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凌展馳端著酒杯看著劉明勝進入宴會廳,短粗的身材頂著那顆碩大的腦袋,左右逢源地打著招呼,一臉生意人的慣笑…… “展馳啊,我們可是有段日子沒見了,最近還好吧?”劉明勝自然也看到了佇立一側的凌展馳,這小子,寧可站著死,也不愿跪著生,若論骨子里的傲氣確實令人稱贊,可惜這是生意場,如果在生意場講氣節,他劉明勝怕是也沒有今日之勢。手機端 “在您眼里,我們都是小打小鬧,何來好不好呢?”凌展馳的說著酒杯和劉明勝的酒杯碰在了一起,“混口飯而已。” “這可不像是你說出來的話,”劉明勝的笑顯得愈發的“愛惜”,“知己在側,英雄氣短了?年輕人啊,可不能一直在溫柔鄉里打轉轉,會誤事的。” 面對劉明勝的語重心長,凌展馳低眸笑了笑:“沒想到能一直讓您這么掛心。” “我們雖然不在一個城市,但我可是時刻在關注著你啊,說實話,像你這樣的年輕人,有膽有識,不多了,只是和劉蘇的緣分淺了……”劉明勝抿了一口酒,咂了咂,一副再惋惜不過的表情,“唉,這過去的事情不說了,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沒有一家人的緣分,也有忘年交的情誼嘛!” “能贏得您的‘器重’,我當真非常榮幸。”面對劉明勝的舊話重提,凌展馳非常清楚劉明勝的用意,也是作為劉蘇的父親,劉明勝才能這么拉下來臉來跟他說這些話,也算是盡心盡力,鍥而不舍了。 “哪里話,這生意場都是憑本事吃飯的,”凌展馳的“官腔”無疑沒能讓劉明勝滿意,笑在他的嘴角僵持了一下,被收了回去,“你很聰明,我多說無益,況且我得避‘嫌’,你的本事我是了解的,但年輕人得掏真功夫啊!” 凌展馳看著劉明勝重新回到那熙熙攘攘,連背影里都透著“運籌帷幄”的模樣,對,他目前絕對有“運籌帷幄”的資本! 視線還沒收回來的工夫,看到劉明勝的特助從那群熙熙攘攘鉆了出來,直奔他而來。 “凌總,打擾了,劉總說剛才有件事情忘記跟您講了,從下個季度開始,集團的宣傳方向做了調整,在B市的廣告投放,可能要暫停了……” 凌展馳把酒杯放在了臺子,一語未發,特助看了看那張陰沉的臉,措辭之間居然帶了些慌亂,“具體的事宜,過幾天公司會派人跟您詳談。” 劉明勝無疑要做那根最后的稻草,很明顯,他可以是那根水里救命的稻草,也可以是那根壓倒駱駝的稻草! “真是卑鄙,落井下石,算劉蘇……”蔣欣然雖然氣得一塌糊涂,但還是截住了“被你甩了”這幾個字,凌展馳的臉色著實難看,“他這是在報復!” “行了,什么報復不報復的,現在他幫我們是情誼,不幫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嚷嚷的,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凌展馳把筆甩在桌子,這哪兒是幾天,酒會后的第三天,劉明勝的人馬大駕光臨,態度倒是極為謙和退讓的,甚至聲稱愿意承擔一切損失…… 以往的業務往來凌展馳做得都是兩廂情愿,利益分配也算透明,從不藏著掖著,從不胡亂動手腳,即便遇到途終止合同的情況,他也是本著“買賣不在情意在”的原則,不會過分斤斤計較,山不轉水轉,誰知道什么時候又遇了呢。 然而這是他凌展馳的原則,不代表別人的立場,這么關鍵的時候,劉明勝的一個雪加霜,輕而易舉地打破了他本難以為繼的平衡。 如果說之前劉明勝的這單業務開啟了他在B市的市場,即便此后勢如破竹的發展趨勢讓他迅速站穩了腳跟,曾經的錦添花如今卻變成了釜底抽薪!凌展馳猶如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劉明勝還真不是在報復自己,是在逼他范,他不斷地緊弦兒,不過是讓自己重新回到劉蘇身邊,老老實實地回去! 商場的威逼利誘,他見過,也用過,如今他也不能幸免,不能獨善其身…… “都這么明顯了,還不叫報復?”蔣欣然此時倒是怪凌展馳的平靜,如此的“胸懷若谷”大概來自于對劉蘇的歉疚吧,否則以凌展馳的行事作風,怎么會輕易地吃個啞巴虧,“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嘟嘟囔囔不如各行其事!”凌展馳把目光轉移到電腦,在蔣欣然開門之際,“記住管好自己的嘴巴!” 蔣欣然眼珠子轉了轉,答道:“明白!”同事面前三緘其口,顧曦顏跟前更得滴水不漏。 