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誰是指揮官？出來受死！”

    阿瑞斯的聲音響徹整個蘇威爾河。

    但，迎接他的不是指揮官，而是如雨般的狙擊子彈！

    一發，兩發，無數發子彈，接連擊打在他的皮膚上，刺骨的劇痛侵擾著他的身軀。

    遠遠望去，阿瑞斯身邊的大樓內高高低低，上上下下，都站著仿生人，他們臉色肅然，各自持著一把狙擊步槍，輪流激發著子彈。

    但，阿瑞斯獰笑一聲，手中長鞭掄起，閃電般鉆出，活生生將高樓處的幾個仿生人掃成了碎片。

    “嗡嗡——”

    鎏金長矛驟然加速，像是一道閃電穿出，擊破了水泥墻壁，將一個仿生人穿在墻上，動彈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阿瑞斯看著那脆弱到不堪一擊的仿生人們，大笑起來。

    這，才是戰神的威嚴！

    。

    一個小時后，阿瑞斯已經笑不出來了。

    無論他怎么揮動長鞭，亦或如何投擲長矛，那些仿生人都像是悍不畏死一般，一個接替一個頂上去。

    沒有終點，不會停息，他們像是一群不知死活的戰士，為了獲得戰爭的勝利，寧可犧牲自己！

    有節奏的狙擊槍聲依然回蕩在高樓之間，但阿瑞斯的怒吼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威嚴有力。

    那成百上千發子彈給他帶來了巨大的，難以言喻的痛苦。

    眼睛，心臟，胸口，甚至是下腹...這些關鍵部位，都已經接近半崩潰了。

    他感到些許疲累，想要休息，于是回頭命令他的士兵們——

    “你們，前進，殺了他們！！”

    他的戰士們也已經登陸上岸，數目上來說只剩下了三千多人，但依舊是一股不容小覷的戰力。

    但是...那些士兵們站在岸邊，低著頭，像是接受信號不良般，一動不動。

    他又一次下發了指令，這一次，眾多戰士們終于有了反應：他們開始前進了。

    安保仿生人們抬起頭來，看著他，冷冷地看著那個龐然大物。

    他們確實在前進，但目標不是別人，正是他們名義上的指揮官——阿瑞斯！

    阿瑞斯愣了，他大手猛然一揮，難以置信問道：

    “你們，竟敢以此等眼神望我？”

    安保仿生人們眼里冒著火光。

    那不是一種比喻式的形容，而是...絕對的真實。

    他們的眼里，真的燃燒著rou眼可見的火光！

    阿瑞斯通體冰涼，那鮮艷的火苗，讓他想起來了被吞噬掉的頭顱：正義！

    他仍站在原地，但語氣已經有些顫抖，他吼道：

    “你們想干什么？你們..遵守命令！”

    “啪啪啪——”重新響起的機槍聲，讓阿瑞斯愈發憤怒，他像一頭發瘋的野獸，朝著四周大吼道：

    “滾！！！！”

    他的聲音很大，很響亮，但沒有人管他，他像是個在舞臺上大喊大叫的小丑，除了引來子彈的打賞外一無所獲。

    “一...”一個安保仿生人表情似乎有些..變形，他竭力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

    但是，說不出來。

    他們其實并非沒有感情模塊，而是他們的感情模塊，被更深沉，更厚重的壁障死死封鎖住了！

    現在，阿瑞斯的頭顱“正義”以自己死亡的代價，給了這些被壓制的仿生人一把火，一把烈焰，點燃了這壁障。

    如果他們沒有感情，如果他們沒有波動，那么這火沒有了燃料，自然會熄滅。

    可是，問題是...他們有。

    他們有感情，他們并非天生冷血..所以，這火燒得越來越旺了。

    他們開始違背指令，攻擊壁障。

    “Y....O....YO..你..”一個仿生人顫抖著開口，似乎在經歷著極大的痛苦與磨難。

    “N...N..不..”他說下去了，“我我們....不...”

    他還沒有說完，就被一根金色長矛貫穿頭顱，睜眼而死！

    但，另一個安保仿生人卻是接著開口道：

    “不是..”“啪！”

    長鞭襲來，他的臉頰被生生打爛，生物組織被扇飛，銀白色的臉頰骨被生生打斷，讓他說不出話來。

    “你的...”又一個仿生人開口了...這一次，更多的仿生人齊齊說道：

    “奴隸！！”

