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顧曦顏回到報社，吳琦便開始隔三差五的請假，顧曦顏很擔心她的身體，她卻說人老了，就這樣，拼不了了，以后得靠你們！

    副刊不需要快，但需要精，顧曦顏看著那大堆大堆的稿子，還有版面計劃要寫，還有主題要選，還有……

    又是任雪的稿子,上面赫然有薛子墨的簽名，最近任雪好像一直在寫關于離婚女人的話題，上周她壓著沒發，吳琦還問她為什么，她的理由是過于消極，沒有正面導向！

    這周任雪居然遞的還是那篇，不過角度不同，任雪從離婚的圈子里跳出來，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和角度去分析，她承認，不管是布局還是文字都無懈可擊。

    她回來以后，薛子墨并無任何異樣，反而會比以往早回家，每當她說什么的時候，他會放下手里的事情，聽得很專注；也會時不時地問她考研準備的怎么樣，會托人給她尋找復習資料；早上上班他不再匆匆忙忙，一定要帶著她一起走……

    她照樣打掃房間，為他準備飯菜，換洗衣物，盡量不打擾他工作，兩人經常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各行其事，只是他們依然分房而居，她依然不能接受他的親近！

    薛子墨大體上是個不折不饒的人，除了面對她的拒絕，兩三次被拒之后，他也不再主動接近她。

    那屋子里安靜極了，有時候她都有弄出點兒什么動靜的沖動，但每每就是想想，她對自己的信心越來越小，因為她有點害怕，回不去了！

    一抬頭便能看見任雪在薛子墨的辦公室里進進出出，把筆甩在桌子上，好像不是氣憤，也不是痛恨，就是胸口悶悶的……

    晚上回婆婆家，一起吃飯，雖然身邊有薛子墨，但想起夏老師那種非要在她身上尋找到什么證據似的眼神兒和話語，她就頭疼欲裂！

    果然在洗碗的時候，夏老師破天荒得留在了廚房，她洗著碗，夏老師在身后陪她聊天。

    “還有兩個月就該考試了吧？”夏老師一如既往地關注兒媳的動向，如果有可能，她還想了解她的內心，以便掌握顧曦顏的動向。

    “不到兩個月了。”顧曦顏現在的模式是夏老師一問，她一答，不多嘴，不解釋，不再去想這個婆婆到底想知道什么，她自然會根據自己給出的答案按照她的邏輯去分析一番的。

    “那你準備的怎么樣了？”兒子和顧曦顏不冷不熱的狀態，連薛子絮都看出來了，一個勁兒地問她怎么了，夏曉青很無奈，婚前反對的是她，現在看出有問題著急的也是她。

    “我會盡力的。”顧曦顏沿用著最開始的說法，“盡力”，她感覺自己的力氣快用光了，生活、工作、還有面臨的考研，沒有一樣是讓她省心的！

    “子墨說讓我放心，說你一定能考上的。”夏曉青回頭看看，薛子絮催促著皮蛋兒回家，那孩子卻和薛子墨玩得開心，對他娘的話置若罔聞，薛子墨也只能跟皮蛋兒逗逗樂子了。

    “他只會打包票，又不是他去考！”承諾，是個男人都會，而女人注重的是，會不會實現，女人吃虧不是在與不夠聰明，很多時候在于輕信男人的諾言。

    “他那是對你有信心啊，為了你考研，他可是費了不少心思的。”夏曉青聽出顧曦顏語氣里的不滿，和剛結婚那會兒判若兩人，這翅膀還沒硬呢，尾巴倒先翹起來了。

    “……”顧曦顏本想說“他費了什么心思了？”，覺得沒有任何意義，他所做的一切，在她這里的分量貌似越來越輕，重要的是她給他做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上學期，一聽你病了，子墨著急成啥樣了……”夏曉青明確地接收到顧曦顏排斥的信號，她只能開始細數過往，薛子墨的好她不該忘的，一切妄想她都必須把它扼殺在萌芽狀態。

    顧曦顏擦了擦手，沒出聲，但擺明了不想再聽這些話，直接從廚房走出來，“我洗好了，……咱們回去吧。”

    現在對著薛子墨說話，她連“咱們”都說的有點困難，盡管她是想著歸零，重新開始，但她也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不可自拔的狀態，執拗略帶偏激，敏感而又多刺。

    “好咧。”薛子墨抱起皮蛋兒，“大舅先把你和mama送回去好吧？”

    “可我想去舅舅家。”皮蛋兒膩歪在薛子墨的懷里不肯起來。

    “……”薛子墨看了看顧曦顏，顧曦顏面無表情，她可能更需要清凈，“這樣好不好，等過段時間，大舅把事情忙完，就專門接你過去住幾天。”

    “那是住幾天？”皮蛋兒追問。

    “你想住幾天就住幾天。”

