道。“他總不至于是來找我敘這三百年前的同宗之情吧？”

    “自然不是。”徐觀笑道。“磐陀寺和金玉寺是供奉的是佛主的不同側面，本質上我們供奉的是乃是同一位佛主，”

    “所以，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恨？”沐武說道。

    “什么？”徐觀皺眉問道。

    “沒什么，你繼續。”沐武拜了拜手說道。

    “我們兩宗同出一源，向來同氣連枝，只是……”徐觀繼續道。

    “等等，你們兩寺沒有打起來嗎？”沐武驚訝的打斷徐觀的話。

    “當然沒有，你為何會怎么想？”徐觀問道。

    “這……”沐武啞然，隨即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出了偏差。

    前世宗教戰爭你們慘烈，“異端比異教徒更可恨”的原因在于，誰擊敗了對手，誰就掌握了教義的解釋權，所以雙方都把狗腦子打出來。

    但這個世界不一樣，不但有著真實不虛的超凡之力，真神還時不時顯靈，自然不可能爆發大規模的宗教戰爭。https://

    “好吧，是我想差了，既然如此，然后呢？”

    “金玉寺的金身羅漢其實掌握的超凡之力和我們差不多，只是顏色不一樣，所以我們叫磐石圣僧，他們那邊叫金身羅漢。我們這些人的本質其實是通過觀看佛主留下的痕跡，想辦法領悟佛主的意境，然后在某一瞬間和佛主達到心靈相同的地步，從佛主那里取得力量。”

    “所以，我們的力量同樣來自佛主的賜予。一旦我們死去，力量就會重新回歸佛主，而如果這個時候，我們站在身側的話，能夠被動吸收一部分力量。”

    “這不是養蠱嗎？”沐武下意識說道，然后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說錯了話。

    “差不多吧。”徐觀嘆了口氣，言語之間似乎沒有多少對佛主的敬畏。

    “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了，小僧曾經見過這一代金玉寺的金身羅漢，乃是角抵力士出身，看起來也不怎么聰明的樣子，我猜測他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會趕來找你。太過于依賴力量，就會失去智慧。”

    “他的實力如何？”沐武問道，這是最關鍵的。

    “四煉武師，對于神通的掌握程度和你差不多，處在剛剛入門的水準，至少三年前，我見到他的時候是這樣的，至于現在我就不太清楚了。”徐觀斟酌著說道。

    “這樣啊。”沐武若有所思，如果真的像是徐觀所說，那其實沒什么好怕的。

    對于四煉武師來說，沐武自身掌握的神通的強度其實有些一言難盡……

    怎么說呢？

    磐石之軀有點像是游戲里的硬減傷。

    在某些特殊的條件下——比如被槍械射擊，擁有磐石之軀的沐武大概能比沒有磐石之軀的沐武多承受一倍左右的子彈。

    在被大軍包圍絞殺而且沒有穿盔甲的時候，沐武擁有磐石之軀，大概能多殺上三分之一士兵。

    但是沒有磐石之軀的沐武和有磐石之軀的沐武單對單廝殺，兩人的勝率大概在三七開到四六開之間。

    “佛主并未降下神諭規定兩寺之間應該和平相處，還是相互廝殺，這一點主要是由每一代的金身羅漢和磐石圣僧們自己決定的。”徐觀若有所指的說道

    “沐施主可需要小僧助上一臂之力，不是小僧自夸，以小僧的本事那必然是手到擒來。”

    沐武啞然，他明白徐觀的意思，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兩人之間非親非故，想要他出身，沐武自然要付出代價。

    很顯然，沐武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只有自己本身了。

    “不必勞煩大師，這點小事我想我自己能搞定。”

    “既然如此，小僧就先回去磐陀寺了，如果有朝一日沐施主改變了注意可以來磐陀寺尋我。”

    說罷，徐觀一擺衣袍，大步流星離開了。

    沐武目睹徐觀遠去，自己也在街上踱起步子。

    突然，沐武看到有一位他的心腹武師在街上縱馬狂奔，見到他立刻飛身下馬，奔到他面前。

    “少爺……少爺，不……不好了，有……有。”心腹邊喘氣邊說道。

    “慢慢說，別急，發生什么事了？”

    “少爺，有，有一個人來找您，還打傷了幾個兄弟。”心腹武師說道。

    “什么人？”沐武問道。

    “是，是一個和尚。”

