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趙文華雙手接過奏折，略一過目，輕聲讀道：

    “……臣弟自宣和元年，以少年之身從龍行空，附驥絕塵，即受先皇不世之恩，委以平定百越之任，賜以無尚之爵，仰恩俯嘆，淚濕重枕……惟當以犬馬效死于圣上，報忠于先帝，本不應惜身愛命，憚勞畏巨，然近年來精竭力疲，且患足疾，不良于行，深恐以臣弟之年幼無知，誤皇上臻隆治化大圖，有傷先帝知人之明，則臣罪不可恕矣！請辭藩國之位，就地療養，庶幾朝廷不慮嶺南百越之憂，臣弟可免長途奔波之苦，則皇上愛我深焉……另，越國1億多國民、2000萬軍隊，撤藩所需安置費用甚巨，臣弟就藩數年躬行勤儉，然尚有黃金1億兩缺口……”

    “什么百越之憂，不就是說朝廷信他不過么？”宋欽宗沉吟道，“這個‘臣弟之年幼無知’，聽著像是自責自嘆，其實也是發朝廷的牢sao，說朕為兄不悌、欺負幼弟---紫檀王，你怎么看這件事？”

    “陛下所見甚明，”紫檀王道，“不過只要越王肯撤藩入京，這些話便都是小節，皇上可不必理會。倒是黃金1億兩，金額不小。”

    “嗯，好！”宋欽宗笑道，“他肯撤藩入京，這點子事兒朕當然能諒解，朕素來知道十六弟喜好金銀珠寶，1億兩黃金湊湊也無不可，就怕他堅持要就地療養不肯回京，所以來與你們商議一下，看這個奏折該怎么批。”

    蔡京聽了微微一笑道：“請文華擬一稿，主上裁奪就是了。”趙文華捻著胡子想想說道：“臣以為回避越王這些悖謬之語，模糊稱贊‘王志可嘉，所請照允，著即刻入京覲見’，然后讓傳旨欽差催促上路即可。”

    于是欽差又捧著圣旨，帶著扈從隨行2萬余人，押運著億兩黃金，熱熱鬧鬧地出了皇都、進了嶺南百越。等到了龍蘇行省境內，排開鹵簿儀仗，往龍川城飛來。

    其實他們一入嶺南，一行一動張昊天都了如指掌，只是裝作不知，弄出一些吃酒聽戲作樂的場面，擺出一副胸無大志的模樣，等到欽差入了龍川府地界，也沒有讓欽差進入天京城，而是在龍川城的王府別院接駕，張昊天傳令：“開王府中門接旨！”

    壯麗巍峨的王宮正門大開，幾百名儀仗校尉身著錦衣，頭戴纓頂，腰懸佩刀，手執四吾仗、四立瓜、四臥瓜、四骨朵，并節鉞、斧、鐙、矛、戈、旗、劍，從儀門緩緩而出，府里有細細鼓樂聲傳出。

    欽差正使手捧宋欽宗圣旨，帶著副使泰然自若地立在儀門外等候接旨。

    張昊天頭戴鑲嵌著9顆彩色夜明珠的金龍二層親王朝冠，身著石青蟒袍，外罩五爪金龍無縫天衣，輝煌耀目，滿面堆笑地迎接了出來。剛一見面，張昊天先拱手施禮道：“臣弟張昊天，恭請萬歲圣安！”便在鼓樂中從容不迫地行三跪九叩首大禮。

    “圣上躬安！”欽差正史見他以隆重的禮儀相迎，略覺放心，便將圣旨一舉，算是代天受禮。接著便換了一副笑容，將詔書轉給身后的副使，雙手扶起越王，自己單膝跪下，行禮道：“下官給王爺請安！給王爺賀喜！9年前在皇都曾有幸見王爺一面，如今瞧著英姿勃發，王爺可謂福大如海呀！”

    張昊天哈哈大笑，一手挽起欽差正使，另一手便將2人向里讓：“欽差大人，快請進，請！”一邊說著，一邊禮讓著進了五楹三進的王府正殿。

    “二位大人，”看茶畢，張昊天笑吟吟說道，“這么多年來，蒙圣上賞賜許多物件，張昊天何德何功，承受圣上如此厚恩！其實，皇上有什么事，召小王入京覲見也就罷了，這么一趟一趟的來，多費神哪！”

    說至這里，又嘆了一口氣：“出京就藩，算來已是9度春秋，我心里總是掛念著皇上，半年前陛下召我進京，偏又患了足疾，不能如愿遠行！唉，臣弟常年遠在這蠻荒偏僻之地，著實惦記皇上啊！”言下不勝感慨。

    張昊天這些話說得情深意切，十分體貼入微，絲毫沒有言不由衷的痕跡，欽差正使聽完張昊天的表白，十分爽朗地呵呵一笑，說道：“王爺這話極是。萬歲也著實惦記著王爺呢！可謂云山萬重，也難隔君臣之心了！”

    轉身對副使說道：“請將萬歲手諭奉王爺過目。”又從儲物戒指里將一箱箱的黃金取出，擺在大堂上。

    盡管內容早已知道，張昊天卻仍讀得十分認真，良久，方將御書輕輕置于案上，笑道：“我料定皇上待我恩重，必定俯允我的呈請，說實話，我本就是皇都人，在這里實在過不慣！”

    “不知王爺輿駕幾時可以起程？”欽差正使笑著躬身問道，“皇上已在皇都營造擴建了越王府，迎接王爺入京，煩請王爺賜下日期、路程，下官也好奏明皇上，早做準備。”

    張昊天哈哈兩聲，接著又皺眉嘆道：“我的事還不好說？這會兒起身抬腳便可跟著2位走。只是賤內、家眷們，婆婆mama的事多。賤內日前又染了風寒，一時動身不得。這些瑣事倒罷了，最纏手的還有下頭這些兵士軍將，都是跟了我多年的，現在又有謠言滿天飛，假若撫慰不當，激出事變來就不得了！”

    說至此，張昊天抬頭看看欽差失望的神色，不由心里暗笑，口里卻接著說道，“大約10月底應該可以準備妥當。”

    正說著，便聽殿外一陣喧嘩，一個“國”字臉的中年將軍雙手推開殿前護衛，大踏步挺身進來，穿著厚重的盔甲，堅硬的皮靴踏在大理石板上，發出咔咔咔的聲音。

    “蕭摩柯？”張昊天虎起臉，陰沉沉說道，“我這里正與二位欽差大人商議大事，你有什么要緊事，竟敢擅自闖殿，這成何體統！”

    蕭摩柯昂然向張昊天當胸一揖，卻不回答他的問話，倏地一轉身，冷冷掃視欽差正使和副使一眼，問道：“你們就是欽差了，我聽說你們在逼我們王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