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亂葬崗
“你這臭小子真是干啥啥不行。” 坐在青云云端上的老師公不知從哪摸出一桿旱煙,氣呼呼地抽著 “就是送個魂而已,多簡單的事情啊,有危險嗎?有困難嗎?又不是讓你救人,只要把活魂帶過去,讓魂魄自己回歸,就兩不相欠了。你倒好,把事搞成這樣。” 坐在床上的李三石一個勁地賠笑,誰讓這是自己的師公呢,能不能保命就靠他了。 “老師公教訓的是,這事我確實辦的不地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補救?活魂沒了之后,我這身子感覺怪怪的,總覺得被什么東西往下拉扯。” 嘴里吐著青煙的老師公聞言瞥了他一眼,咂著嘴說道: “這活魂在你身上可是下了大功夫,不但出錢讓你渡河還陽,還逼出了你身上的愚氣,讓你變得更加聰慧,結果最后還是被人砍了腦袋,所以他有怨恨啊,有心愿未了。” “師公的意思是讓我幫活魂完成生前的心愿?” “你要不愿意也行,只要還了之前渡河的錢,再加點利息啥的,也能了卻這段因果。” 我倒是想,可我哪還有陰德還錢啊,李三石低下頭,心里一個勁的嘀咕著,活魂的錢自己就拿了一枚用來渡河,老師公可是拿了一大把,到頭來還是算到了自己頭上。 “師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己還欠著陰德呢,哪還有閑錢。況且活魂對我也不錯,幫了我不少忙,他有什么心愿未了,我還是能幫上忙的。” 聽到這句話后,老師公的表情顯然輕松了很多,他從旱煙袋里取出一枚錢幣,往李三石的額頭上輕輕一丟,那錢幣便化成了一道金光,融入了李三石的體內。 “師公先幫你墊上點錢,夠你撐上十天半個月的了,記住嘍,要是到時候還沒成功,就別再找我了,直接被那活魂所化的怨鬼帶走吧。” 融入金光后的李三石只覺身子變得十分輕便,身上的傷也不怎么痛了,索性站起身來,靠著老師公問道: “我說師公啊,那活魂到底有什么心愿未了啊?” “這我哪能知道。” 老師公將煙袋收好,揪著自己細長的胡須掰開手指算了算 “這家伙因為怨氣太大所以不愿意下地府,而且因為功德多,我們這些當鬼差的也不好抓他,呃,你要真想知道他心愿,師公給你教你個法子。” 李三石聞言瞪大了雙眼,自打師公死后,這還是頭一次說要教自己東西。 “這法子吧,怎么說呢,不是正經人干的,當然了,正經人也不干咱們這一行。” 老師公伸手從桌子上抹來一撮香灰,放在手心念叨了兩句咒語,然后雙手一合,再攤開時,手心的香灰已然變成了一道紙符: “這是鎖魂咒,你先去找到活魂的腦袋,把他縫到身體上,隨便是誰的身體,反正只要六根具足就行,然后把這符文貼在其后腦上,就能把那活魂拘回來,鎖在那副身體里,到時候你想問什么都行。” 李三石下意識咽了口吐沫,這招聽起來也太損了吧,一聽就是邪魔外道用的法子。 “師公你這招行不行啊....聽起來也太陰損了吧,這萬一弄巧成拙,豈不是會....” “怎么,你小子還不樂意啊?” 老師公把那符文往地上一扔,有些不快地說道: “又不是咱欠一屁股債,咱著急啥。等七天后回魂夜,要是有怨魂索命,你也不要再找咱求救。” “我不是這個意思。” 李三石聽后不得不服軟,自家的小命都快沒了,也別在乎保命的方式了,于是立刻彎腰從地上撿起符文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師公打探道: “那個....六根具足是啥,老師公您多跟我講講。” 見李三石如此識趣,老師公也不再計較,大手一揮敞亮地說道 “六根指六種感覺器官,或認識能力。眼、耳、鼻、舌、身、意。眼是視根,耳是聽根,鼻是嗅根,舌是味根,身是觸根,意是念慮之根。正所謂根者能生之義,如草木有根,能生枝干,識依根而生,有六根則能生六識,亦復如是。” 說到這的老師公,看到李三石臉上的疑惑愈加濃厚,這才想到這些知識對于自己這個死人來說是耳熟能詳,但對李三石來說則是頭一次見。 眼看香燭已經燃燒大半,老師公也不做猶豫,決定傾囊相授: “法不傳六耳,你且附耳過來,我把那法子給你從頭細說。” 因為擔心李三石的傷勢,王二虎并沒有離開門口,但他心里已經做好打算,等自己干兒子傷勢穩定后,定要找群弟兄接應,砍了那群欺負人的流氓腦袋。 吱扭一聲被打開的房門聲打斷了王二虎的思緒,只見推門出來的李三石雖然仍舊鼻青臉腫,但精神恢復了大半,內傷已經恢復,就剩些不礙事的皮外傷。 “三石....你這是?” 