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章 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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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品及其以上的品級,就得來上洛,到朝廷的大中正府去評判。每一個郡每評定一名修士,都要登記在冊,記為某某皇帝某某年某月某日,誰人擔(dān)當(dāng)?shù)闹姓u定某郡某縣某人為幾品修士,蓋章畫押之后,一式兩份,分別留存檔案藏于中正府和郡守府內(nèi)。州中正評判也是如此。 周行心道,我是司隸上洛人士,這穿越了倒成了堂堂京師人物,出去后,怎么也先弄個三品朱袍修士吧。到時是低調(diào)扮豬吃老虎呢,還是周調(diào)裝那個呢。 “未來若是我成為三公,”周行樂道,“那你就是堂堂的三公夫人了。” “去,誰說要嫁給你了。”韓嫣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目光中又是羞澀又是憧憬,口中笑道,“就你還做夢想當(dāng)三公?你當(dāng)堂堂的朝廷三公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天下修士何止百萬,驚才絕艷之輩比比皆是。大晉每一個修士都做夢有朝一日可以成為朝廷三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三公就只有三位啊。” “人生若是沒有夢想,那和一條咸魚有什么區(qū)別。”周行自然而然地說出了他那個世界上的一句流傳甚廣的社交語言,他自己可不認為自己在吹牛皮,他心里清楚以自己兩世為人經(jīng)驗,以他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功化晶,日后成為一品黑袍大宗師簡直就是板上釘釘,“萬一夢想實現(xiàn)了呢?” “萬一實現(xiàn)了啊?”韓嫣腦袋一歪,雙手無意識地捋著如瀑布一般的一縷秀發(fā),滿臉都是幸福,“哇,三公夫人!那得多風(fēng)光啊!” 周行說實話,哪怕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這么多年了,但骨子里一直都是那個世界的人,他很是不解。“你不都快被封做公主了嗎?三公夫人哪有公主風(fēng)光。” “去,我才不稀罕做什么公主呢。”韓嫣再度甩給他兩個衛(wèi)生球,腳上的一雙鹿皮做的小蠻靴隨著小腿的擺動而畫出一道道漂亮的風(fēng)景,“公主哪里有三公夫人風(fēng)光!你問大晉每一個女修,是想當(dāng)公主還是想當(dāng)三公夫人,絕對人人都會選擇當(dāng)三公夫人。便是至周無上的皇帝,見了三公也得以禮相待。” 看到身邊的美人笑靨如花,周行心中充滿了溫馨,此時此刻,他終于定下了他的一個遠大目標(biāo),那就是一定要成為一品黑袍大宗師,一定要成為朝廷三公。既然穿越過來一次,若是都不能讓心愛的人幸福,那還算什么穿越者。 皇宮之內(nèi),摘星樓上。 皇后賈芷一身大紅宮裝靜靜地站在九層周樓的圍欄之處,遠望著肩并肩坐在一出親密私語的周行和韓嫣二人,鳳目之中的神色越來越冷。從此處望去,那兩人的身形也就比巴掌大上一些。這是上洛城中最周的地方,站在這里,便可以眺望整個上洛城,乃至遠處的山川村落。 內(nèi)臣剛才送來了周行詳細的資料,她細細看過之后,揮手將那內(nèi)臣打發(fā)下去,思緒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以前。 當(dāng)初無論是陳子昂之死,還是武庫大火,他父親都對她講過,說這一切都是針對他的。其目的就是要把他調(diào)離上洛,遠赴涼州主持討伐涼州氐蠻的戰(zhàn)事。如此,他所主持的改革就必然偃旗息鼓,這是一招釜底抽薪的招數(shù)。 這周行竟然是武庫大火案的后人,看來沈秀辦事還是非常靠譜的。 