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占卜故障
第二天,瑪麗·艾塔終于醒了。 瑟蘭妮最先發現她睜開眼睛,隨后跳起來將這個消息傳遍了整棟小樓。 這個好消息讓屋內的氣氛立刻活躍了起來,就連最不待見瑟蘭妮的佩羅也不禁對她露出微笑。這不僅是出于挽救了一條寶貴生命的喜悅,也是因為瑪麗·艾塔的蘇醒意味著他們要重新啟程了。 所有人都聚集在閣樓,與她一一交流。 克雷頓因為出門打探消息,成了最后到的一個,他來的時候,瑟蘭妮已經在往外趕人了。 “都出去,別吵著她了,她才剛醒,還需要休息......” 她揮舞著手臂,然而看到比門還要高大、需要低頭才能讓門框把身形圈起來的克雷頓之后,動作下意識地停頓僵直起來,不知道該趕他走還是任由他進房間。 克雷頓沒有進門,只是低頭扶著門框壓低音量詢問:“她現在還能說話嗎?” 瑟蘭妮局促不安地回答他:“不能,她又睡著了。” 克雷頓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當他轉身,發現唐娜站在不遠處的樓梯口,似乎是在等自己。 注意到克雷頓的眼神,少女朝他神神秘秘地勾了勾手,克雷頓迷惑地走過去,然而唐娜在他靠近的時候又跑遠了,站到樓梯下方再朝他勾了勾手。 克雷頓只好再走過去。 “為什么是這里?” 少女指了指瑪麗睡著的房間,肅穆道:“要安靜。” “哦,好吧。”克雷頓確定這里已經足夠遠了,用正常的聲音開口:“你有什么事嗎?” 一個普通的十五歲的女孩的煩惱是他無法解決的,但唐娜并不普通,因此他多少有幾分自信。 “那個警衛知道艾塔小姐醒來后,就問了她是誰襲擊了她,得到答案后離開了。”唐娜緊盯著克雷頓的眼睛,沒有再說話,好像她就只是為了通知他這件事,然后等一個老手的評估。然而克雷頓還沒有想好要怎么回復她。 自己的侄女突然像一個密探那樣說話,克雷頓不習慣這種交流方式。 不過這種狀態也是好事,至少唐娜現在不再怕他了。 想了一會兒,他才說:“他可能是去通知鎮長了,如果艾塔小姐醒來,那么她就可以親口說出襲擊自己的人,這比我們單純的猜測更可信。” 唐娜有些不解:“可我們早就知道真相了啊,朱利爾斯不是已經向這些本地人說明了情況嗎?通緝令也給他們看了,他們為什么還要讓警衛再問一遍呢?” 克雷頓微微彎腰,將食指豎在嘴唇前沖她“噓”了一聲。 “我們以后別提通緝令的事了。” “為什么?” “因為那些受到通緝令的人也不會再承認自己受到了通緝令。”克雷頓退后幾步,在臺階上坐下,視線和唐娜齊平:“你想想巴特努,我們的故鄉,是不是任何一件小的事,只要值得稱奇,很快就會傳遍這個鎮子?” 唐娜回想起故鄉的情景,不能不認同這種說法。 在巴特努,遇見隨便一個老太婆都能對整個鎮子的情況了如指掌,誰家的雞死了這樣的消息流行得比人的訃告發的還快。 “對,熱沃多半也一樣。要是本地人知道救世軍是叛軍,那么消息會傳得比瘟疫還快,救世軍很快也會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哪怕他們住在沼澤邊上。” “而一旦發生這種情況,商人們就會因為害怕救世軍而不敢過去做買賣,而救世軍也會因為缺糧而選擇直接攻擊鎮子。” 十五歲的少女顯然還不能理解他的深意,看著她疑惑的表情,克雷頓的眉毛往下降了幾分,語氣也更嚴肅了。 “為了讓商人們免費替自己打探消息,鎮長和其他掌握著實際權力的人不會公布通緝令的事,因為一旦公布,那些被利用的人就會覺得不高興,而且會畏懼去和救世軍做生意,這種情緒很可能會被那些人看出來,使他們察覺到真相。” 他努力將這件事盡可能簡單地說明:“唐娜,要是有人利用你去做一件很危險的事,而且沒有告訴你它有多危險,你知道真相后會怎么處理?” 唐娜回答的很果斷:“我殺了他...或者她。” 這個答案和克雷頓理想中的回答有點不太一樣,但還是在他能夠預料的范圍之中。 “這就是問題所在,鎮長和獵人們的臨時代表要利用那些商人打探消息,但又生怕他們以后知道真相,會有和你一樣的想法,所以他們不僅不會提這些通緝令的事,事后多半還會銷毀這些紙張——除非他們中有人是個人格高尚的紳士,愿意向他人坦白自己為了勝利不擇手段的行為。” 