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兩個人的身份，有些尷尬，相顧無言，誰也不知道該怎么先開了那個口。中文既然誰都不說話，那便就開始打量了對方。

    云梧桐這才開始細細的打量了杜若，覺得后者確實長得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頭發披著，臉色也還有些疲憊，帶著剛睡醒的慵懶，雖然杜若最近不算是太高興，帶了一些憂郁的病態的感覺，但是杜若心底里的那副京城里女兒家的風韻，從云梧桐看見她的時候，便就感受到了。

    杜若對她說話時候的輕柔的語氣。

    杜若走路，引著她進來的時候的步子。

    杜若疊了被子的動作。

    還有，杜若讓她坐下之后，自己才慢慢坐下，側著身子的優雅坐姿。

    雖然可能杜若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云梧桐卻感受到了。不得不說，京城里人家的女子在這一點上確實是美的，英雄多柔情，難過美人關。可是她卻想想自己，突然懂得了，君墨染在南疆那么久，一直見著的女子也都是邊疆里的豪放的女子，一回到京城之后，卻感受到這種溫柔，也怪不得他會愛上杜若，會娶了杜若。

    云梧桐還在想了的時候，杜若卻在這個時候抿唇，問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云梧桐吧。”

    “是我。”

    又是好久，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終于也在這個時候，侍女的茶也終于端了進來，也順便拿來了兩個杯子，倒了水，分別送到兩個人的手上。侍女出門的時候，還特地回了一下頭，看了這兩人，卻見這兩人就這么在床邊坐著。怕會引出什么事，茶水不燙，特意冷了好一會兒，算是溫熱了，才送了過來。所以那侍女看見的，便是杜若用雙手像是抱著杯子，用杯子里的熱茶暖了手，云梧桐卻是一只手端著杯子，一只撐在床上，正在喝那杯茶。

    “茶不能這么喝的。茶要細細的品的。”杜若又看了云梧桐，對她說了這么一句。

    云梧桐放下了那杯子，杯中的茶早已經沒有了，她卻是豁達的一笑，“酒卻是這么飲的。一口酒悶到底，好像才能盡興。你喝過酒嗎？”

    兩個人這么一來二去的，本來很是尬尷的氣氛，卻忽然的就融洽了起來。而且兩個人本來都是良善的人，不會想到什么不好的后果。杜若一直如此，就算是在這件事上碰得頭破血流，卻還沒有改了自己的這個念頭。云梧桐在戰場上，卻也都是大家寵著的多，沒見過什么黑暗的事情。兩個人的交際的圈子又小，好不容易見著一個自己看著也還算順眼的人，便也不自覺的就當了對方是了朋友，說著的話，也漸漸開始交心了起來。

    “算是喝過一次吧。現在想來倒是忘了個中是什么滋味了。”杜若苦笑。她說的正是新婚里的那合巹酒。“倘若要真說到酒，早就有聽說過，一醉解千愁，下次里你若要再來的話，不妨給我帶些酒吧，讓我也好醉上一場。”

    云梧桐看見杜若的時候，便就想到她現在是憂愁著的，但當她真要說到這愁的時候，提到這酒，她又好像懷著了什么期望。云梧桐不自覺的便就問出了那一句想問的，“你在愁些什么？”

    杜若低著眉，只低低的說了一句，“倘若你像是我這樣，也該會覺得愁吧。”

    “發生了什么事，我可以幫你嗎？”

    杜若細細抿了一口茶，又看向云梧桐，“如果真要幫我，就幫我尋個人吧。”

    “誰？”

    杜若又抱著那茶，幽幽的說道，“陸塵語。”

    云梧桐說話是個直的，聽見杜若說了陸塵語這個名字，倒也覺得這名字耳熟得很，細想一下才記得是前些日子，左將軍府氣死的那個陸公子。那件事也算是惹得滿城風雨，君墨染和云家人做了好些事情才將這件事的風頭打壓下去，才能辦了那婚事。

    “他不是被氣死了嗎？”

    “不，他沒有……他與我逃到城郊，后來被……”杜若本想說了，但沒想到好一段時間過去了，再提到這個事情的時候，她還沒說上幾句完整的話來，卻就直接的又開始掉了眼淚，邊哭著，想說些什么話，卻好像都被淚水卡在嗓子里，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她哽咽著，努力的想說清楚，但卻還是一直哭著。

    云梧桐看見她哭，有些不知所措，卻感受到了杜若是真的對她卸下了心房，才會這么的與她說了陸塵語，而杜若對陸塵語也是真心的，不然她不會哭的那么厲害的。云梧桐現在想著的，便是拍了拍杜若的背，像是在哄著她，叫她不必哭了，杜若又哭了好半會兒，才又將眼淚擦去，她的眼睛卻又紅了起來。

    “在城東的城門口往北走了的時候，會遇見一片松樹林，塵語哥哥就是在那里……在那里被君墨染一箭射死的。”杜若邊說話邊抽泣。“他帶了我回來，把我關在這里，每天供我吃穿，卻不許我問塵語哥哥的下落，我雖親眼看見了塵語哥哥死了……但是，是我不對，我不該慫恿了塵語哥哥與我一同逃了，我現在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被送去了陸家的祖墳。”

    云梧桐拍著杜若的背，扯了扯嘴角，說實話，她不大愿意相信自己的丈夫是這種人。但是杜若是她自己在燕王府里發現的，她哭得這么厲害，又真實，卻也不像是假的。云梧桐沒有說話，陷入一陣思量當中。

    杜若見她不說話，自己說了好多，這個時候卻又慌了起來，抬起頭來，看了云梧桐一眼，又道，“我雖然知道，理論上我不該來求你的。但是你看我現在的情況，除此之外，我根本找不到任何人來幫我了。真的，我別無他求，只求不要留他一個人死在那荒涼之地，腐爛了，被蟲蟻猛獸吞了，卻連尸骨都尋不著。”

    “我不是不答應你。”云梧桐道。杜若抬頭看向她，好像是看見了希望。云梧桐她看見杜若哭得眼睛都紅了，那一句“你為什么要與那陸塵語逃了呢？”卻也問不出來了。

    杜若這么一看她，云梧桐就知道，自己也不必再說什么了。自己早晚也都要答應了杜若的。君墨染究竟是什么樣子的人，她云梧桐更想要看清了。不只是為了杜若，其實也是為了自己和云家的未來。

    云梧桐替她將眼淚擦去，兩人再話了一陣，云梧桐聰明，從杜若的話中，也大概的就知道了整件事的情況，心里有些更加的復雜了起來了。但是想著從君墨染娶了自己那日起，他幾乎都是說要去書房睡了的，云梧桐本就懷疑他這話是假的，更別說今日見著了杜若了。

    她想了想，自己可能要回去好好理清楚整件事，便就與杜若告了別，杜若卻看向她，“你就不多坐會兒再走嗎？”

    云梧桐看著她，不知道說些什么。

    杜若又接著說了，“平日里除了這些守著我的侍女，也就只有他會來。可是……他來，我卻寧愿沒有人來。”

    “你厭惡他到如此地步了嗎？”

    “他騙了我的婚姻，殺了我最愛的人，囚禁了我的自由，卻要我承歡于他，毀了我的人生，毀了我的一切，我是該厭惡他，恨他的。”是該……

    云梧桐也見不得她又要哭了的模樣，便就靠近了，悄悄的對她說道，“你試過，裝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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