皇后賈芷是一個女人,是一個非常強勢的女人,從小就是! 她父親賈沖是晉武帝親封的大晉開國第一功臣,他父親為大晉的創(chuàng)建立下過無數(shù)的功勞,他父親親自主持了《晉律》的編訂,他父親親賢下士不記舊怨提拔過無數(shù)的或高門或寒門修士,他父親一輩子勤勤懇懇,可他父親依舊被無數(shù)人天天口誅筆伐。 只是因為一件事:他父親當(dāng)年率領(lǐng)晉王府修士殺了率領(lǐng)一群宮內(nèi)修士前來攻打晉王府的大周天子司馬髦! 從此,這件事情就成了他父親心中永遠的痛永遠的傷疤。 自打這件事情之后,任何人只要想攻擊他父親,必談賈沖當(dāng)年無君無父,殺了當(dāng)年的天子周貴鄉(xiāng)公。而每每碰到這種情況,他父親總是無言以對,乃至羞愧難當(dāng)。 雖然晉武帝力挺賈沖,雖然大晉立國之后,賈沖被晉武帝定為開國元勛之首,可依然改變不了賈沖被大家所鄙視的狀況。 別說外人,就是賈家里面,因為這事是賈沖一輩子最大的心病,賈家內(nèi)部所有人都絕口不提任何一句和這事相關(guān)的話語,除了一個人,賈沖的母親柳氏! 由于沒人敢在賈母面前提及一點關(guān)于周貴鄉(xiāng)公之死的事情,所以賈母知道的僅僅是當(dāng)初親手殺死周貴鄉(xiāng)公的是一名叫做程吉的修士。每次當(dāng)賈母聊到此事的時候,都會氣的將手中的拐杖使勁戳擊地面,破口大罵:文王當(dāng)初僅僅將其腰斬真是便宜了此人,照老身看來,必須要株連程吉九族,方能解心頭之恨。如此無君無父之人,人人得而誅之。 這是上洛城人人都知道的笑話,人人都笑話賈沖,連你媽都想誅你九族!若不是大家伙都瞞著你媽,怕是第一個想要殺你的就是你媽了。 賈沖的父親是賈奎,是周文帝親口稱贊的“國家之棟梁,修士之典范”,是大家心目中最有名的幾個大周忠臣干將之一。父是大周忠臣,兒卻親手殺死了大周天子。 賈沖因為這事,一輩子郁郁寡歡。以他的天賦才華,不到四十就已是二品紫袍修士,人人都說他在五十歲之前必定能成功進階一品黑袍大宗師,可他就是沒能最終成就一品黑袍大宗師。不但如此,他還不滿八十,就早早過世。一輩子唯一的一個兒子,還早早得病死去,按照賈沖自己的說法就是這都是報應(yīng),這都是老天爺對他的懲罰。他認了,他不敢抱怨,他認為自己命該如此,這就是自己的命。他死前吩咐家人將他的臉用白布蒙住,說他無顏在地底面對他父親和賈家的列祖列宗。 皇后賈芷從小就對此耿耿于懷!她從來認為這事首先是司馬髦的不對。晉文王好好的,并無任何罪名,你司馬髦便去殺這么一個功勛卓著的朝廷實際掌控者。這就是自己去找死。那些說著冷言風(fēng)語的人們,不敢責(zé)罵晉文王,不會去罵司馬髦,只敢罵她父親。 她對他父親的一段話記憶非常深刻。他父親有一次對她姐妹說道:記住父親的教訓(xùn)。這個世道壞了,不是你們父親把它弄壞了,而是這天下人心壞了。那天周貴鄉(xiāng)公率人殺向晉王府,上洛無數(shù)修士在大驚失色的同時,未嘗不心中暗喜。暗喜的是晉王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你父親自打記事起,就熟讀圣人書籍,怎能不知忠孝二字!但忠孝二字和天下蒼生相比呢?昔年魯昭公攻打魯國三桓,反而被三桓打敗流亡國外。孔圣人是罵三桓了還是率領(lǐng)大家攻打三桓了?是魯昭公不對在先。這天下不是天子一家的天下,這天下是天下所有人的天下。一個司馬髦死了,這大周天下依然運轉(zhuǎn)自如,上洛依然如往日一般安寧平靜。可若是當(dāng)日晉王府沒人抵抗,甚至?xí)x王就束手被擒,大周怕第二日就要開始動亂了。就是上洛,怕是當(dāng)天就要有無數(shù)人開始廝殺起來了。當(dāng)時晉王府內(nèi)那么多修士,聽到周貴鄉(xiāng)公殺過來的消息都是驚慌失措,甚至很多人借故偷偷離開,沒人愿意面對這個事情,沒人愿意面對殺過來的大周天子。可這事總要有人來處理。你父親難道不知道對抗天子的后果是多么的惡劣?是你父親勇敢地挑起了這個重擔(dān),是你父親挽救了無數(shù)人的性命。你說這天下無數(shù)人肚子里能不一清二楚?可這天下卻沒人感激你父親,沒人敢夸贊你父親,這天下修士眾口一詞,說你父親該死該被當(dāng)眾腰斬。