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音唱片，會議室。

    溫正推門而入，只見諾大的會議室內(nèi)，此時早已擠滿了人。

    林清歌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公司遠(yuǎn)浪音樂平臺的音樂總監(jiān)，溫正。這一次的配樂項目，就是他發(fā)起的，具體由他來跟大家解釋。”

    溫正悄聲問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況？聽說有人不為五斗米折腰？”

    “這其中一部分人參與了上次海闊天空的伴奏，都知道你的厲害，不過臨時請來的傳統(tǒng)樂大家之中，有人對你好像有點(diǎn)意見。反正我還沒說是給什么配樂，你自己解釋吧。”

    林清歌快速回答道。

    溫正掃一眼會議室內(nèi)的人群，先鞠了一躬，說道：“邀請的倉促了些，還請各位前輩見諒。”

    會議室悄無聲息。

    溫正繼續(xù)說道：“我剛接的電視劇配樂項目，因為明早要交付成品，所以只能讓大家辛苦加班了。諸位若是身體不便還請?zhí)崆罢f一聲。”

    “哼！剛接的配樂項目？你是打算讓我們跟你一起熬夜譜曲嗎？若是這樣的話，恕我不奉陪了。”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中年人不滿道。

    溫正含笑道：“您是？”

    中年人沒有回答。

    林清歌低聲道：“我國著名嗩吶世家第十傳人，齊湛。全國最好的嗩吶演奏家，沒有之一。”

    溫正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而看著中年人笑道：“齊老師，譜子我都在心里裝著，寫出來廢不了多長時間。還請您受累了。”

    “心里裝著？呵呵……玩流行樂的小娃娃，這就開始禍害傳統(tǒng)樂了？這是我龍國樂壇的最后一片凈土，容不得你這樣的流量明星來玷污！我看……”

    齊湛的話未說完，林清歌輕咳一聲，打斷道：“我知道熬夜錄制給大家?guī)砹酥T多不便，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希望大家給我家老爺子一個面子，給悅音唱片一個面子。酬勞都好說。”

    齊湛自然知道悅音唱片存在的意義，更何況林家的老爺子也還在位呢，他見林清歌將話說到了這份上，也只能暫時將對溫正的偏見壓在了心底。

    錄音棚內(nèi)。

    溫正伏案急筆，不等眾人調(diào)試好自己手中的家伙什，水滸傳的主題曲已經(jīng)完整地出現(xiàn)在紙上。

    抄作業(yè)，他也是專業(yè)的。

    趙秋興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盯著溫正，接過譜子看了一遍后，忍不住湊上去問道：“你該不會把水滸傳的活攬下來了吧？我可聽說他們劇組正在為配樂的事犯愁呢，這曲子風(fēng)格很適合他們啊。”

    溫正只是笑了笑，示意他趕緊組織人開始錄音。

    很快，看到譜子的民樂大佬們都齊刷刷地朝著溫正看來，有人忍不住叫道：“你對民樂還有研究？這分明就是民歌曲調(diào)嘛。”

    “嘶……這休止符用的……很大膽啊。”

    有二胡手呢喃著已經(jīng)忍不住上手演練了，其他樂手見狀也各自開始熟悉。

    幾分鐘后，驚嘆聲四起。

    “對傳統(tǒng)樂器的運(yùn)用很熟練嘛，旋律雖然簡單，可是配上咱們的傳統(tǒng)樂與民歌曲調(diào)，效果竟如此驚艷！”

    “嘿！沒想到咱們傳統(tǒng)樂也有這樣的露臉機(jī)會，這年輕人可以的啊。”

    “豈止可以，唱詞的處理也很厲害。以后再有這樣的活，只要不熬夜，我免費(fèi)來配樂。”

    “年紀(jì)輕輕，深藏不露，這小子能成大事。”

    ……

    齊湛的目光在溫正與樂譜之間來回流轉(zhuǎn)，但眼中的詫異仍舊掩蓋不了偏見與嫉妒。

    在他看來，自己是嗩吶世家的第十代傳人，流行也好，搖滾也罷，能比得上咱們的傳統(tǒng)音樂？一個有“前科”的年輕人，憑什么備受追崇，自己苦練三十余載嗩吶，現(xiàn)在舉世無敵，憑什么被兩個年輕人呼來喝去。

    林家丫頭也就算了，你溫正不過是個吃軟飯的貨色，沒有林家丫頭，你算什么東西！

    半小時后，夜幕低沉。

    錄音棚內(nèi)眾人忙乎的是熱火朝天，除了這曲子本身就帶勁外，更重要的在于這是他們記憶中，民樂第一次與西方管弦樂配合，而且民樂還是主導(dǎo)。

    眾人心中已經(jīng)逐漸相信了那個說法：溫正就是龍國樂壇的希望之光！

    然而當(dāng)主題曲與片尾曲錄制完成后，齊湛看著溫正又拿出的二十一篇配樂曲目，雖都在一分鐘左右，而且重復(fù)的地方較多，但這一篇篇配樂確實(shí)不簡單，尤其是那段嗩吶，簡直絕了。

