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方。凡是被抓到這里來的人，很少有能夠再活著出去的。

    自從都御史府被撤銷之后，刑部大牢的職責便更加重要了。新設立的都察院，權力無形中比原先少了很多。再加上那位都察院的歐陽敘大人，為人正直，并不屑于一些陰謀詭計，所以刑部的職責已經遠遠超過那邊。成為了新的酷吏集中所在。

    即便是在大白天，刑部大牢也顯得有些陰森可怕。無數羈押的犯人在黑暗的角落里茍延殘喘，沒有未來，沒有希望。不管從前是任何身份的人，只要來到了這里，便已經喪失了做人的全部資格。

    不久之前還威風赫赫的工部侍郎左意，現在就被關押在這里。因為楊述之死，他現在已經成了一枚棄子。無論是生是死，都已經控制在了別人的手中。

    刑部尚書雖然從前與他的關系也還算不錯，但那僅僅只是從前而已。現在，他已經成了階下囚。而對方卻是決定他生死的人。

    幾天以來，左意已經經受了好幾輪訊問。雖然還沒有嚴刑逼供，但也已經夠他受的了。

    不過，從他這里顯然得不到更有價值的線索。也許，唯一的收獲，就是工部侍郎和他的家人們絞盡腦汁，總算是畫出了刺客的形貌。

    仔細端詳著手上的畫像，刑部尚書錢皓臉色陰沉。雖然左意言之鑿鑿，說這就是那個女子的面貌。但他終究還是覺得有些過于簡單了。

    只憑著這樣一副畫像，想要在這么大的一座永安城中抓到刺客，無異是大海撈針，卻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錢兄，你可要救兄弟呀！如果度過這場劫難，我一定會好好感謝……絕不食言!”

    短短幾天的功夫，左意已經是形容枯蒿，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再也沒有昔日的一點兒威風了?，F在他臉上帶著哀求之色，抬頭看著這位刑部尚書大人，就像是企圖抓住這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錢皓冷冷一笑：“左大人，請你不要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在刺客沒有抓到之前，侍郎府可是最大的懷疑對象?。　?/br>
    左意的身體頓時矮了下去，心中恨恨不已。刺客固然可惡，竟然選擇在自己府上殺人。以至于天降橫禍，牽連到了他和整個家族。如果那女子被抓到了，他恨不得其千刀萬剮，才能稍解心頭之恨。

    而與刺客相比，這些昔日同僚的世態炎涼，卻更是令人悲傷。自從出事之后，這些曾經受過他巨大好處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人替他求情和說話。尤其是在韓氏勢力徹底把他拋棄之后，他更是首當其沖，當了第一個替罪羊。

    “尚書大人，我是冤枉的?。≌l能想得到那個歌姬會是刺客呢……只求大人念在昔日之情，能夠替我減輕罪責。便已經感激不盡了?！?/br>
    看到他這么搖尾乞憐的樣子，錢皓嘆了口氣，說道：“并非是我不想幫你啊。只是這件事實在是駭人聽聞，已經轟動天下。如果處理不好，本官又怎么向皇帝陛下和天下人交代呢？”

    “一切全憑大人做主，只求能夠活命!”

    左意趴在地上磕頭求饒。錢皓瞇起眼睛，淡淡的說道：“無論怎么說，兵部尚書都是死在了侍郎府。僅憑這一點兒，你就難以推脫干系……不過，想要減輕罪責，也并非不可以?！?/br>
    聽到他這么說。左意好像看到了希望。他連忙信誓旦旦的保證。只要尚書大人幫忙，他一定傾盡家產，也再所不惜!

    錢皓心里其實非常明白，這個倒霉的工部侍郎，確實并不知情。既然如此，就算是再逼他也沒有什么用，不過是白白浪費功夫罷了。

    不久之后，他拿著那幅畫像出來。心中很是得意。

    工部侍郎左意這些年來可是搜刮了不少財富。暗地里都傳言他富可敵國，也不知道真假。既然他已經應諾把全部財產都交出來，以保性命。這樣的好事當然要全部笑納了。

    錢皓是個聰明人。他雖然貪財，卻也明白這么大的財富自己當然吞不下。韓氏勢力雖然已經拋棄了左意，卻并沒有忘記他的家產和財富。

    因此，等到查抄了侍郎府之后，其中的大頭當然還要上交給興國公府。自己只要拿一小部分，便心滿意足了。

    錢皓一邊想著這些事，一邊已經帶著人又到了旁邊的牢房。這里關押著和刺客有關的一些人員，他想從這里得到更加有價值的線索。

    不得不說，錢皓還是有些本事的。他在第一時間力主封閉了永安城，展開全城大索，果然收獲頗豐。

    明月樓的所有人雖然已經做鳥獸散，但他們大多數并沒有能夠逃出永安城去。在這么大規模的搜索中，已經陸續抓到了幾十人。

    而從這些人的口中，他也已經了解了事情的大概。錢皓不禁心中暗自思量，左仆射高炎曾經說過的那個消息可能是準確的。也許，兵部尚書楊述真的曾經做過暗室虧心的事，并且為此而喪了命。

