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理由？”唐傾墨問。

    這回白曉晴卻有些遲疑，沉吟道：“你可知曉……修羅教？”

    唐傾墨怔了怔，這是她第二次聽聞這個名字。最初的接觸還早在藏劍山莊，她和徒弟從易莊主口中得知了這個詭秘的異端教派，但它不是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被蕭盟主肅清了么？

    見她目露疑惑，白曉晴輕嘆了口氣，“罷了，本來這事你也不應知道，若非最近動靜過大了些，它甚至該是永遠的秘密。”

    “這個邪教不是早已被消滅了，難不成它還跟我爹有關？”傾墨只覺猶如天方夜譚。

    白曉晴聞言微訝，似是沒料到她居然真的知曉，苦笑著腹誹了一句：“如果真有那么容易被滅掉就好了。”

    隨即她正了正神色，向唐傾墨道出了那段塵封的歷史……

    不過半盞茶的工夫，傾墨卻感覺仿佛過去了很久，因為這段話里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

    原來所謂的修羅教，遠比她想象的要殘忍可怕得多！

    他們信奉著一種叫做修羅火蓮的邪物，此物形似含苞欲放的蓮花，卻通體漆黑，視之極為不祥。然其教眾卻對之頂禮膜拜、奉若圣物，他們堅信只要讓火蓮開花，就能實現任何愿望。

    可是并非所有火蓮都能順利開花，其實真正盛開過的僅有一朵，也就是最初誕生的始母蓮。但要讓母蓮開花卻有一個嚴苛的條件，那就是必須喂以它選中的女子之血。單憑一點點鮮血絕不能令貪婪的修羅火蓮滿足，若想使其開花，便要拿這名女子生祭！

    如此殘忍的活人血祭，修羅教徒竟將它當成一種節日來慶祝，而那不幸被母蓮選中的女子，則被他們奉為圣女。每逢祭祀大典，圣女將被作為貢品獻給圣物，直至飽飲其血，母蓮才會像積蓄了足夠的養分般開始開花。

    紅蓮一現，只來得及許一個愿，若未把握時機便得等到下一次祭典。

    為延續被選中的圣血，使母蓮數年之后仍能繼續開花，圣女在獻祭之前必須與人交合，直到誕下女嬰。她的女兒將代替她承繼圣女之位，如此代代相傳，成為修羅火蓮的祭品，便是她們短暫一生中最重要的使命。

    正因這野蠻歹毒的習俗，讓一批武林正道之士義憤而起，誓要誅滅此邪教。可誰也沒想到，自此一去，這些在江湖上名聲不菲的高手竟一個也沒能回來！

    剿伐失利，使得修羅教愈加猖狂，竟開始抓教外女子來培植新蓮。不止普通百姓家的姑娘，就連各大江湖門派的女弟子都受到了威脅！一時人心惶惶，腥風血雨不斷。前去報仇討伐者前仆后繼，更不乏許多名門世家的精英子弟，但也不知修羅教使了什么手段，所有人都是有去無回！

    踏著這些武林豪杰的累累尸骨，修羅教主更是狂妄放言，要讓整個中原武林臣服其下！隨即他帶領一眾武藝驚人的教徒主動出擊，一場極其殘酷的反攻之戰，打破了江湖的安寧。

    危機之際，云縱掌門蕭縱毅然仗劍而出，與當時最具聲望的三大門派歃血為盟，又吸納了黑白兩道數以千計的大小幫派，組成史上規模罕見的武林聯盟。在蕭盟主的運籌統帥下，各方勢力史無前例地并肩合作，這才止住中原武林節節敗退之勢，也終于設法探清了藏在修羅教內的不敗之秘。

    他們發現，那些種在教內的黑蓮具有迷惑人心之力。無論來者武功有多高強，一旦靠近此物，便會心神癲狂，乃至走火入魔、任人擺布！鑒于這一點，以血rou之軀去強攻自是不妥，蕭盟主思量再三，唯有尋訪蜀中唐門，望借助機關暗器之威除去邪花。

    適時唐家堡正出了一位天縱英才的嫡長孫，雖時年尚幼，卻已能制出巧奪天工的暗匣火器——燧火珠。此物看似毫不起眼，卻能在瞬息間爆起烈焰，正是對付修羅火蓮的利器！

    實際上在剿滅修羅教的過程中，燧火珠也的確有著莫大的功勞。若沒有它，那成百上千株被嚴密保護的黑色蓮葉，絕不會如此迅速就被聯盟的先鋒軍盡數焚毀。

    然而，更為艱難的還在后面。

    四天三夜的浴血苦戰，終于擊潰了修羅教固若金湯的六道防線，聯盟僅剩的中堅力量顧不上休整，直搗作為心臟的紅蓮教壇！可是連蕭縱都未曾想到，那朵被修羅教供奉在最深處的始母蓮，居然并不懼火！不僅如此，它還有著無法想象的神秘力量！

