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一個吃一個剝
唐傾墨忘記自己是如何走回房間的了,從她好心遞了一塊糕點給徒弟起,事情的發展軌跡就太詭譎離奇了。 先是莫名其妙地突然被徒弟扯了手臂拉到懷里,然后更莫名其妙地被咬了,而且……被咬的位置還挺奇特…… 也不知道那小子哪來那么大力氣,她居然半點都掙不開,更重要的是……她好像也不大想掙開。 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輕撫朱唇,似乎這上面還殘留著些暖暖的溫度和曖昧的氣息,傾墨臉頰上的紅暈一直綿延到耳根,自她離開君祈的房間起就再也沒消退過。 她漫不經心地望著窗外景色,又是一陣恍惚,腦子里想的全是那一個綿長細致的吻。那樣珍惜憐愛的輕柔動作,那張放大數倍的俊美容顏,還有那雙清水眸子中癡迷狂熱的神色,都讓她不自覺地淪陷其中,難以自拔。 而當她反應過來時,讓她頭腦空白的罪魁禍首已然利索地退開起身,恭恭敬敬地給她回了句那般混賬的話,且還未等她發火,他便先倒地不醒了。 明明無辜受害者是自己,可最后還是她受累把醉倒的少年搬回床上,實在令她又可氣又無奈。但一想起片刻前的旖旎,她又像失了魂一樣腦子發懵,跌跌撞撞就出了門,渾渾噩噩又回了房,至今還沒緩過勁來。 “怪不得他從不沾酒,原來是這個原因。”傾墨輕聲呢喃,不知又想到什么,臉更紅了。 好不容易等那醉酒的徒弟醒來,也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三人坐在客棧大堂用餐,不過這個用餐氣氛倒是頗有些詭異。 司空冼奇咬著筷子,偏頭望望面色緋紅的唐傾墨,又回頭望望還略有些暈的蕭君祈,神色很是古怪。 剛待開口問傾墨兩句,不過忽然想起自己在她那吃了不少悶虧,復又轉向比較好說話的君祈,疑惑道:“兄弟,你這副模樣是怎么了?” 蕭君祈甩了甩沉重的腦袋,懨懨答道:“我也不知,好像吃過一個酒釀團子后就什么都不記得了,醒來才發現自己躺在床上。” 司空冼奇用懷疑的眼光看著他,又追問道:“真的不記得了?” 君祈點了點頭,他卻還要再問,誰知一直沒吭聲的唐傾墨忽然打斷他,聲音竟還帶了絲慌亂,“你、問那么多做什么?跟你有關系嗎?” 司空冼奇對這個女煞星可是懼怕非常,一聽這話頓時就閉了口,生怕自己不留神又遭了她毒手。 不過傾墨反倒偷覷了徒弟一眼,小聲問他道:“你真的,不記得了?” 蕭君祈頭還暈著,自己也很納悶,怎么什么都想不起來了。但他忽然想到掌門交代他不能沾酒之事,有點擔心自己是否神志不清下做了些糊涂事,不由輕聲問她道:“師傅,我睡前可曾做過什么混事?” “有。”傾墨微不可聞地吐出一字,但旋即又提高音量改口道:“沒有!” 君祈聞言,便很是放心地相信了,他一向很聽師傅的話。 司空冼奇也不清楚他們倆人在說什么,他僅僅比較擔心唐傾墨會有什么奇怪舉動,只好拿了碗筷離遠一些,悶頭吃了起來。 好好一頓飯就在這么詭異而尷尬的氛圍中解決了。 再上路時,傾墨倒是不像之前那樣纏著冼奇講故事了,而是時不時若有所思的,還偶爾會臉頰泛紅。 司空冼奇只當她是中邪了,不過他也巴不得如此,自己總算能得個清閑了。 君祈倒是比較在意,自用餐時起她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他隱隱憂心師傅是不是生病了,于是主動請愿:“師傅你是否不舒服?