    薛子絮看著大哥去取車，皮蛋兒在樓前興奮地跑來跑去，顧曦顏看著皮蛋兒玩得歡實，嘴角難得的有笑意。

    “你跟薛子墨到底怎么了？”薛子絮還是一直直呼其名，盡管她是很嚴肅認真地在問顧曦顏。

    “沒，沒什么事情。”顧曦顏低頭看著鞋尖兒。

    “那跟媽也沒什么事兒吧？”剛才老媽被顧曦顏晾在一邊的情景她看得一清二楚，自己再二，也是知道心疼媽的，況且在這個家里，誰敢這么對待夏老師？夏老師發話，任他們誰，都得聽著！

    “……”顧曦顏看著薛子絮，突然明白了小姑子意有所指，剛才自己是有些太明顯了嗎？但她當時克制不住，做到不吭聲已經是極限了。

    “不管你跟薛子墨怎么了，你倆想怎么鬧怎么鬧，只是別牽連到別的。”薛子絮看顧曦顏不說話，那她就是默認了。

    “我也不是有意的。”顧曦顏不是不知道尊重長輩，只是她每次都覺得有點身陷重圍的感覺，現在連薛子絮也不跟她站在同一戰壕了。

    “薛子墨本來就很枯燥，有時候給他點兒臉色看看，他也是活該，可媽不該跟著受氣的。這次我睜只眼閉只眼，也就算了，但我不保證下次我還能這樣，如果到時候我忍不住說什么不好聽或你不愛聽的話，你也別太在意。”薛子絮說的字字清楚，毫無歧義，直接又直白。

    “以后你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吧，不必在意我怎么想。”顧曦顏嘆了一口氣，自己這算眾叛親離嗎？或者不算眾叛親離，因為從來沒有親過，“跟薛子墨說一聲，我先出去走走。”

    顧曦顏不等薛子絮做出反應，便邁開步子朝小區外走去，很多時候，不是沒有感情了，而是不知道感情該如何表達了。你以為別人懂，別人應該懂，可是卻在一次次的摩擦、矛盾、爭執、沖突中，把那些就有的了解和信任都消磨殆盡……

    自從發現顧曦顏會玩消失之后，薛子墨便長了記性，多了心眼，給薛子絮叫了出租車，自己便開車沿路追了出來，果不其然，沒多遠，就看見了那個晃晃悠悠的身影。

    沒有貿然去叫她，在后面也晃晃悠悠地跟著，他知道她不喜歡太大的壓力，也不太喜歡過于忙碌，自己也曾經打算用自己的臂膀繞個圈圈，她呆在里面就好的，但事情卻沒有向他所想的方向發展……

    手機響起，薛子墨看著“任雪”的名字，這個時候打電話？猶豫著還是接了起來。

    “印刷廠，要換稿，你得把關。”任雪刻意說得極為簡練。

    “曦曦，上來。”薛子墨掛了電話，搖下車窗，對著顧曦顏喊了一聲。

    顧曦顏回頭，看見薛子墨，有點驚訝，她以為她不在，他會先送薛子絮回去的。

    “先去趟印刷廠。”薛子墨也不多說，帶著她，以后去哪兒都要帶著她。

    任雪看見薛子墨走進來，拿著樣板趕緊迎了上去，目光觸及到后面的顧曦顏，腳步隨即放慢了下來。

    “臨時來的稿件，還有后續，你看要怎么安排。”任雪說著，望向顧曦顏，跟著來印刷廠，這是不放心薛子墨嗎？“曦顏，過來坐這兒。”

    顧曦顏看著任雪給她搬來一把椅子，走過去，接過來，“你趕緊忙吧，不用管我。”

    偌大的一張臺桌，她也再熟悉不過了，上面放著樣板稿，第一次出來，編輯在上面改，改了再出，出了再改，直到發現不了錯誤……即使到現在，自己也總是不能一次搞定，總要來回兩三遍，才會拍板釘釘。

    自己的后面是電腦排版，桌子的前邊就是印刷機，“轟隆隆”地響，想清靜只能跑到外面去！

    坐在桌子的一端，看著桌子的另一端，薛子墨和任雪在商量著怎么確定今晚的頭版，薛子墨指樣版的一邊，兒任雪卻指著另一邊，聽不清楚再說什么，看樣子是各持一詞，意見不太統一。

    顧曦顏看著那兩個人，伴著把印刷機“呼隆隆”的聲音，逐漸變成了兩個人影，逐漸影影綽綽……

    等換稿告一段落，薛子墨回頭，顧曦顏早就趴在那張桌子上睡著了。

    走過去，把顧曦顏抱起來，任雪看得有點目瞪口呆，大庭廣眾之中，眾目睽睽之下，薛子墨都那樣毫無顧忌絲毫沒有扭捏地抱著顧曦顏走了出去……

    是啊，顧忌什么？又何須扭捏？他們原本就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