    武林聯盟雖傷亡不少，但較之已窮途末路的修羅教而言，勝算卻是顯而易見的。但就在決勝的最后關頭，身負重傷的修羅教主本該刺向蕭縱胸口的銀月刀竟驟然急轉了方向，直朝侍立在蓮苞旁的圣女疾射而去！銀光一閃，已來不及阻止的蕭盟主唯有眼睜睜看著那柔弱女子緩緩倒下，傷口涌現的鮮血艷麗得驚人。

    而沾到血氣的蓮葉像有生命似的顫動起來，死氣沉沉的母蓮仿佛突然蘇醒了般，粗長的刺根從泥里鉆出，緊緊纏上失血過多的女子，如饑似渴地吮吸養分。直到再也榨不出一丁點汁水，那鋒利如刃的根才收了回去，緊接產生動靜的，是它那碩大的花苞。

    是的，開花。

    但不知是時機尚未成熟還是養料不夠，蓮瓣未及展開三分便又開始急速收攏，持續時間相較以往幾乎短了數倍。可即便是這彈指的剎那，也足夠將死的修羅教主許下最后的遺愿。

    無人記得起在那之后發生了什么，待聯盟眾人清醒過來時，眼前唯留那顆看上去仍死氣沉沉的黑色花苞。除此之外，活的也好，死的也罷，所有曾經出現過的敵人全都不見了。

    這一戰，表面看上去雖是武林聯盟勝利，從此將修羅教驅逐出了視線，再也不得在江湖上出現。但其實卻也可以說是敗了，因為在能真正徹底抹殺他們的最后時機，卻讓少數殘黨借修羅火蓮之力死里逃生，從明面轉移到了暗處，成為時刻潛在的危險。

    對于出身唐門的唐傾墨而言，不難猜到作為那一戰制勝關鍵的燧火珠，正是當時方值年少的唐耀所創。而白曉晴又在此時說起這件事，不得不讓她生疑，莫非爹的古怪之舉同這修羅教有什么關系？

    “你為何要跟我說這個？”傾墨問道。

    白曉晴忽然露出失望的表情，“你還沒注意到嗎？當年主導那件戰事的關鍵人物都死了！”

    此言一出，傾墨的太陽xue不禁突地一跳。的確啊，將那險敗之戰導向勝利的最重要的幾人，近年來似乎都死于非命，蕭盟主，爹，還有……尹叔叔？這會是巧合嗎？

    “照你的意思，修羅教已經開始對當年的仇敵實施報復了，可乾華派為何也離奇滅亡了呢？尹叔叔那時的年紀應當同我爹一般小，他又不會制造火器，不可能參與修羅教之戰啊！”

    “你別忘了，他與蕭縱可是忘年之交，云縱歷經大火之后仍有人得以幸存，全是靠尹掌門援手相助。更何況……”說到此處，白曉晴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閃，“他還掌握著修羅教余孽最關心的秘密。”

    “什么秘密？”

    白曉晴壓低聲音道：“關于母蓮所藏之地的秘密。”

    “什么！”唐傾墨大驚失色，“那魔物竟還存在？為什么不毀掉它？”

    “一直都在這么做。”白曉晴聳了聳肩，“可惜那東西再生能力太強，又燒不掉，每隔數月便會再重新長出花苞來。”她的眸子漸漸瞇起，沉聲道：“所以才需要有人看著它，一旦花體再生便得立即削去，否則修羅教徒很快就能知曉他們的圣物所在！”

    “尹叔叔難道是受蕭盟主之托來承擔這個任務的？可如此重要之事應屬絕密，修羅教殘黨是緣何得知托付者為誰的？”傾墨不禁將疑惑的目光投向白曉晴。

    誰知白曉晴卻像是故意氣她似的，食指一豎，搖晃道：“無可奉告。”

    “哼，不說罷了！”傾墨不屑地轉過身去，眼中卻盛滿思緒，“我爹一直在尋尹叔叔的下落，若乾華被滅真與修羅教有關，那他定是洞悉到了血煞盟和修羅教之間的某種聯系，才會親自去確認。可是唐門同修羅教的仇隙又是由他結下，以爹的驕傲和責任，絕不會讓自己的恩怨牽連到家族，所以他才孤身獨往……”

    “你發現什么了？”白曉晴饒有興致地問。

    唐傾墨抬起頭，眸中霧霾盡散，“我要回一趟唐家堡！”

    被送回原位的墨玉指環，唯一見證事情經過的遺物，爹一定給自己留下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