徒兒去給你請個大夫瞧瞧吧?” 傾墨這才回過神來,急忙搖頭道:“不用了,我就是有些口渴。” “那我去弄些水來。”君祈說著就要離開。 “等等!”傾墨突然叫住他,又轉頭對司空冼奇道:“你去。” “啥?”司空冼奇一臉不可置信。 “叫你去你就去,否則我就寫信寄往嶺南。” 司空冼奇登時就一溜小跑奔去取水了,邊跑還邊暗自感嘆:遇到她實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蕭君祈有些不解,便問道:“他似乎不大情愿,師傅為何不讓徒兒去?” 唐傾墨故作鎮定地清了清嗓子,理所當然道:“既然有人可以使喚,我干嘛還使喚自家徒弟?” 于是,這一路上,司空冼奇莫名增加了許多勞動量,取水的、拎包的、跑腿的……但凡原來君祈的任務此時都被他一人承包了,最可恨的是,他還敢怒不敢言。 “采花賊去那邊買點吃的來。” 傾墨又再一次發號施令。 這回司空冼奇總算是再也忍耐不下去了,豎著一雙妖冶的金線眉道:“不要叫我采花賊!” 傾墨毫不在意,隨口問了一句:“那你覺得是采花賊好聽還是司空好聽?” 司空冼奇漂亮的五官頓時皺成一團,聲若蚊蠅:“……還是采花賊吧。”說罷,他又生無可戀地朝傾墨指的小攤走去。 這回,連蕭君祈也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不過這一次,司空冼奇離開的稍微久了些。 回來的時候,他似在手中藏了什么東西,而且看上去也挺高興的,全然不像之前那般頹喪泄氣。 唐傾墨好奇心重,想偷看一下他藏了什么,結果司空冼奇滿臉警惕地收回了手,還特意離得她遠遠的,躲去一旁研究那東西了。 傾墨挑了眉,輕步悄然走至他身后,突然大喊了一句:“司空長老!” 幾乎是瞬間,司空冼奇騰地站起,以訊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手藏至身后,目光直直盯住前方。 而傾墨也順手就輕巧奪了他手中藏物。 待看清那是件什么東西時,她大失所望,瞬間沒了興致。 司空冼奇忽覺上當,立刻轉身,劈手奪過傾墨手中的廢舊鼻煙壺,一臉憤憤地瞪著她。 唐傾墨不屑地瞥他一眼,哼道:“這破玩意絕無人賣得出手,莫非是你偷來的?” 司空冼奇臉不自覺紅了一紅,像是被人說中了秘密,不過他也未答,自顧避離她更遠些。 傾墨覺得無趣,干脆跑去跟君祈私下議論。 “徒兒,這傻妖孽居然真是小偷,實在匪夷所思啊!” “唔,為何?” “小偷眼光都是很準的,誰會像他一樣偷那么些不值錢的東西!” “嗯,大概人各有所好吧。” “我看他至今未被官府抓獲,有八成原因是他偷的東西一文不值!另外兩成則是因他這副妖孽皮囊,男生女相,男女通吃,誰見了都會放他一馬的!” “……” 三人行至漢中附近的長林鎮,司空冼奇突然說他有些急事要辦,需在此地逗留些時日,便向傾墨和君祈辭行。 “呵呵,二位不好意思了,在下只能送到這里,家父叮囑之事不可不辦,還望見諒。” 唐傾墨一臉不相信,但蕭君祈卻是隱隱有些喜悅,他可還記得師傅扒人家衣服的景象,留此人在身邊他總覺得不安心,便幫著勸服了傾墨讓他離開。 司空冼奇離了隊,傾墨覺得單獨跟徒弟走在一起,總感到有些尷尬,干脆加快了腳步趕往漢中,結果本該花半日的行程,硬是被她幾個時辰就走完了。 走在漢中的繁華大街上,看著身旁人群來來往往,唐傾墨總算可以放松下來了。