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藥房后的唐鏡明將手中的方盒放在一臺寒冰制成的棱臺形桌上，借其散發的陰寒之氣鎖住半成品人面果的活性。

    “即便是用補天氣強橫跨過因缺少狐妖掌握的半道口訣所導致的缺陷，但具體的藥性平衡還需要進行斟酌。”

    在他的身后，有面全有抽屜組成的木墻。

    木墻的上半部是裝有各種珍稀藥材的小抽屜，任由唐鏡明使用消耗，每日還會有仆人固定補充。

    至于木墻的下半部，則囚禁著等待試藥之人。

    拉開下部抽屜的唐鏡明嫻熟地抱出里面昏睡的頗為年輕試藥人。

    被灌入特殊藥汁的他們因深度沉睡導致身體機能消耗大肆降低，可在五日內不吃不喝。

    雖然最好的試藥人是像東平王那樣的耄耋老人，但這些難民營里的老人太少了，東平府每日的試藥人又消耗太多，因此只能另尋他招。

    比如依靠香火之神的神術，將人快速催老。

    將年輕的試藥人在地上放平后，唐鏡明又從上部的抽屜中取出少許紫色的花粉灑在試藥人的額頭，然后小心翼翼地后撤三步，搖響了一旁的鈴鐺。

    清脆的鈴聲在寂靜的夜中回蕩，夜色也受其影響越加幽寂，僅剩縷縷清風傳出微弱的聲響。

    很快，風兒的喧囂越加嘈雜，木制的門窗也被吹得吱扭作響，似有什么無形的怪物在屋外呼嘯。

    盡管不是第一次召喚王府中的香火之神，退到墻角的唐鏡明仍舊緊張的屏住呼吸，等待屋外的神明進入。

    緊閉的大門猛然打開，一團黑氣旋風盤旋而入，受紫色花粉指引卷向昏睡的試藥人，如抽絲般，將試藥人的青春從其體內抽出。

    年輕的試藥人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衰老著，原本恬靜的他此刻眉頭緊皺，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滿是冷汗。

    飽滿緊致的皮膚逐漸松垮，額頭上的皺紋裂如樹紋，紅潤的嘴唇也呈現灰白色，連呼吸也變得虛弱。

    更不要說他的黑發，烏黑亮麗的發絲先是焦黃分叉，而后紛紛從其頭皮上死去脫落，留下光禿的大片。

    而那團黑風仍在繼續，東平王老的氣息奄奄，那么這個試藥人也要垂老至此。

    被抽取大量生命力的試藥人突然開口無意識的咳嗽，黑血裹著脫落的牙齒四散落去，柔軟的舌頭也干癟的不像話，整個人好似抽空，僅剩下空洞的軀殼。

    待到最后一顆牙齒脫落后，這團黑風在心滿意足的從試藥人的身體上離開，洶涌的氣勢比之前更盛三分，駭的唐鏡明生怕被黑風波及。

    所幸沒了紫色花粉的指引，這團黑風便如無頭的蒼蠅般失去了方向，直到屋外傳來召喚回家的鈴聲后，它才意猶未盡地滾滾而去。

    目送黑風離開后的唐鏡明長舒一口氣，這才從墻角處起身向前關好房門，然后轉身查看試藥人現在的身體狀況。

    聚集在東平王王府中的香火神靈數不勝數，除了有心系王爺安危的神明外，還夾雜著各種心懷鬼胎的怪神。

    剛才的黑旋風便是其中一個借機混凡人生命力修煉的怪神。

    拜東平王的君子約定所賜，只要其未斷氣，這些怪神便不敢胡來，只得一心一意的受王府趨勢，為源荷城的建設添磚加瓦。

    “身體狀況....應該是八十歲左右，依照我的計算，他虧空的身子應該承受的住人面果的滋補。”

    雖然常有人說虛不受補，但現在東平王依然衰老的不像話，若無各種靈丹妙藥吊命，隨時都有斷氣的可能，因此唐鏡明認為想要東平王的性命，就必須下猛藥，最好是立刻見效的那種。