    齊湛想到這里，心中莫名不爽起來，不假思索地嚷嚷道：“休息下再說吧，連續(xù)錄兩首，我這把老骨頭可扛不住了。”

    “你小子年紀(jì)輕輕就敢說老？”

    拉二胡的老頭打趣了一句，轉(zhuǎn)而伸個懶腰說，“本來還不覺得累，經(jīng)你這么一說，我反倒也覺得累了。”

    趙秋興也是從狂熱的情緒中冷靜了下來，趕緊招呼眾人休息。

    林清歌卻也還在公司，見眾人休息，便派人送去熱茶點(diǎn)心等，正要去溫正身邊問上一句何時能結(jié)束，誰料齊湛又莫名發(fā)作起來。

    “這什么茶，我要喝普洱！”

    眾人皆轉(zhuǎn)頭望去，都不知道他發(fā)的哪門子神經(jīng)，這明明是上好的龍井，怎么就不能喝了？

    林清歌皺了皺眉頭，卻也沒說什么，只是立即讓助理去自己辦公室拿她的珍藏來。

    眾人喝著一克便價值上萬的普洱，談?wù)撝裉靺⑴c配樂的暢快，以及溫正那恐怖的音樂天賦，而齊湛的臉色愈發(fā)的難看了。

    他聽著眾人對溫正毫不吝嗇的夸贊，再想到自己堂堂大師級人物，卻在此被人使喚，甚至是一視同仁，心中那股無名之火徹底被點(diǎn)燃。

    “諸位，我有些困了，告辭。”

    齊湛隨口說了一句，便轉(zhuǎn)身朝外走去。

    眾人一臉懵逼，年紀(jì)最大的老頭趕忙放好自己的二胡，起身說道：“齊家小子，你走了我們咋辦？少了嗩吶，這大半夜的上哪找去？”

    齊湛聞言，心中閃過一絲得意與竊喜，但他還是說道：“實(shí)在不好意思，我真得回家了。至于怎么辦，呵呵……這不是還有溫正嘛。”

    話中的揶揄之意，已人盡皆知。

    “站住！”

    溫正大喝一聲，見齊湛果真回過頭來，便沉聲說道：“在外面我尊稱你一聲前輩，可在這錄音棚內(nèi)，你的身份只是個需要聽指揮的樂手。我希望你有點(diǎn)責(zé)任心。”

    “呵呵，在我面前擺什么譜？我說不錄就不錄，你不能耐嗎，自己上啊。”

    齊湛瞥一眼臉色鐵青的溫正，冷笑一聲，大搖大擺地離去。

    嫉妒，已使他面目全非。

    一大幫子人干瞪眼，又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溫正，配樂中的嗩吶必不可少，可樂手已經(jīng)走了，怎么辦？

    許多人已經(jīng)開始收拾東西，準(zhǔn)備撤了。

    趙秋興湊近了些，試探性問道：“要不我來頂上？雖然沒那么專業(yè)，但也練過幾年。”

    溫正看了一圈國樂大師，再瞅瞅趙秋興，緩緩搖頭道：“這里二胡、鑼鼓什么的都是頂級樂手，嗩吶更是接下來的主角。一般人可能聽不出什么，但對于真正的高手來說……你應(yīng)該明白的。這次的配樂，我想做到力所能及的最完美。抱歉了。”

    趙秋興深以為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清楚自己的水準(zhǔn)，嗩吶功夫不到家，內(nèi)行很容易聽出來他與其他樂手的差距，這會影響到整個作品的質(zhì)量。

    “好小子！我喜歡你這股認(rèn)真的勁頭！”

    拉二胡的莫老頭站了起來，環(huán)顧一圈后，再開口道，“我看，這里數(shù)我年紀(jì)最大，索性我也倚老賣老一回。這配樂要錄不完，我不會離開這里，希望大家都能留下來。誰要跟那姓齊的一樣小肚雞腸，沒點(diǎn)格局與責(zé)任心，別怪老頭子翻臉！”

    一語既出，國樂大師們紛紛響應(yīng)，其他樂手礙于面子，自然也不敢再流露絲毫退意。

    “諸位的恩情，我溫正記下了。大家先休息下，我想想辦法。”

    溫正抱拳致意。

    團(tuán)隊再次凝結(jié)起來，可缺少嗩吶手是事實(shí)，這大半夜的上哪去找？

    問題再次落在了溫正與林清歌身上。

    林清歌自始至終沒說一句，只是眼神已經(jīng)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