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

    喬暮與杜若回到了編輯部。

    周鳴珂今天沒來上班，喬暮看著杜若打開一個表格，開始填寫其中的內容，這是申請使用【烏合之眾】的表格。

    喬暮瞅了兩眼以備不時之需，他發現里面的東西倒是還挺簡單的，只要看過一次，就能自己填寫。

    畢竟對異常而言，條條框框也沒什么用，你也無法預估自己寫的東西是不是真的就那么用上。

    這申請表格最大的用處就是萬一【烏合之眾】失控了，造成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嚴重后果，大家可以追根溯源，找到負責背鍋的那一個。

    “這么一想，我自己也可以寫啊。”

    喬暮后知后覺，剛才答應杜若好像有些過于理所當然了。

    聯想起之前的經歷和那些文字的提示，喬暮忽然覺得，說不定杜若擁有的超凡能力就是讓有關他的一切都變得合理。

    不過寫都寫了，喬暮自然不能放過學習的機會。

    “你再看這些文字。”

    杜若指了指電腦屏幕里，喬暮的“科學探索bot”那篇小說的評論。

    喬暮揉了揉眼睛，仔細觀察。

    評論之中，有好幾條都開始蠕動，仿佛蟲豸，扭曲著朝著屏幕外想要爬出來。

    此外，還有一些評論，如同灰白的霧氣一般飄蕩，勾勒，試圖鉆入喬暮的腦中。

    喬暮沒有抗拒，一口氣將其暴風吸入。

    層層疊疊的囈語以他自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嗚嗚嗚，好可憐啊，他們就這樣被害死了！”

    “這房東也太壞了，真相難道就不能大白嗎？”

    “不行，我得轉發給更多的人看，不能讓真正的犯人逍遙法外。”

    “雖然這故事看起來離奇，但我相信肯定是有事實依據的！”

    諸如此類贊同喬暮看法的聲音響起，與先前那些黑色的蠕蟲帶來的反應差不多。

    喬暮打了個噴嚏。

    那些灰白的霧氣頓時消散。

    “就像這樣，現在網絡上出現了兩股思潮。”

    杜若輕松地說道，不像是在講解詭譎的異常，仿佛是在討論早上的那一場大雨。

    “這兩股思潮都會受到【烏合之眾】的影響，至于最后誰能獲勝，那就要看受到思潮影響的人的反應了。”

    “所以，這還是得靠我。”

    喬暮認真地考慮自己是不是被賣了的可能性。

    還好他擁有【倀鬼】的力量，通過這一篇《老房有喜》，可以讓閱讀者身臨其境體會到那一晚的經歷，感染力十足。

    從傳播學的角度，喬暮覺得自己很有利。

    因為現代營銷，本質就是講故事。

    誰能講好故事，誰就能獲得更多的受眾，什么百年老店的手工傳承，浪子回頭的創業故事，白手起家的商業傳奇，其實都是套路。

    比起漏洞百出，司空見慣的社會閑散人員導致的意外，很明顯，有錢人養小鬼招致災禍更加有噱頭。

    他坐在電腦前，刷新了一下樹洞網的頁面。

    發現轉發多了好幾個，評論和點贊也增加了不少。

    不得不說，看著數據增長，還挺帶感的。

    喬暮從后臺瀏覽這些評論，他發現，大部分的評論都覆蓋了一層顏色，朦朦朧朧，像是細小的蟲子。

    有的是白色，代表支持喬暮的評論。

    有的是黑色，則是那個房東雇傭的水軍的評論。

    中間還有一些評論是原本的字體，可伴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文字也或多或少沾染了白色與黑色。

    這是思潮的對抗。

    于是喬暮閉上雙眼。

    在那虛幻的，由0和1構成的世界之中，一點點漣漪蕩漾開來。

    這只是一枚小石子投入海中導致的激波，可伴隨著波浪的翻涌，這漣漪竟然逐漸攀升，成為了一道駭人的海浪。

    那浪頭在無垠的海中奔馳，點亮了無數幽邃的海中的斑斕星光。

    那是正在海中沉浮的人們。

    他們有的人正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紅燈，百無聊賴地拿起手機，刷新新聞。

    有的人坐在公司的電腦前剛剛結束一段工作，忍不住摸出手機，想找點樂子。

    有的人正在咖啡館里應付長輩介紹的相親對象，兩人默契地沒有再交流，而是各自看向手機的群聊。

    有的人剛剛打完一把游戲，伸了個懶腰，沒看戰績，而是習慣性刷新網頁。

    這是蕓蕓眾生。

    也是【烏合之眾】。

    “這火災案還有這種背后的故事，真稀奇了。”

    “蹭熱度的速度真快了，這才多久就開始寫小說了。”

    “我竟然會覺得這篇小說講得比報道里更真，難道我腦子出問題了？”

    “為什么有錢人都喜歡養小鬼，都沒有什么新意！”

    “可惜一棟樓的人都死完了，現在死無對證，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原來江城發生了這么慘的事故，嘖嘖，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啊。”

    無數的思緒通過有規律的電信號在那漆黑的世界閃爍，數據的洪流凝聚成浪潮，向前奔涌，仿佛永遠不會停歇。

    兩道相對而立的浪潮遙相輝映，各自散布影響，那激蕩的漣漪又引發了更多的浪潮，沸沸揚揚。

    喬暮看到，從無窮高遠處，金色的絲線緩緩垂落，纏繞在了那些普通人的身上。

    與此同時，“科學探索bot”這一篇小說的閱讀，轉發，評論，點贊等數據也在不斷爬升。

    甚至于，一些敏銳的自媒體已經開始洗稿，把這篇小說去掉出處轉載到自己的公眾號上，或者配上了AI的合成音弄成短視頻。

    到傍晚的時候，《老房有喜》這篇小說的轉發量已經超過了七千，評論接近五千，點贊更是已經突破了十萬。

    連帶著“科學探索bot”的粉絲數都到了兩萬多。

    喬暮看了眼。

    上熱搜了。

    在明星的緋聞八卦，沒什么用的生活知識，遙遠的國際新聞之外，幾天前發生在江城的這一起火災案忽然又成為了大眾關注的焦點。

    喬暮看著自己的【老房有喜】的完成度緩慢爬到了20%，心滿意足地準備回家。

    然后他的手機就響了。

    是個陌生的號碼。

    他接通電話，很快聽到一個嚴肅的聲音。

    “你好，請問是喬暮嗎？”

    “就是本人。”

    喬暮立刻站了起來。

    “是這樣的，我們是江城市警察總局的，這里有一些情況想要請你配合我們調查，能否現在來局里一趟，或者告知你現在所處的位置，我們派車去接你。”

    電波的彼端，對方說道。

    “......”

    喬暮立刻掛斷了電話，隨即給自己的手機裝上了反詐騙的APP。

    想騙他，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