    “和尚！”沐武一驚，隨后強自鎮定下來。

    “和尚怎么會和你們發生沖突？”

    “少爺，原本我們有幾個兄弟約好了去萬花樓放松放松，去了之后發現那和尚不給錢，結果我們就和他打上了，結果我們幾個都不是他的對手，本來我們還抬出您的名號壓人，但那和尚一聽就嚷嚷著說是來找您的。”

    心腹武師竹筒倒豆子似的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和尚？萬花樓？

    沐武莫名有些好笑，萬花樓是向珊破城之后重新開的一家青樓，向珊把那些不愿意從良的風塵女子召集起來，開了一家青樓，理論上是清陽城內唯一合法的皮rou場所。

    在古代這種地方相當于現代的娛樂場所，看起來不文明，但不能沒有，不然城里太多精力旺盛的男人，誰知道會發生什么？

    “和尚怎么回去那種地方？”沐武喃喃了一句。

    “就這，你應該先去找捕快啊！”

    “當然不是啊，少爺。”心腹焦急的說道。“當時沐鐵虎也在那里，就是他和那和尚起了沖突，那和尚只用一招就擊敗了沐鐵虎。”

    “一招……”

    ……

    時間回到三刻鐘之前。

    “來來來，喝酒喝酒，明天不需要執勤，今天我們就喝個不醉不歸！”沐鐵虎高聲說道。

    “今晚的一切花銷，我來買單！”

    “好！”

    “鐵虎哥豪氣！”

    “來！干了！”

    酒席間觥籌交錯，還有艷麗女子起舞祝興，氣氛很是熱烈。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群武師正喝的上頭的時候，隔壁傳來怒吼聲。

    “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你這野和尚也敢來撒野！沒錢！沒錢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不是沒錢，我只是……”然后是略有些窘迫的聲音。

    “有錢！有錢錢拿出來啊！在這里有錢的是大爺，沒錢的是孫子！”

    一時間，包間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要不……我們去看看熱鬧。”一位武師提議道。

    “好啊！我還沒見過和尚喝花酒的呢！”沐鐵虎說道。

    而后，一群人就浩浩湯湯的走到了隔壁包間。

    “舒假母，怎么了，鬧怎么大？不讓人看了笑話取。”沐鐵虎說道，顯然與那位假母相熟。

    假母就是鴇母、老鴇，也就是后世風月場所里的mama桑。

    “哎喲，沐大人，真是不好意思，打擾到您的雅興了。”

    “您來評評理，這不知道哪來的野和尚，來我們這里白吃白喝不說，點了姑娘還不給錢，你說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我不是也和尚，我是金玉寺的，而且我不是不給錢，我只是現在身上沒帶錢而已。”金玉和尚有些尷尬，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和尚，我不管你是金玉寺的還是金錢寺的，吃人家東西給錢是天經地義的，你們的佛主來了也不能說半點不是，如果沒錢就在這里干苦力，干苦力，把錢還了在離開。”

    沐鐵虎伸手指著金玉和尚說道。

    “這恐怕不行，我還有要事在身，今日我暫且就此離去，改日我再將這錢還上。”金玉和尚說道。

    說罷，他站起身來就要走。

    “站住，你給我坐下！”沐鐵虎見這和尚居然將他的話當成耳旁風，就要離開，頓時有些惱火，不是惱火他不停自己的話，而是惱火自己在眾人面前丟了面子。

    當即就要伸手攔下他的去路，金玉和尚是何等人？

    且不說他是四煉武師，就是在京城多年的角抵經歷也不是沐鐵虎能比的。

    只見他身形一晃，便讓沐鐵虎抓了個空。

    往常這個時候，沐鐵虎多半應該意識到了不對，但壞就壞在他剛剛喝了不少酒，一是酒意上涌，讓人變得沖動易怒，自控力下降。

    二是，喝酒之后身手反應都慢了不少，他將剛剛這一幕歸結到了這上面。

    “哎呀，還是個練家子，爺爺來試試你的伸手如何？”沐鐵虎借著酒意說道。

    腳下一動，合身一撲，向金玉和尚后背抓去。

    啪！

    金玉和尚頭都沒回，臂如長鞭向后甩去，袖子與空氣撞擊，發出鞭炮爆炸似的脆響。

    下一刻，沐鐵虎又原路飛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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