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世上本無楊靈一
readx;我有想過顧飛說的狀況會是什么樣的,但真正看到千面叔的時候,我?guī)缀鯖]有認(rèn)出他來。【】 他們兩個跟在我后面,推開門之前,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小白臉,你還是先做好心理準(zhǔn)備再進(jìn)去吧?!?/br> 那時候,心里就隱隱感覺不妙。 小別墅里一片昏暗,沒有開燈,所有的窗簾都拉了起來,就好像里面有什么見不得陽光的東西。心里的忐忑,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地增加。 “篤……篤……篤……”如同女人穿高跟鞋走路的聲音,一下一下,有規(guī)律地響著。順著響動,我們往樓梯口過去。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絕對不會相信,眼前這個人會是千面叔。 樓梯中間站著一個人影,佝僂著身軀,斜靠在扶欄上,左手拄了一根拐杖,正側(cè)著身子,一步一步地往下“挪”。 “……千面叔?” 我不敢確定,輕聲喊了一下,那個人影頓時停住了,半天才轉(zhuǎn)過來,直直地盯著我們,突然就激動地顫抖,差點滾下來。 顧飛沖上去就扶住了他。 “千面叔?你是千面叔嗎?” 對方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娘娘腔拉了我兩下,湊在我耳邊說:“別問了,他就是那老頭?!?/br> 借著微光,我看不清他的臉,只覺得一股蒼老的氣息撲面而來,連走路都要有人扶著,跟之前那個讓我生畏的千面叔判若兩人,難道我那一刀,直接就導(dǎo)致他成了這副鬼樣子? 經(jīng)過身邊的時候,我下意識地往邊上靠,即使看不清,我依然能感覺到千面叔朝我投來的眼神,充斥著恨意與不甘。 客廳的夜燈被打開,算不上多亮,但足夠讓我看清眼前的那個人。 千面叔蒼老得不成樣子,暴露出來的皮膚上,到處是大大小小的老人斑,臉上的皮都皺在了一起,往下耷拉著,如同一個正在融化的泥人。腦袋和手更是不受控制地顫抖著,連說話都含糊不清。 唯有那灼人的眼神,讓我勉強認(rèn)同他就是千面叔的事實。 當(dāng)你睡了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變得面目全非,連生活都無法自理,這樣的轉(zhuǎn)變帶來的沖擊,不是簡簡單單就能接受的。 從他的目的來看,千面叔似乎一直都是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面,一心要從我身上得到些東西,可是說到底,他始終沒有要害死我的念頭,我也同樣不想看到他變成這副鬼樣子。 沒等我發(fā)問,顧飛就開口解釋:“那天把你跟千面叔送到醫(yī)院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這樣了,誰都沒辦法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連醫(yī)生都說是細(xì)胞正常老化。” 正常?一個人會在一瞬間就“正常”衰老幾十年嗎? 千面叔瞪著我,突然想朝我撲過來,被顧飛按住,安撫了好幾下,才停止了掙扎。他的喉嚨口發(fā)出了幾個模糊的音節(jié),我聽不明白。 “千面叔確實就是鬼面人,不過,他從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顧飛說著看了一眼娘娘腔,娘娘腔也鄭重地朝我點了幾下頭。 這我知道,說到底,他也是個可憐人,原本前程似錦的人生就被那個莫名其妙的組織給毀了,誰能受得了? 點了點頭,我盯著千面叔看了一會,對顧飛跟娘娘腔說:“我想跟千面叔單獨說會兒話,放心,我不會對他怎么樣?!?/br> 顧飛是被娘娘腔拖出去的,目光中有些不安地看著我們倆。 我坐在千面叔對面,讓他能以一個舒服的姿勢看到我:“本來我還奇怪你為什么那么恨我,不過,單單是現(xiàn)在的情況,你也確實應(yīng)該恨我恨得要死?!?/br> 千面叔只是盯著我,什么聲音都沒有,抓著拐杖的手又緊了緊。 “其實我的情況,比你好不了多少。自從去年陷進(jìn)了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對自己、甚至對這個世界都產(chǎn)生過懷疑,有時候,我一樣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還是說我根本就不存在,不過是別人夢里的一個小丑?!?/br> 坐在對面的千面叔依然是之前那副姿態(tài),只是眼神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咄咄逼人。 我接著說:“一年不到的時間里,我做著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失去了多少,又得到了什么,我自己都看不清楚。我就像是個瞎子一樣,在黑暗中爬行” 源叔、吳老四……還有很多不認(rèn)識的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死在這條路上。我一邊害怕著會失去更多,一邊卻又堅決地走在這條不歸路上。 “一直以來,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充當(dāng)著什么樣的角色,是執(zhí)著于尋找謎底的傻瓜,還是害人害己的兇手?!?/br> 千面叔張了張嘴,發(fā)出的依然只是幾個模糊的音節(jié)。 “叔?!蔽业椭^,不看他,盯著地上深灰色的影子,“你說你要得到我的一切,說這樣就能完整,就能變成我爺爺楊運。可是這世上,根本沒有什么辦法能讓一個人,成為另一個人。” 我們兩個,一個拼命地想要成為別人,一個卻執(zhí)著地認(rèn)定自己只是楊靈一。 在這將近一年的的時間里,我每次醒來,都希望之前發(fā)生的一切,只是一個漫長的夢,我還是那個開著小店鋪、過著小日子的普通人,沒有人離開,也沒有人因為那所謂的“使命”飽受折磨。 千面叔突然扔了拐杖,拐杖在地上跳了幾下,最后滾到沙發(fā)邊停住。發(fā)出的響聲,在屋子里回蕩開來。 他的眼神早就變了,坐在我面前的好像只是一個飽經(jīng)滄??嚯y的老人,我沒由來得覺得悲哀。我講了那么多,最想問的話卻突然說不出口了。 他顫抖著從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張疊成“豆腐塊”的紙,朝我招了招手,我身體微微前傾,一下瞄到上面被特別標(biāo)注出來的幾個熟悉的名詞:七星匕首、鎮(zhèn)魂鈴…… 不多時,他又從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金尖鋼筆,伏在茶幾上,在紙的背面顫抖著寫下了七個字:世上本無楊靈一。 當(dāng)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時,那張滿是褶子的臉突然出現(xiàn)了詭異的笑容,他的喉嚨口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像是低吼的笑聲,在這棟被陰郁籠罩著的小別墅中回蕩開來…… 世上本無楊靈一! 世上本無楊靈一?。?/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