凌展馳在那扇門合之后,開始揉起了太陽xue,壓力,從未有過的壓力,仿佛一下子從四面八方的犄角旮旯擠了過來,充斥在他的腦袋里,讓他極不舒服,越想越不舒服,他不相信自己白手起家的一切會此斷送,他也不允許自己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一點一點的消失……殆盡! 與其說他心有不甘,不如說他心懷顧忌更為準確,他的肩膀有凌姨的晚年和顧曦顏的幸福,這足以讓他不得不小心謹慎著審時度勢,偶爾他也會想,如果劉明勝去掉那個條件,他可能一輩子都會對他感激涕零,馬首是瞻,但他又會為自己的這個念頭感到不齒,他被人打倒過,而且不止一次,但他也爬起來了,站起來了,他心里有底氣,他從不求饒! 破釜沉舟的勇氣他一直都有,但東山再起的過程她們未必能經受得住…… 面對自己的患得患失,凌展馳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已經到了輸不起的境地了! 在成年人的生活里,只要有失去的征兆,內心深處的波瀾會被激活,開始蠢蠢欲動,每日惶恐,這種惶恐會在大腦里的神經傳導物質彼此之間的連接發生錯亂或者固化,讓人找不到更好的選擇方式,有時候只能用極端的方式去處理,往往失去之后要不是憤怒到想要報復,要不是絕望到覺得自己一無是處,完全失去成熟的思考方式…… 凌展馳在這些到來之前,打住了!一定會有辦法的,辦法一定會有的! 顧曦顏的眼皮莫名地跳了幾下,她抬手揉了揉,心里的擔心慢慢擴大開來。她不迷信,聽到什么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話總是一笑了之。 只是有一周的時間,她和凌展馳之間沒有聯系了,她猜想要么他沒精力,要么他沒心情,然而任何一種對她來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有時候工作一結束,她便會不由自主地浮想聯遍:四處碰壁?勞而無獲?銀行催款…… 但她可以肯定,即便這些是真的發生著,自己這輩子也絕不會從凌展馳的嘴巴里聽到的,她知道自己有心無力,再加這遙遠的距離,更是讓她力不從心,甚至開始埋怨自己為什么沒有堅持留下陪他,為什么一定要聽他的話,跑到這個萬里之外的地方,卻飽受牽掛擔憂之苦?或許他這會兒正需要有個人聽他說說話呢? “你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吶!”歐陽逸宸敲了敲顧曦顏的桌子。 “誰說的?”顧曦顏趕緊收了橫七豎八的思緒。 “一臉的心猿意馬。”歐陽逸宸說著把手里的報告放在顧曦顏的面前,“雖然他們不識國字兒,不知道國化的博大精深,但咱能不能體現一下專業精神?” “怎么……”顧曦顏話還沒說話,目光所及正是歐陽逸宸的標注,紅筆寫的,格外引人注目,有的是用詞不精準,有幾個居然是錯字和標點。 顧曦顏硬生生地把“怎么……不專業了?”的后半截吞了回去,“對不起,我馬做修改!”幸虧歐陽逸宸翻譯看得仔細,否則趙教授罵她個狗血噴頭也不為過,誰讓她開的是國際玩笑呢? “不會是太想家了吧”歐陽逸宸看著顧曦顏懊惱地改著錯處,不知為何把“想他”換成了“想家”,“不過才半個多月……” “半個多月?”顧曦顏猛地抬起頭,她怎么有“度日如年”的感覺了呢?次那張銀行通知可是一個月的期限啊,凌展馳要怎么處理這件事呢? “看看這相思難耐的模樣,哪兒還有心思改報告啊?”歐陽逸宸一把把那摞子紙拎了回來,“還是我自己來較放心。” 顧曦顏又一把抓了回來,指著自己的臉,“第一天的時候是誰說的:看看這面寫的什么字兒?國!要丟人我回去丟,臉可不能落在外面!” “知道這個好,”歐陽逸宸繼而一改戲謔,“時間都過去一半了,再堅持一下好。” 顧曦顏被歐陽逸宸突然變得溫柔的語氣搞得一愣,對,是“溫柔”,抬眼看見歐陽逸宸正關切地看著自己,一時間好像氣氛有些不太對頭,“又不是抗日戰爭,還堅持?你真是越來越小看我了!” “我怎么敢小看你,你一撒手,我不成了唱獨角戲的了嘛!”歐陽逸宸也意識到了氣氛的微妙,急忙恢復嬉笑的嘴臉。 “什么獨角戲呀?我看你完全可以一手包辦的,只是給我機會罷了,所以,我非常感謝!”顧曦顏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一路走來遇到的都是幫助自己的人,沖這些,她得感恩生活。 此時她更希望凌展馳是幸運的,哪怕用自己的幸運去交換,如果可能,她會毫不猶豫地拱手相讓! /html/book/30/30159/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