王二虎險些驚掉了下巴,關門前還一副氣若懸浮地模樣,怎么出門后就變得氣定神閑?自己干兒子的醫術居然如此神奇? “二爹,閑話我就不多說了,我若想活命,必須去辦一件大事,我只問你幫不幫我?” 李三石的眼中星光閃爍,可以看出無論王二虎的回復如何,他都已經做好了打算。 王二虎的嘴巴張了張,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么,最后只得將心中的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 “行,無論三石你要干什么事,俺都幫你幫到底。” “好,就等二爹你這句話了。” 李三石握緊雙拳,目光炯炯地看著王二虎說道: “二爹可否知道,法場上被砍頭的尸體,最后會運往何處?” ......... 按照以往的規定,死囚犯被行刑后,還要停尸幾日以儆效尤,但因為死者生前是殺人奪心的妖道,擔心停尸太久會造成尸變,于是砍頭后衙門就立刻派人拿涼席一裹,用驢車拉到亂葬崗草草掩埋了。 這倒是給李三石省去了不少麻煩,比起從衙門手里偷尸體,到亂葬崗撿尸倒也方便許多....只要不怕鬼就行。 天色昏暗,李三石和他二爹王二虎便拿著火把匆匆出城,往城外的亂葬崗奔去。 所謂亂葬崗,便是些無名無姓的死尸埋葬的地方,無碑無墓,忌日無人祭拜,清明無人燒紙,有的只有野狗野貓在月色下啃食殘骸。 因為前幾日的小雨,導致濕氣頗重,一腳下去全是爛泥,空氣中還彌漫著血rou腐爛的滋味。 王二虎屏住呼吸,用跨刀挑起一具野狗的尸體,扔到一邊,這野狗也不知死了多久,身上腐爛的只剩下干癟的皮rou。 “小心些三石,你剛受了傷,身子骨弱,千萬不要碰到這些骯臟貨,免得沾染上病疾。” 跟在王二虎身后的李三石點點頭,和王二虎不同,此時的他已經對死人臭味頗能忍耐,所以有更多精力去觀察四周環境。 幽暗的月色下,四周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幾聲蟲鳴,時不時的還會有黑影從草叢間奔過,眨著幽綠色的眼睛悄悄看著兩位不速之客。 這詭異的氛圍,讓王二虎這種粗漢子都有些膽怯,他張嘴想說話緩解緊張,卻不慎吸進一口惡臭,嗆得他直咳嗽,不斷地咳濃痰。 “二爹....你說這里會不會鬧鬼?” 打量四周環境的李三石心想著這里是否會有孤魂野鬼,好讓自己師公還陽拘押。 “就是那種鬼新娘,吊死鬼,或者找人替命的怨魂?就像話本里講的那樣,在亂葬崗里新鬼煩冤舊鬼哭。” 這話讓王二虎脖頸發硬,感覺好像有人往自己后脖吹涼氣 “你這小子從哪聽來的雜七雜八的故事?你可莫要嚇唬老子,俺可不信這種東西。” 他故意比劃了幾下手里的刀子壯膽 “俺還就真不信了,活人都送走這么多了,死人還能應付不了?” 正說這話,李三石突然止步不前,拽住王二虎的衣袖,將火把向前一指,顫聲說道: “二爹你看,那是什么?” 王二虎嗚咽一聲,立刻手持火把長刀四處揮舞,好一陣折騰才停歇,待到冷靜下來時,順著李三石指的方向一看,卻見前方有個破破爛爛的小土包,顯然是剛掩埋上的,還有雙腳丫從土包里裸露出來。 “那里....應該是掩埋死囚的地方....” 王二虎有些不確定,而李三石此刻則解下綁在背上的小鐵鍬,穩步向前走到土包邊,低頭挖掘起來。 不知怎的,自從睡了一覺后,他就愈發膽大,往日不敢駐足的場所,此刻卻恣意輕松。 “三石啊,你就這么挖沒問題嗎?就不用先拜拜?” 王二虎將手中的火把插在地上,從懷里掏出一小包黃紙 “二爹從城里帶了些紙錢來,給他燒點唄,萬一要是挖錯了墳.....” “不用不用。” 李三石的動作愈加輕松,很快便挖出了尸體大半個身子,就剩下最重要的腦袋了 “是他有求于咱們,不用給他送錢。話說回來,這家伙的腦袋呢?最重要的東西便是腦袋啊。” 耐不住性子的李三石直接把整個尸體的身子從土坑里拽了出來,驚訝地發現居然是無頭尸體,看起來衙門的官差并沒有將首級和身體合葬。 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李三石勉強看清了尸體的全貌,他突然覺得,這具尸體上穿著的囚服過于殘破,就好像掩埋了數年。 可是如果掩埋數年,為什么尸體沒有腐爛? 疑惑的李三石伸出手指奇怪地戳了戳尸體的肌膚,發現那皮膚居然帶有一絲溫熱。 “怎...怎么回事?!” 李三石終于感到了害怕,話還沒說完的他剛想起身,原本躺在地上的無頭死尸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