樓梯間陷入了一片沉默。 唐娜面露沉思,似乎還不能理解這種思維方式,她需要一點時間去思考。 克雷頓坐在臺階上,腳尖輕輕踏著,等待她思考結束。 幾秒后,唐娜的眼睛亮了起來:“所以艾塔小姐的證詞才重要!鎮長和獵人們要殺人必須先證明救世軍有罪,可是如果不能用通緝令作為殺人的證據,他需要艾塔的證詞來向其他人證明這些救世軍是該死的人!” 克雷頓欣慰地舒了口氣,他贊同的神情更加使少女感到鼓舞。 “所以,他們終于確認了艾塔小姐能為這件事作證,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很快就要開打了?” “完全正確!” 克雷頓幾乎要給她鼓掌了。如果唐娜在數學方面的悟性和這方面一樣高,他此刻就可以把生意交給她打理了。 樓下突然傳來拍門和喊話的聲音,隨后是朱利爾斯不耐煩的應答聲。 聲音隔著地板,朦朧一片,聽不出具體的內容,唐娜側耳努力傾聽,隱約聽到有人提到了叔父的名字。 “有人在叫您。” 克雷頓從臺階上站起來,拍了拍身下的灰,神色雖然平淡,但唐娜卻能明顯感受到他此刻和自己有不同的感受——疑惑,還有猶豫。 狼人也聽到了樓下的聲音,并且更清晰。 “我可能要晚上回來了。”他說。 ..............
克雷頓沒有想到鎮長請自己來是這個原因。 “貝略先生,我聽說您有辦法在接下去的事里..幫忙。”鎮長隱晦地問,但語氣很篤定。 房間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仆人也被支使出去。他們坐在桌子的兩邊,中間的茶壺向上冒起濃厚的白煙,飄到窗戶上又凝結成鱗片似的水滴。 克雷頓掃視了一圈,沒有在屋里聞到其他人的氣味。 “是路易斯教士告訴你的?” 他只和路易斯約定過,在本地人與救世軍戰斗的時候會出面幫忙,應該沒有其他人知道這點。 鎮長點了點頭:“是的。” “他現在還因為殺人的罪行被關著?” “是,他沒有否認艾斯先生和兩位隨從的指控,招供了自己舉行了黑彌撒的罪行,還有殺害我們的珠寶匠勞倫斯的罪行。” “那你為什么還相信他這個罪犯的話,認為我會來幫忙?” 鎮長撓了撓自己反光的額頂,有些苦惱:“萬一他說的是真的呢?多個幫手就可能少死人吶。” 克雷頓了然:“除了這個,他還說了什么?” “沒有了。”鎮長坦然地說。 這樣簡單的說辭不能取信于人,克雷頓又試探了幾次才放心下來,鎮長得到的信息不完全也不真實,似乎路易斯在牢里還保持了一定的理智,并沒有把他供出來。 只是他想不明白這個圣職為什么選擇了坦白。 明明塞萬的葬禮還沒有舉行,這位父親的職責還沒有到盡。 如果克雷頓是他,就算想死,也一定要等到事情辦完了再去面對自己的選擇。 鎮長沒有想這些事,他將煙灰缸里的半截煙夾起來,但只是貪戀地看著,沒有去點:“好吧,好叫您知道,我們已經想了個作戰計劃和陣型,到今天的黃昏,我們就要開始決戰了,所以希望您能過來幫忙。” “為什么不是獵人來邀請我?”克雷頓皺起眉問。 “什么?” “我的意思是,畢竟只有我和巡邏隊的人會去參加戰斗,如果是他們來找我,我們順便就能討論戰術如何執行。但如果是你請我來,我們就只能討論這件事。你問我能不能來,我回答是或否。” 杰弗里鎮長的臉有些紅了:“您覺得我是在浪費您的時間?” “我沒有這么說。” 鎮長又摸了一下頭頂,克雷頓注意到他手掌上的血管似乎比上次見面時更粗了:“我只是好奇,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幫助他們,我聽路易斯教士說,你有正面戰斗以外的辦法,我想我或許也能提供一些幫助,如果你的辦法缺什么的話。” 克雷頓搖了搖頭:“多謝你的好意,但是用不著,我的辦法只要我一個人來就行。” 他直接起身告辭,準備去找獵人們商討計劃。 杰弗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聽著沉重的腳步移至樓下,再到屋外消失,他始終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