    幾個曾經妖嬈多姿的歌姬，已經被折磨的不成樣子。這里是刑部大牢，酷吏們可不會憐香惜玉。為了得到口供，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幾輪酷刑下來，便事無巨細，問啥就說啥了。

    這些哭哭啼啼的歌姬，遇上這種事也算是倒了血霉。自從那日被忽然召集起來，告訴她們各自收拾盤纏，自投生路之后。這些人便開始了逃亡生活。

    她們從來沒有想到，一直以來給她們提供了寄身之處的明月樓主人月苓，會竟然膽大包天到去策劃刺殺兵部尚書大人!而且，竟然真的會把那位尚書殺了。以至于惹下滔天大禍，再也難以收拾了。

    在酷吏們窮兇極惡的逼問下，她們又仔細的回憶了月苓和陸婉兒的種種事情。然而，根據她們的描述，畫師又把那幅刺客畫像畫的更逼真了一些。等到讓這些歌姬辨認時，她們吃驚的連連點頭。說這正是那女子的形貌，一般無二。

    錢皓帶著畫像離開了刑部大牢。而身后這些人的死活，他才懶得去多管呢。人生在世，各安天命。該死的死，該活的活。注定該經受牢獄之苦的，便是神仙也幫不了!

    既然有了這么逼真的畫像，那么刺客早早晚晚都會被抓到。他并不著急。全城搜捕還在進行，料想幾天之內就會有結果。

    而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在等著他。等到他急匆匆回到府中，果然，有貴客已經等待多時了。

    “王爺能夠親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讓王爺久等了，罪過，罪過!哈哈哈!”

    在外面時時都令人感到可怕的刑部尚書，此刻卻是笑容滿面，一副滿臉討好的樣子。

    原因無他。此刻坐在他府中的人，正是端王李元亨也!

    李元亨其實并不喜歡這些客套。但他在韓熹妃和哥哥李嗣的逐漸教導下，也已經開始這些必要的往來。

    尤其是這次回到永安之后，為了大局著想。他也不得不降低身價，主動到這幾個重要大臣家中，來聯絡感情了。

    李元亨出手闊綽。隨身帶來的禮物當然極其豐厚。有了自己封地的人果然與從前不同。看著這些貴重禮物，錢皓滿臉帶笑，簡直受寵若驚。

    李元亨身上還是帶著那股傲氣，在他看來，自己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已經算是屈尊了。

    “尚書大人不必客氣!令郎昔日也曾經跟著我經常出城去打獵，交情非同一般。這樣算起來，大人也算是我的長輩了。這次回城，遵從母妃吩咐，特意來探望一下，大人隨便就好了。呵呵！”

    兩個人相談甚歡。很快，酒宴就擺了上來。錢皓親自作陪，言談之間對這位皇子十分恭維。

    “大人，最近對于兵部尚書被殺一案，可有進展嗎？”

    李元亨隨意問了一句。楊述之死，雖然是韓氏勢力的重大損失。但對于他來說，反而關心的更多是這件事的本身。

    一個兵部尚書就這么被人殺了，想想就很刺激啊！他非常好奇，刺客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這么膽大包天。

    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錢皓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前因后果都已經弄清楚了。王爺，刺客很快就可以抓到了。到時候王爺如果有興趣，可以來親自看看……呵呵！”

    李元亨果然十分感興趣。他湊近了錢皓，笑嘻嘻的問道：“聽外面的傳言說，兵部尚書楊述當日是死在一個絕美的女子手上。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哈哈哈!卻不知道是真是假？”

    錢皓鄭重的點了點頭，毫不隱瞞。

    “王爺聽說的沒錯。楊述是死在明月樓的花魁手上。那女子倒是一個美人，卻沒想到這么心狠手辣。可惜了楊大人……唉！”

    “那么，什么時候能夠抓到她呢？”

    “快了!畫師已經畫出了這女子的畫像。她必然難以逃脫!”

    “是嘛！那可太好了。不過，這女子真有傳說中的那么美嗎？”

    李元亨對外面傳的那些神乎其神的傳說，終究還是有些不相信。他曾經見過無數的美人，很想看一眼這刺客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

    錢皓哈哈大笑。他從懷中取出那張畫像，隨手遞給李元亨，說道。

    “這有何難，到底是美是丑，王爺親自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嗎？”

    李元亨色迷迷的接過來。定睛看時，卻忽然大吃一驚，臉上變了顏色。

    “她!是她……真的是她殺了楊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