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混戰
李霸刀的瞳孔微有縮緊,方才此人那一下無聲無息的掠近已經讓他大為震驚,然而即便是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他,他卻只能感到越來越沉重的壓抑。 這個人的武功,竟連他也看不出深淺。更可怕的是,他看上去還只有弱冠。 唐傾墨定定地看著眼前男子,眼睛不覺漸漸濕潤。千言萬語匯流在心,終究只化為三個深厚且綿長的字:“你來了。” 南宮涼對她輕輕點頭,用只有她才能聽見的唇語說道:“這里交給我,黑麒在東南方不出五里,四野無人,你放心去。” 唐傾墨一怔,原來她的目的他都已知曉,還提前幫她調查了位置?傾墨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眼前之人了,現在的他,究竟還有多少是她所不知道的呢? 不等她開口回應,南宮涼便徑直上前,與幾步之遙的勇義堂主相對而立。 李霸刀身長九尺,長得虎背熊腰,五官也生得粗獷深刻,氣勢天生就較一般人強上許多。再加上他常年習武且身居高位,自然養成一股霸王豪氣,常人見了他都不自覺要退后幾步,有心智不堅者被他怒目一瞪,當場便腿軟跪了下去的。 而身量比他清減不少,容貌也年輕許多的南宮涼站在他面前,就仿若青竹與茂榕之較,他甚至需要仰起頭才能迎上對方的視線。 但這個男子身上卻有一種特殊的氣質,至清至純,不屬于凡間的煙火之地,反倒像是置身于九天玄宇之上。即便高度矮了李霸刀一截,氣場上竟也絲毫不輸給他,甚至還隱有壓過之勢。 藍衣男子目光如凝,聲音朗朗,“在下千機宮乾君少主,愿以獸旗為注同白虎一決勝負,請勇義堂主親自賜教。” 此言一出,白虎陣營中人人臉上都驚訝不已。 他就是近來因在戰場上百戰百勝而名震武林的冰狼少主?率千機宮以末流之位力戰群雄完勝至最后,據說冰狼少主手中斬獲的各路獸旗,鋪起來都能當一整張地毯了。可是,千機冰狼不是從不與人結盟的嗎?自幫戰開始,就從未聽說南宮家有過任何盟友,為何冰狼少主卻唯獨親自來救黑麟? 李霸刀本人則是虎目一睜,似聽得不敢置信,這清俊爾雅的少年郎,竟是在向他直接挑戰? 面對這個意外的決斗請求,李霸刀有些遲疑不定。同意吧,以他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跟一個如此年輕的江湖后輩單打過招,傳出去未免讓人恥笑;不同意吧,他堂堂勇義掌門,若連一個小輩的比武都不敢接下,更要令人笑掉大牙。 正在他猶豫不決的工夫,南宮涼回頭對傾墨低聲催促了句:“走。” 唐傾墨看看龐然大物般的李霸刀,又看看略顯單薄的他,心里不禁有點擔心。但心底對他的信任到底還是壓過了憂慮,她對唐海使了個眼色,對方立馬就帶了眾弟子迅速撤離。 她獨留在后面靜靜凝視他一會兒,朱唇翕動無聲地說了兩個字,然后沖他湛然一笑,這才轉身隨隊伍一道離開。 南宮涼重新轉回頭時,眼底的笑意還未散去。他聽見了她臨走前說的兩個字,她在對他說:“加油!” 他的世界這么冷,好像永遠都是一成不變的寒冬,可在接收到她輕聲鼓勵的那一刻,他卻仿佛嗅到了暖春的氣息。 “你為我放棄了最強大的依靠,我又怎能辜負你的一往情深。”南宮涼在心中默然念道,眼里的光芒愈加明亮。 …… 向東南方急行了四里,一路上都沒有發現任何風吹草動,這讓傾墨的心情越來越焦急。難道南宮涼給的線索有誤?她搖搖頭否定這個想法,不會的,他不會騙她的,這個世上只有他是最不可能背叛她的人。 果然,又走了不到半柱香后,她看見前方遠遠有人影晃動。仔細看去,那些人手臂上都佩著黑色的麒麟臂章。 唐傾墨心中一喜,這些就是唐敏的人馬沒錯了! “唐海,唐清,唐佳,你們各領一支小隊,包抄過去。” 接了指令的三大家衛立刻動身,帶人順著巖石草叢的掩護,朝前方潛伏逼近。 “楊燦你跟我走。”傾墨說著便徑直往陣營頭領所在的位置行去。 當唐凱等人見到突然出現的兩個人時,臉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吃驚,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找到這里來了。 傾墨掃了一眼面前人群,但卻沒看見唐敏,不由蹙眉問道:“你們主子呢?” 唐秀一聽就笑了,睨著她道:“你是想問唐敏吧?他可不是我們的主子!” “那你們的主子是誰?”傾墨目光逡巡一圈,最后凝在最年長的白眉老者身上,“是他?” 唐榮緩緩地摸了摸自眼角垂落的長眉,“老朽可當不起。” 傾墨不想繼續同他們玩猜謎,直截了當道:“叫你們主子出來。” 這一次卻是跛腳的唐凱回答了她:“二小姐,我們沒有主子。或者說,我們全都是主子。” 傾墨聞言不禁面露狐疑。 唐門歷來都只有一位領導者,門下弟子亦從不事二主,即便有人要反叛,叛軍中也定是要推舉出一位新掌門來的。可這些人自稱都是主子,此又是何意? 這跛腳瘦漢倒是頗有耐心,不緊不慢地向她解釋道:“在你眼前的都是唐門在各地分堂最有勢力的領主,我們不受任何人驅使,只照自己的心意做事。之前唐敏說服了我們,我等便為他提供一份力量,但如今我們卻是有了新的想法。” “你在上一場幫戰中展現出了非常不錯的勇氣和領導力,與我們之前所想的懦弱無能大相徑庭,況且比起唐敏而言你還年輕,將來也未必不會成為一個好門主。我三人只想要你一句承諾,若你肯答應,我們手中的力量將皆為你所用。” 在唐傾墨灼灼的目光中,唐凱繼續說道:“想必從收到的召令回信中你也看出一二了,耀門主突然亡故一事在各地分堂之間引起了極大的重視,大家都希望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而非就此揭過。我們的要求便是:查出死因,嚴懲兇手,任何妄圖侵犯唐門者,都要嘗到血的報復!” 聽完他的話,傾墨不禁深深吸了口氣。 這個要求,她又何嘗不想完成?三十七封回信里有二十封都質疑反對甚至不屑撤回蜀中,余下十七封雖然同意,但字里行間也都暗示了不滿,只怕即便回到唐家堡還有一番風雨欲來。 可是…… “我不能答應。”唐傾墨堅決地道。 “什么?”沒想到聽見她的回復,最激動的竟是唐秀,“你的父親被人殺了!尸骨無存!你怎能如此不忠不孝!” 唐傾墨緊握的手心幾乎被自己的指甲穿透,可她仍然半步不讓地堅持:“這是我父親臨終前交待給娘的遺愿,我必須遵從,否則才真是不忠不孝!” 一旁的唐榮幽幽嘆了口氣,唐凱也死皺著眉頭,唯獨唐秀幾乎狀若癲狂,昂首長笑道:“哈哈哈哈!耀哥,你在天上好好看看,這就是你的女兒,只聽那妖女的一面之詞就可以輕易放棄為你報仇!娶了她,你有沒有后悔過?別傷心,阿秀這便為你清理門戶!” 女子眸色一狠便朝唐傾墨出掌而去。 楊燦大驚,對方動作快得他連拔劍都來不及,急忙挺身上前硬生生接下那一掌!雙掌相對,女子深厚的內力將他震得猛吐出一口血來,直直后退了數步才勉強緩去力道。 傾墨看得目眥欲裂,手臂一舉便對周圍埋伏的弟子下達了攻擊指令。 急速飛來的弩箭穿梭過烏泱的人群,很快就掃倒一片,而眼前的三名頭領更是首當其沖,瞬間陷入箭陣之中。 但他們畢竟是雄踞一方的各地領主,每個人的武功都不弱,就連身有殘疾的唐凱也應付得游刃有余。只聽他百忙之中還不忘聲明一句:“二小姐,都是唐家人,我們也不愿自相殘殺,但為了本門興衰,現在卻不得不得罪了!” 一個手勢落下,他身后眾弟子也都開始發起反攻,場面一時混亂不堪。 然而正當此時,在三大家衛們所設的三道包圍圈之外,卻又傳來了另一個低沉的聲音——“放下你們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