    估算完試藥人現在的生理年齡后，唐鏡明起身拿起方盒，忍著陰寒打開蓋子，將散發著寒氣的人面果從盒中取出。

    這若是完整版，并經過數年成長，藥性沉淀的人面果，那只需像陳石那樣生吞即可，至于唐鏡明手中的缺少數道流程的半成品，霸道的藥性尚未沉淀，自然不能直接食用。

    因此用寒冰冷藏片刻鎖住藥性后，唐鏡明用一小把玉刀將手中的人面果切成道道小薄片，然后又磨碎幾顆草藥，用藥粉混著一道切下的薄皮制成香丸，給地上的試藥人服下。

    藥丸剛被服下后，試藥人的臉上便煥發出紅潤的血色，猶如赤練蛇般在其干癟褶皺的皮膚下游走。

    每當這股血光赤練蛇盤過一處肌膚后，那龜裂的肌膚表層竟成死皮脫落，留下塊塊飽滿的皮膚。

    被榨干生命力的試藥人，獲得人面果的滋潤后，竟有了返老還童的征兆。

    難道唐鏡明這次成功了嗎？真就讓他研究出重返青春的神藥嗎？

    人面果出色的表現讓城府極深的唐鏡明都有些興奮，如果這次真能成功，那么除了東平王的賞賜外，自己在那青陽縣尚未治好的隱疾也有了治愈的可能。

    至于人面果所需要的藥材，像是人類的心臟。

    比起東平王的性命和自己的健康，死幾個沒人在乎的難民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當唐鏡明對自己的未來浮想聯翩時，那香丸化成的血光赤練蛇抵達試藥人的心臟處后，試藥人的情況急轉直下。

    先是他那光禿禿的頭皮，長出的不是發絲，而是一根根猶如蛆蟲般蠕動的rou芽。

    這些從頭皮下鉆出的rou芽撐裂了密集的毛孔，擠滿了試藥人的頭頂，仿佛是從其大腦中鉆出，掀開天靈蓋的血rou野草，在人面果的滋養下猙獰亂舞。

    而后是試藥人的胸膛，抵達心臟位置的血光赤練蛇不再去試藥人的周身游走，而是盤踞在試藥人的心口，膨脹發腫，竟鼓成了一個rou疙瘩。

    并且這rou疙瘩仍舊有生長的趨勢，在唐鏡明的注視下漲成了一個人頭大小的rou瘤。

    興許這rou瘤中真就長出一個新人頭，只是暫時沒破皮而出也不一定。

    無論如何，試藥人變成了這般詭異駭人的模樣，無疑宣告著這次香丸的失敗。

    習慣了失敗的唐鏡明還是長嘆了一口氣，找了些紙張記錄下這次的方子，并繼續推算著下一種藥方的可能。

    這次人面果的薄片還剩下很多，柜子里的試藥人也多的是，他可以繼續試驗一整晚。

    至于地上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畸形到極致的rou怪，自然有屬于他的去處。

    再爛的廢物，也總能利用起來。

    王府里的香火神靈這么多，神通千奇百怪的，總有一個神靈會對這些藥渣感興趣。

    “雖然這次失敗了，但這試藥人仍舊有部分皮膚從蒼老變回稚嫩，這就說明我的方向沒有錯，所欠缺的除了熟練度外，就是缺少一味能夠壓制人面果霸道藥性的藥材。”

    在紙上推算藥方的唐鏡明頭痛的停下筆來，在關鍵的藥材位置上畫下一個大大的圓圈。

    他到哪去找能夠壓制人面果這種邪異靈寶的藥材呢？

    王府了另一邊，因衰老而陷入幻境的東平王不知看到了什么。癡傻的胡言亂語著，連其周圍守護的忠心香火神靈也捉摸不透，只能大膽推敲，殺幾個難民為王爺祈福。

    籠罩著源荷城的皇朝國運也隨著東平王性命的垂危而忽強忽弱，許多心懷野心者在夜月下暗中勾結，認為源荷城的皇朝國運衰敗，將是整個朝廷國運坍塌的開始。

    天庭隕落后，無數的封印在歲月的流逝下失去力量，不知有多少駭人的大妖脫逃，缺少仙人們的下凡斬殺，又不知有多少新進的大妖對朝廷缺少敬畏，視人類為最肥美的獵物。

    亂世即將到來，而化身虎妖蠻古兮，身處源荷城這一關鍵場所的李三石對紛爭的未來尚不得知，他現在困擾的，是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