不過一放松就容易肚子餓,她直接就領著徒弟往酒樓走去。 行至一家看上去頗豪華的酒樓門口,傾墨興致勃勃地就打算進去,但她才剛抬起腳,卻又被君祈拉回來了。 “師傅,我們的盤纏已經不太夠了,還是換一家普通的吧?” 傾墨又有些不情愿了,難得來一趟漢中,不去高檔酒樓遍嘗美食實在太可惜。 就在二人僵持之時,忽然天上掉下來什么東西,直直砸向唐傾墨的頭頂。蕭君祈眼疾手快,輕輕伸手一撈就接住了那東西,讓師傅避過了被砸的命運。 攤開掌心一看,居然是一塊女式玉佩。 而樓上同時也有嬌聲傳來:“下面的公子,那是我的玉佩,還望好心歸還!” 君祈聞聲抬頭,正對上一雙明媚的杏眸,而那雙美麗杏眸,此時也在好奇地打量他。 蕭君祈見此,不由朝她友善地笑了一下,這溫暖人心的微笑,卻讓樓上的杏眸美人瞬時晃了晃神。 “師傅稍等片刻,我去還她玉佩,馬上下來。”君祈說完便轉身上了樓,將那塊玲瓏剔透的明黃玉佩還給了失主。 然而當他打算告辭離開時,那杏眸美人卻突然邀請他留下來用餐,以作幫她拾回玉佩的答謝。 蕭君祈本要拒絕,但人家盛情難卻,且他又想起師傅似乎很想來此就餐,便只好答應了下來。 可當原本心下暗喜的美人,見著剛上樓來的唐傾墨時,她嘴角的笑容頓時就凝住了。 原來這位俊美公子不是只身前來的嗎? 杏眸美人不由有些失落,她難得見到這么一位長相頗佳又心地善良的年輕公子,剛剛那一個陽光下的暖人微笑,直讓她心跳不已,一見傾心。誰知,他竟然是有女伴的。 不過她教養良好,仍是禮貌端莊地和新來的小姐打了招呼,又請他們二人入了座,這才矜持地傳喚小二來點菜。 “霄然今日能結識二位俠義之士,實乃小女子的榮幸,定要好好招待一番。”杏眸美人客氣地寒暄了一句,便開始低頭選菜。 “凌小姐不必客氣,我和師傅只是碰巧路過,無意接住了你的玉佩罷了,歸還也是應當,稱不上什么俠義之士。”君祈得體地回禮,舉手投足盡是一派浩然灑脫。 凌霄然見他如此大氣識禮,心中又是一陣贊嘆,而當她聽聞“師傅”二字時,心情又不由帶了幾分歡喜。 他身邊那位小姐,原來是他的師傅么?那么他們之間,應是無甚曖昧關系的吧? 她覺得自己似乎有戲,連帶著嗓音也變得嬌媚了些,款款道:“即使是意外,但公子既替霄然送回了珍貴的玉佩,霄然還是應當好好報答才是。” 她轉而又指著菜單上一處道:“這家酒樓以此道鮑汁大閘蟹聞名,此番你們來漢中,是一定要品嘗一下的。”說罷便點好了幾道菜,讓小二下去準備了。 此時君祈卻注意到,傾墨表情有點怪怪的,于是小聲問她:“師傅怎么了?” 唐傾墨咬咬唇,放低音量不滿回道:“我不喜歡吃螃蟹。” “為何?”君祈有點疑惑,這可是很名貴的菜肴,一般人想吃都吃不上的。 “我不會剝殼。”傾墨嘟著嘴簡單作答。 蕭君祈聞言一笑,溫聲道:“師傅不必擔心,徒兒會就行了。” 結果當菜終于上來時,凌霄然便一直目瞪口呆地看著對面,辛苦剝著蟹殼的少年,和愜意品著蟹rou的少女。 他剝得很細心,剝離下來的蟹rou完全不沾半點蟹殼,且還頗為完整漂亮,一一擺在身旁少女的碗碟中,等著她取食。 而傾墨則很清閑地坐在一旁,時不時撈起點剛剝好的蟹rou,沾了醬送到嘴邊,細細品嘗美味,表情甚是享受。 凌霄然忍不住開口問君祈道:“你不吃嗎?” 蕭君祈只是笑了笑,理所當然地回答:“等師傅吃飽了我再吃。” 聽聞此言,凌霄然臉上的表情忽然變得異常奇怪,盯向唐傾墨的眼神也有些不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