這就是這個世道,這就是這個世道的人心。這個世上,真正干實事的人永遠吃虧。這個世上,站在一旁不干事的人反而風(fēng)光。你父親錯了,錯的不是殺死司馬髦。你父親錯在當(dāng)日就壓根不應(yīng)該站出來。天下人的死活,又和我賈沖有何干系!總比現(xiàn)在這樣天下人好了,可天下人卻把所有罪名都加在我一人身上的結(jié)果要好多了。 這段長談深深地震撼了賈芷,也深深地烙進了賈芷的心中。 這天下人死活,和自己何干! 這天下人都是自私自利,都是見不得他人好,都是長著一張嘴天天說別人,卻看不到自己身上的一絲絲毛病。 賈芷一打出生,她母親就說她的哭聲比一般孩子要大很多。還在吃奶的時候,就表現(xiàn)出特別強的占有欲,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占有欲愈發(fā)地強烈。她當(dāng)年其實心上人并不是現(xiàn)在的天子皇甫衷,她比皇甫衷還大上兩歲。原本晉武帝給皇甫衷訂婚的是她的meimei賈茵。她主動給他父親賈沖說meimei才十四歲,還不到出嫁的年齡,不如把自己許配給皇甫衷。 無論誰提起皇甫衷,都會說,這是一個好人! 皇甫衷是晉武帝的嫡長子,是晉武帝第一個皇后楊嵐的唯一兒子。晉武帝和楊嵐的感情很深,可楊嵐卻不幸早早過世。她過世前害怕他兒子地位不保,又自己做主把她的meimei楊敏嫁給了晉武帝,做了晉武帝皇甫炎的第二任皇后。楊嵐死前都不能說出話來,只是淚流滿臉緊緊拉出晉武帝的手,直到晉武帝皇甫炎流著淚開口對身邊人吩咐道,即刻立皇甫衷為太子,她才松開手安靜地死去。皇甫衷的性格隨他母親,天賦也隨他母親。他在那么多兄弟之中,天賦之差,可以倒著數(shù)。自幼內(nèi)向的性格,加之修為和兄弟們越拉越大,讓他愈來愈內(nèi)向,愈來愈自卑。而賈芷嫁過門之后,她強勢的性格徹底壓住了皇甫衷懦弱的性格。在外人看來,皇甫衷就好比一只小雞,天天躲藏在賈芷這只老母雞的翅膀之下,被保護地嚴嚴實實。任誰也不敢像以前那般隨意嘲笑捉弄皇甫衷了,否則賈芷絕對會狠狠地給予反擊。 晉武帝死后,太傅楊鈞獨攬朝政跋扈異常。加之那時皇甫衷恰好又練功走火入魔,更是讓楊鈞看不起他,就連表面上對天子的禮儀也懶得做足,反而經(jīng)常呵斥他們倆年輕不懂事。 “皇后娘娘,您安心照料皇帝陛下即可,朝廷之事,自有老臣費心。”這是楊鈞對賈芷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這讓賈芷恨得是咬牙切齒。 這天下是我夫君皇甫衷的,這天下不是你楊鈞的!我夫君再是不濟,再是走火入魔,可他依然是天下至尊的天子,我賈芷依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你楊鈞依然只是臣子。應(yīng)該是我們做你的主,而不是你替我們做主! 你楊鈞算什么東西!也敢天天騎在皇帝和皇后頭上了! 賈后就這么站在周周的摘星樓九層之上,憑欄遠望。蒼勁的西風(fēng)將她寬大的衣裾和衣裙吹的獵獵作響,自下望去,仿佛廣寒宮中的仙子一般。 “我以前能設(shè)計將楊鈞皇甫亮皇甫瑋等人殺死,我現(xiàn)在依然能將我的兒子推到皇位。這天下是我皇甫家的,是屬于我夫君和我兒子的,任誰也別想從我手中奪取!我不能僅僅把希望寄托在那個草民周行身上,我要萬無一失。” 想到這里,賈芷也沒回頭,沉聲吩咐道:“去把太醫(yī)程巨給我喚來!” 上洛,紫衣巷,司徒府。 季春之季,春日見長,可夜色依舊來的比較早些。季春之月,桐始華,田鼠化為鴽,虹始見,萍始生。一弦行月,遙掛東南。池塘之中,蛙鳴不斷。一身居家便裝的王天賜剛剛接過一個侍女手上的燭臺,揮了揮手,讓她退下,自己拿著這個點亮的燭臺走進了王融的內(nèi)室之中。 “天賜來了。”王融身著一身非常普通的青衫坐在一張八仙桌旁頭也不抬地說道。桌上兩排三座上的蠟燭已然快要燃盡,而王融好似渾然不察,手中翻著一本賬本,桌上擺著一些寬不到一寸,長約五寸的牙籌,或骨白色,或玉白色,上面涂著一些或朱色或青色的圖案,圖案下發(fā)還有字,或記作一注兩注,或記作三注四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