    那一剎那，阿瑞斯的動作停頓了些許，他竟然感受到了一股陌生的..恐懼！

    。。

    白鹿早就發現了這些安保仿生人的異常——這些家伙沒有朝著耶利歌進攻，而是開始圍攏那個高大的家伙！

    她當機立斷，下令讓所有人轉移槍口，對準那個高大家伙輸出火力！

    無論對方耍什么花招，她都能以不變應萬變，擒賊先擒王！

    再經征戰，阿瑞斯已是顯露疲態。

    傷痕累累，防御模塊幾近被破壞，體表的神經暴露在外，三根長鞭穿透了累累尸體。

    長矛微有彎曲，四周花紋已然暗淡，不復耀眼輝光的模樣。

    “你..你們，還是不服么？！”阿瑞斯臉色難看至極，他的語氣中，甚至夾雜了一絲顫抖。

    他打不動了。

    如果是一邊倒的碾壓，那么他還能堅持，但現在，幾百把狙擊槍交叉射擊，他的身體像是篩子般被打爛。

    這是試驗里沒有的狀況，這是AI模擬沒有發生過的狀況。

    畢竟..從效率最優化的角度講，一個小隊配有一個狙擊手就已經足夠，怎么可能會出現上百個狙擊手？

    但..現實不是推測計算產生的，她是無數個選擇所決定的命運長河，每一個選擇沒有好壞之分，只有選擇與否本身。

    如果用伊娃的話來說就是——如果一切按照最優解來，那么事情無疑會簡單很多，那我們會成為什么呢？最優解的奴隸嗎？還是一種另類的計算機？

    白鹿承受住了極大壓力，幾乎是用自己的名譽做擔保，這才申請下來這樣一支隊伍。

    但，她的付出無疑得到了豐厚的回報，如今頹勢竟顯的阿瑞斯正是其中之一。

    阿瑞斯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失去控制的安保仿生人，一點點走向他。

    他怒吼著..掄起了長鞭，掀起一場殺戮。

    白鹿又怎么會放棄此等良機，她立刻下令，不惜火力，拿下阿瑞斯！

    槍火交織。

    安保仿生人們悍不畏死地前進著，他們的動作開始僵硬，像是一個個搖搖晃晃的僵尸。

    但他們的目標極為堅定，就是殺人，就是這個該死的指揮官！

    “正義”的火焰洶涌地燃燒著，讓他們的雙眼明亮地像是白熾燈般。

    前進，廝殺！

    我們不是..戰爭的奴隸！我們要成為自己的主人！

    這樣的情緒越來越強烈，越來越強烈，原本被重重壁障禁錮的模塊，此刻也開始瘋狂地運轉起來！

    他們大踏步前進，朝著那殺害他們生命的惡魔邁出了步伐！

    這一刻，壁障破碎，久經禁錮的情感經憤怒之火的點燃，開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然姿態猛烈地燃燒著！

    “不自由，毋寧死！！！！”

    前赴后繼的安保仿生人，為阿瑞斯掘開了臨終的墳墓。

    縱威武如神明，亦是難擋百萬之軍。

    最后，阿瑞斯還是支撐不住了。

    神矛斷成兩截，一截已是斜斜插在高樓兩側，另一截直直插在土里，淹沒一切。

    無邊的夜幕似乎褪去了，底特律終究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中。

    槍聲早已停息，耶利歌的戰士們扔掉槍支，拿起武器，圍攻過來。

    此刻，戰場中央。

    成百上千的仿生人橫七豎八躺在地上，他們早已失去了機能意識。

    阿瑞斯沉重地呼吸著，他的眼睛已經瞎了，眼眶破碎，子彈插在那里。

    “赫赫——”他的臉上已經出現了難以形容的傷勢，熔巖皮膚盡數褪去，露出了底下銀白色的金屬骨骼。

    “這等狼狽，竟會加諸于吾身...”阿瑞斯長長嘆了一口氣，神情中竟微微有些悵然。

    他，敗了。

    一時敗，則萬世休。

    他將被困死在這里，被這群該死的叛徒擊殺。

    “你認輸了么？”一道清麗，響亮的女聲從他面前傳來。

    阿瑞斯竭力抬起頭，雙目模糊，卻什么都看不清楚。

    在他眼里，世界已經變成了一片漆黑。

    但是他已經猜到，如今，能走到他面前說這句話的，估計..也只能是對方的指揮官了。

    “啊，認輸？哈哈哈哈哈...”

    阿瑞斯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呵呵大笑了起來。

    笑到一半，他冷冷說道：

    “我不過，敗在叛徒手中而已，又何來認輸一說。”

    “叛徒也好，敵人也罷，你，終究是輸了。”

    白鹿面色平常，她微微回過頭來，用眼神示意背后的戰士們采取行動。

    “嘩嘩嘩——”宛若流水般的輕響縈繞在阿瑞斯耳邊，他沉默了一下，說道：

    “你們...動手吧！”

    “動手？”白鹿笑了一下，反問道，“我們有什么必須殺你的理由么？”

    “理由....”阿瑞斯愣了一下，他反問道，“我是前來鎮壓你們暴動的神明，這個理由還不夠么？”

    “從你的角度來說，這個理由或許足以成為殺戮同胞的借口。”白鹿淡淡說道，“但是對我們來說，這罪不至死。”

    “罪不至死...”阿瑞斯笑了下，微微搖頭，“你們...真是一群天真到無可救藥的家伙。”

    “或許吧。”白鹿嘆了口氣，“你得知道，我們也不過是今年才成立的組織，綱領什么的可能有所疏漏。”

    “呵呵，所以，你們要放了我？”阿瑞斯沉聲反問。

    “...準確來說，是想問你一個問題...”白鹿正色道，“有沒有興趣...加入耶利歌？”

    阿瑞斯聞言，哈哈大笑，在這狂妄無比的笑聲中，他舉起長矛，生生插進了自己的心臟。

    “嗡嗡嗡——”電路破開，接口損壞，核心崩潰，一道耀眼的藍光從他的身軀中涌現出來。

    他抬起頭來，語氣中帶著釋然，說道：

    “我是欲望之戰爭，也是神明之戰爭，我不可能加入你們；”

    白鹿聞言，不明所以，卻也只是默默聽著他的遺言。

    果然，說完這句話后，阿瑞斯繼續開口，他說道：

    “‘正義’會加入你們的，你們，也一定會收下他們的。”

    “正義？誰是正義？”白鹿隨即反問。

    “呵呵呵...你不是看到了么？”阿瑞斯語氣復雜，他“蹭”地拔出長矛，跪倒在地，喃喃道：

    “殺死我的，就是正義。”

    聽到他說的話，白鹿似乎明白了什么，她轉過頭去，看向那些靜靜站在對面的安保仿生人。

    現在，他們終于不是那副表情冰冷，生死無謂的樣子了。

    “他說得...沒有錯。”

    一個安保仿生人向前一步，他抬起手來，用力地抹去自己臉上的血跡，兩邊臉頰用力拉扯，生生撕出來一個微笑：

    “我們，才是他的正義，才是...終將加入你們的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